夫君他恩将仇报

　　此时午时刚过，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

　　刺眼的日光都有些发白，直接投在湖面上，映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湖面上和画舫内的人都已经等不及了，人头攒动中渐渐听到又催促质问之声，问何时开赛。

　　站在台上拿着号角的一位官员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再加上这催促的喊声，犹如烈火烹油一般，只是程泽还未回来，没人主持，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更何况那几支龙舟上的鼓手也是还未就位。

　　却不知不仅是他，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找程泽。

　　当顾明知发现身后的画舫内没有程泽的时候，也是一下子慌了神。

　　再也顾不得去注意林晟在哪儿了。

　　只见他匆匆和坐在身边的雍容妇人附耳说了什么，转身就投入到漫漫的画舫群中了。

　　而此刻的程泽也正准备从平宁的画舫内撤出来。

　　只是平宁还在继续有一搭没一句的和他说着，一个劲儿劝他用点菜肴。

　　不过桌上的珍馐佳酿程泽是一口都没动过，平宁问起后他只是解释说：“整个礼部并工部都在外头忙着，若我此刻躲在郡主这里美酒佳肴，似乎不太合情理。”

　　平宁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该回去了。

　　纱幔遮住了日光有些看不到日头，但从程泽来了之后的时辰估摸起，也是不短了。

　　平宁佯装刚刚听明白，伸手掩了掩嘴，不好意思道：“瞧我，忘了程大人是来做正事的。”

　　说着就起身唤了门外的碧桃一声，让她准备送客。

　　只是在程泽起身的时候她也顺势跟在了程泽后面，意味十分明显。

　　程泽行至舫门口的时候，回身看了她一眼，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郡主留步，程某这就先回了，待这端午的事毕，定会亲自前来郡主府与郡主相商议。”

　　刚刚一番下来，几乎都是平宁说的多，程泽往那儿一坐，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弄的平宁心里也很没底。

　　所以程泽方才一直望着前方画舫的暗示之意她也只当不明白，想必也是实在要走了，才会说出那句话，逼得平宁不得不放人。

　　但是即便要走，平宁也得把今日该得到的承诺给要到才行。

　　是以，程泽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平宁今日最想听的，言罢也是笑意盈盈的让碧桃送客。

　　程泽在碧桃的指引下准备下了画舫回去。

　　刚刚跨出一只脚出去，脚下的画舫就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晃动幅度大到将刚刚桌案上没动过的茶盏都给颠到了地上。

　　“哐哐当当”，接着是桌上的东西接次得全部落下来，画舫的地板上顿时被泼的满是碎片残羹，最后就连桌案都被掀翻倒地。

　　反观门处，更是让人心惊。

　　平宁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程泽的怀中，两人此时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一齐倒在了画舫的廊檐处。

　　画舫方才摇晃的最剧烈的时候，程泽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尚有些站立不稳。平宁就更不必说了，她居于内侧手边都是光滑的门扉，没有任何可以攀附之物。

　　身体不受控制倒下之际，她目之所及是距离她一步之遥的程泽。

　　于是她顺着画舫两边摇晃的惯性，直接扑进了程泽怀中。

　　程泽本来将将能稳住身体，只是立稳不久，胸口就被撞入一人，紧握门扉的双手也被这力道撞得直接脱了力。

　　他身形不稳，加上脚下持续摇晃，二人就这样往地上倒了下去。

　　只是程泽这人似乎将男女大妨和尊卑有序这几个字深刻的印进了脑子里。

　　平宁扑过来的时候他就算往后仰去，双手也没触碰到她身上分毫。

　　于是地上的二人就是平宁伸手抓住程泽的两只胳膊，程泽的两手规规矩矩的垂于身侧，没有一丝的冒犯之意。

　　顾明知踏进画舫的时候，尚且还在摇晃有些站不稳。可刚一过了连廊看到二人就这样倒在地上之后，就再也顾不得了，踉踉跄跄地疾步跑过来。

　　还顺手拉起了门口的碧桃。

　　二人就在这将停未停的当口，相互借力把地上的两个人扶了起来。

　　“郡主先坐会，奴婢去看看方才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碧桃将平宁扶起来坐在一边，说完提起裙角就往外走去。

　　顾明知看的清楚，这叫碧桃的丫鬟，明明自己刚刚拉她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没想不过一会就已经镇定下来，只不过顾明知看得出来她在强撑，因为她扶着平宁的双手还有些发抖，走路的双腿也还有些发颤。

　　看来这平宁郡主驭下倒是真有一套良方。

　　刚刚画舫被撞的那一瞬间，冲击实在是大，湖中的水花都被溅到了船上，人也晕乎乎的。

　　只是程泽不便多做停留，眼见平宁已没事了，他也就先出去了，他也想看看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是无心还是有意。

　　“程大人！”平宁瞧见他要走，急忙出口唤住他。

　　“你刚刚答应了我的事，可别忘了……”明明自己都还有些惊魂未定，还能在看到人快走了想起这事儿来。

　　程泽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以示知道，便往外走了。

　　上了岸，却看到碧桃在一旁和人说些什么，对方是一个男子，此刻却立于她的下首处，低垂着头任她指责。

　　身后传来顾明知的脚步声：“看来是附近百姓的画舫不小心入了这边。”

　　看那样子，应该是端午节之前就已经进来了，所以才在赛龙舟的时候没有及时清出去。

　　这会儿误打误撞的撞到了平宁的画舫。

　　“原来船也会挑人，旁边几艘没那么好看的他不去撞，偏偏就撞上了平宁的画舫，好在没事，不然你程子允又有的忙了。”

　　这句话让走在前面的程泽顿了顿脚步，又往那处望去。

　　似乎想到什么一般：“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顾明知努了努嘴：“我本来在自家的画舫上看着赛龙舟呢，哪想那禁军的龙舟上突然没看到林晟，这一下就想到你了，才发现你也不见了，特特来此寻你，哪晓得看到……”

　　他还没说完程泽就已经又走了，于是又只好跟上。

　　好在前面的动静也不小，人声鼎沸掩盖了刚刚的碰撞声，否则被人看到程泽和平宁的样子怕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当他们回到那高台处的时候，捧着号角的官员如蒙大赦般的端着东西走过来。

　　“大人可算回来了！百姓和各位官眷都等不及要开赛了，您看看？”太阳晒得他的脸都有些成了酱紫色，褶子中间还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随着两颊流下来。

　　和程泽的满身清爽比起来，确实显得有些狼狈。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拿过托盘上的号角，就往边上走。

　　高台上能看清楚所有参加赛龙舟的船只，上面的鼓手和桡手都有些等不及，在用手中的桨敲打地船面。

　　因为都是行伍的从军之人，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发泄，场面虽乱倒也能控制住。

　　程泽看的清楚，刚刚顾明知说不知去哪儿的林晟此刻正好好的坐在船上，举着两支鼓锤望着高台的方向。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不知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程泽只是在看到林晟的时候眼睛眯了眯。

　　然后，举起手中的号角用力的吹了出去。

　　号角尖锐又绵长的“呜呜”声一下响彻在湖边，接着就被龙舟队伍冲锋的声音给淹没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湖中。

　　随着鼓声和呐喊声还有桡手统一划水的声音，再混合着周围百姓的声音，整个场面被这场龙舟赛推至了顶峰。
　　岸上百姓们摇旗呐喊的声音更是助长了整个湖面的气氛。

　　然而，这次的龙舟赛大家都以为林晟所带的禁军队伍肯定能夺得头筹。

　　毕竟林小公子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他的书里只有一个赢字。

　　无论什么事，都要争个对与错，输与赢。

　　而场上能与他的龙舟真正赛一场的，除了羽林军外就只剩镇远侯府的船了。

　　只是今日盛宴，羽林军的精兵早就被抽调去了皇城各处，能留下来参加的都是不上不下勋贵子弟去羽林军讨职位的人。

　　自然是比不过了。

　　可今日林晟却也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敲鼓节奏都不对，打乱了整艘船的进度。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次错处处都出错。

　　结果，最被看好的禁军排在了倒数第二，夺魁的事顾侯手下的兵。

　　顾明知离的远，看不清明。最后还是听到结果的时候才握着扇子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口中也是大吐不快道：“被林晟压了这么些年，总算我也能看着他道一句承让了。”

　　依照林晟的脾性，听见这话早就冲顾明知反难了，可今日的林晟脸上完全不见输了的愤怒和不快，反而有些灰败之感。

　　顾明知只当他是输给了顾家，心有不快才会如此，可程泽不这样想。

　　他倒是想到了刚刚撞向平宁画舫的那艘小画舫。

　　真的那么巧吗？

　　忙完宫外的事情，晚上宫内的夜宴才是重头戏。

　　只是刚刚张尚书派人来转达程泽说，宫内的事务大多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晚上一同列席就好。

　　多得了半日的清闲，程泽却并没有好好休息，而是马不停蹄赶回工部，将郡主府图纸给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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