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期再心动

　　俞竟染慢慢适应了眼前的昏暗，逐渐看清了这条小巷子里。一辆辆电动车堆在楼道前，还有居民养的翠兰伸到窗户铁栏杆外。
　　她站在这条巷子的入口，身侧靠墙的地方还躺着一辆儿童滑板车。
　　眼前的充满着生活气息的画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俞竟染伸手抹掉已经凉透的眼泪。
　　今天多亏了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小巷子，帮她逃过一劫。

　　贴着墙不知站了多久，再动弹时却发现两条腿已经麻了。连带着用力贴着墙面的脊背，此时如同有几十条屋檐上结成的冰柱子，不断交替着用最尖锐的那头钻进肉里。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再一次震动起来，俞竟染忽然头皮一麻，掏出手机看。
　　是个陌生号码。方才的窒息感在瞬间又再次涌过来，她心里闪过了无处画面，。
　　俞竟染看着，直到通话被自动挂断。手机将灭时忽然被一条短信唤醒。
　　“温馨提示，司机已经到达您预约的目的地，请尽快上车……”
　　俞竟染看着锁屏上的那一行字，身体猛地放松，与此同时打车软件也发来司机已到达的消息推送。
　　她深呼了一口气，扭头偷瞄刚才的位置。
　　黑色的轿车早已经没了身影，换成了一辆出租等在原地。

　　第二天睡醒时，被熟悉的房间里的味道包围，让她感到心安。再次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不真实的噩梦一般。
　　贝嘉发来的信息，说待会就到她家，一起去试衣服。
　　俞竟染侧过身，回了一个“好”字。

　　洗漱完她热了一杯牛奶，顺手从身旁零食车上拿起贝嘉带来的桃花酥。早饭也就对付过去。
　　贝嘉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出门。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啊？”
　　贝嘉站在她面前，头顶刚刚到俞竟染的鼻尖。她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俞竟染，双手捧着她的脸。
　　“没事，我没事。”
　　贝嘉看她不想说也没再问，挽着她的胳膊下楼。

　　“染染，这个淡蓝色的美！这个抹胸正好把锁骨美美的露出来！就这个吧！”贝嘉看着镜子里的俞竟染，感叹道：“真的好漂亮啊！量身定做的一样！”
　　俞竟染扭头看贝嘉笑，“哪有那么夸张。”
　　“就这个吧？”贝嘉围着俞竟染转了一圈，不停感叹着好美。

　　这家服装工作室的老板周呈，是贝嘉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她就开了这家店做独立设计。贝嘉扭头看了她在忙，也就没再喊她，和俞竟染两个人慢慢挑选着。

　　俞竟染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视线落到平坦的小腹。昨晚那一下被撞的不轻，今早上她才发现，腹部多了一片淤青，一直蔓延到手术的刀口附近。

　　“换件别的再试试吧。”她转身走向试衣间。
　　贝嘉跟过去，“怎么了？这个衣服穿着不舒服吗？那再换件别的。”

　　俞竟染拉开帘子出来，重新换了一个黑色丝绒的长裙。裙摆蓬蓬的，长度正好落在脚踝上，方领搭配七分袖显得很优雅。
　　俞竟染看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要不就这件？”
　　“好看是好看，但是这个会不会……捂得太严实了。”贝嘉从她身后绕到身前，
　　俞竟染笑，“挺好的啊，又很暖和。”
　　“暖和？我们染染真实在啊！”

　　俞竟染之前在这家店也租过几次衣服，和周呈也算熟悉。两个人拿着选好的长裙坐在一边安静的等，一直到另一对顾客离开，才走上前跟周呈招呼。
　　贝嘉站在收银台前，转头看俞竟染，“要不我买给你吧，我前段时间发工资了！”
　　“好义正严辞的包养啊！” 周呈听着在旁边笑着调侃。
　　俞竟染也跟着笑：“不用，我平时穿不到这些，买了浪费了。”

　　周呈熟练地在收银台上的屏幕戳了几下，“那还是老价格！”

　　迟庭和同事交完班，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护士站忽然被刘佳叫住。
　　“迟医生，你朋友没事吧？”
　　迟庭忽然被问懵了，思索片刻，“什么朋友？”

　　“就之前住院那个美女啊，我昨天见她去做脑CT，想打个招呼来着，一不留神她就进去做检查了，也没招呼上。”
　　刘佳一脸意外，这两个人不是挺熟的吗？上次听说俞竟染还来医院找他共度午餐呢？

　　迟庭盯着刘佳消化着她话里的信息，随即他转身离开，“谢谢啊。我到时候问问她。”
　　刘佳看着迟庭有些着急的背影，和同事对上眼，“这是……刚知道？”

　　下午一点，迟庭从医院出来，给沈林打电话，“你吃饭了吗？”
　　沈林答：“当然吃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迟庭略过他语气中的抱怨，直接奔入主题，“不是说晚上有个什么活动吗？我去给你帮忙。”
　　沈林顿了几秒，随后从电话里传出一声冷笑，“你昨天不说不想来吗？”
　　“你在哪？我吃点东西去找你，给你帮忙。”
　　听筒那边忽然安静了几秒，“工作室。过来的时候记得带点涮羊肉。”
　　迟庭轻笑了一声，果断按了挂断键。
　　沈林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挂断提示音，再一次无语，“收回之前的话，你俩成了我也什么都不送了……这前期牺牲的太多了……”

　　贝嘉晚上要开视频会议，两个人吃完午饭，逛了会儿就分开了。
　　俞竟染站在十字路口等同事，刚同事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顺便一起带上。

　　晚上的晚会，在公司对面的一家酒店，听去帮忙的同事们说，办的还是很认真很有气派的。
　　“晚上应该挺多人的，听她们说还请了这个酒店很有名的大厨，今晚要放开吃一顿。”
　　俞竟染坐在副驾驶上，跟同事们一起闲聊。
　　手机忽然亮了，她点开发现迟庭发来了消息，“听说你们公司今晚有活动，你出发了吗？”
　　“嗯，在路上了。”俞竟染回复完，有点摸不准，他这个意思是……
　　“沈林作为合作方也邀请了，说我作为演员也要出席一下。晚上见。”
　　俞竟染盯着这行字忍不住笑。
　　“晚上见。”

　　一行人到酒店的时候，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俞竟染找洗手间换衣服，顺便趁着洗手间的惊喜简单化了个妆。
　　本该用个颜色更艳丽的口红搭配这条黑裙子的，她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更自然的奶茶色。
　　等会要见迟庭和沈林，浓妆艳抹会让她有些不自在。

　　这个洗手间在会场外面，没什么人来。她对着镜子画眉毛的时候心思忍不住乱飞。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明天上班的时候就和主任申请，自己不再跟这个项目了。
　　为了这个项目之前的努力，即使都白费了，她也要退出。
　　这个项目是今年公司转型期接下的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不可能因为她而影响项目的进度。但她也做不到为了工作去做些违背良心的事。
　　惹不起，但要学会躲。

　　收拾好一切，她拿着邀请函进入会场。
　　时间还算早，合作方基本都没到，都是同事们聚在一起闲聊。她也在窗边的桌子上坐下，和何雨一起吃点心。
　　“我听说今晚老板下了血本，还准备了好多员工福利抽奖，大奖好像是三万块钱！”
　　其中一个同事说到这个，大家的兴致都来了。
　　俞竟染跟着笑，转头入口处看到了之前合作过的健身器材公司的老板。
　　她觉得胸口一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合作方都来，那王晖峰也没有理由不来。

　　想到这俞竟染下意识在大厅里寻找那人的身形。
　　好在还没来……

　　“我去外面透透气。”她起身往人少的露台走。何雨坐在对面，继续和同事们说笑。
　　她起身离开，听到身后到同事们凑在一起，笑着讨论福利大奖。

　　今早起来她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头脑混账，反应还老是慢半拍。此刻一想到等会还要面对王晖峰，就更觉得头重脚轻。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和主任请个假走了算了。身旁人来人往，她绷着身体继续走，脑袋里乱哄哄。

　　“小心——”
　　和迎面走来人撞上，俞竟染反应过来时，红酒渍已经挂在自己裙子一片，阴在丝绒面料里，还有两串水珠一路滑到脚踝。

　　服务员似乎也被吓到啊，神色慌张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俞竟染。她接过来，弯腰机械的擦拭着裙子上的污渍，委屈也瞬间涌到头顶。
　　想哭……
　　服务员问了她几句，没得到回答。蹲下身用毛巾处理着地上的碎玻璃。
　　俞竟染直起身后退了两步，捏着手帕呆愣地看被服务员聚在一起的玻璃碴。
　　眼里的泪不争气的落下，顺着脸颊滑倒脖子里。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一大片光斑。

　　“没受伤吧？”
　　在自己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俞竟染忽然觉得有人拉了自己的手臂。
　　原本是想要躲开的，只是那人的声音太过熟悉，似乎不用再有多余的反应，脑海中已经有了那声音主人的模样。

　　她抬头看面前的男人，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有氤氲。又大又亮，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迟庭把她拉开，离那片碎玻璃更远了一些，“有伤到吗？”
　　俞竟染被她拉着胳膊，摇头，低头看他风衣上靠近心脏的那颗扣子。
　　脸上的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心里丝丝麻麻地发酸，又喘不上气。

　　俞竟染任由他牵着自己，低头跟在他身后走，为了藏起脸上的泪不让别人看到，只能盯着迟庭的白色运动鞋。
　　眼前的景象像是万花筒一般，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交替。

　　迟庭牵着她的手，手指下依旧能感受到她清晰而慌乱的脉搏。俞竟染手冻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停下来，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在他身上。
　　想伸手帮她拽领子。胳膊抬起的瞬间，手指不小心蹭到她领子附近的皮肤，指下又湿又冷的触感让他滞了一下。

　　“有伤到吗？”
　　俞竟染还是低着头，咬着嘴唇想把眼眶里的泪憋回去。
　　摇头，还是摇头。

　　“先跟我走？”迟庭拽着荡在俞竟染身侧的两条宽大的袖子，把她往前带。
　　伸手在大衣口袋拿出了纸巾，递给她。

　　迟庭没停手上的动作，只是眼睛没舍得从她脸上移开。
　　他撕开包装，掏出一张纸，将她下巴上那滴即将滑落下去的泪珠按在纸巾里。
　　这次终于换来了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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