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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人
时至今日,元墨依然清晰记得当时阴影里的人对萧议员所说的话,阴影人说,既然萧议员带了这个孩子与他会面,而这孩子竟然看到了那幅并不存在于世的画,便是机缘。于是阴影人把这个精致的人像连同其精致的包装盒,作为见面礼一起送给了小元墨。
现今,元墨也明白过来,其实这礼物,也代表着阴影人不再与他见面的意思。
小孩子的心理容易满足,没有得到画中神仙哥哥的小元墨,因为到手一座神仙哥哥的玉石雕像,从而欣喜不已。
元墨还记得,在回程中,萧先生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语气轻柔地告诉他,与其说这是个礼物,不如说成是那位让小元墨代为保管的物品吧。
萧议员说这话时,小元墨已经进入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因此,他并不是能够清楚理解,萧先生话语中的具体意思。但在迷糊中,小元墨依然听到萧议员喃喃提到十一年这个时间概念。此后,在元墨的成长过程中,再也没有去过不二都市一区,更别提帝国大厦了,而奇怪的是,萧议员自始至终,也没有问过小元墨,他看到的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元墨也就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当作秘密保守到了今日。
“萧先生对那位阴影中的人,极其尊敬。”元墨似是喃喃自语道,“这现象很少见。”
我与猫九对视一眼,在帝国大厦能让萧氏尊敬的人,大概只有两位,但神神叨叨能装神弄鬼的,唯有一位。
“你认识那位?”我用眼神向猫九询问。
这问题我已问过猫九,但我依然再次询问。此时,我希望能够得到与上次不一样的答案。
“我不记得了。”猫九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出所料,答案与上次一模一样。
元墨呆呆看着猫九,似乎被猫九这句“我不记得了”的话给弄傻了。
“你会画画吗?”猫九突然问元墨,语气冷得可以结冰。
元墨没有回答猫九的问话,这孩子依然呆愣的样子,让我很是替他担忧,会不会真的被猫九的语气给冻傻了?
我轻轻拍了拍元墨的手臂,示意他回答神仙哥哥的问话。
“会,但我画得不好。”元墨醒悟过来,面带愧色说道。
“把你看到的那副画画出来。”猫九轻声说道,淡淡的语气,却是不容人违抗的命令。
“动态吗?”元墨问道,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心里一沉,这孩子莫不是真不太会画画?
就在我打算替元墨解围时,便看到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平板电脑,随后,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我心里再次一沉,看元墨行云流水的指法,显然我被他憨厚的外表给蒙骗了。看元墨认真作画的态度,我把教训他的话语咽了回去。
片刻之后,元墨把电脑放桌子上,轻轻推到猫九面前。我伸长脖子向前够,现在,可顾及不了安全距离了。随后,我忍不住惊呼一声。
我抬眼看向猫九,只见这个当事人的脸上,却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虽然我看到的是颠倒的画面,但这并不影响我对画面的欣赏效果,元墨画的这幅画,足够让我惊叹不已了。我细细观察画中的每一个点,每一根线条,每一片色彩,只觉元墨这个科技天才,其实也是拥有艺术方面天赋的人才。
只见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地上,一名男子正在舞剑。男子身着蓝色长衫,风雪轻抚,蓝色长衫下摆似波浪般,有规律地起伏不已。
我下意识伸出手指,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雪地时,元墨的声音陡然响起:“别碰……”
我回过神来,再次抬眼,看向了从猫九卫衣帽子两侧垂到胸前的白色发丝。随后,我有些莫名其妙感叹。画面中,男子没有戴帽子,头发果然是黑色的,黑色的长发在风雪中飘扬,雪花落在上面,像是无暇的梨花。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轻挥手臂,手中之剑所触及的区域,雪花时而呈直线状,时而呈圆形。
我紧紧盯着画面,感到很是不可思议,男子身姿飘逸,脚尖不着地面,仿佛地球重力对他起不了作用似的。
不得不感叹,元墨画的画很是高级,仿佛镜头下真实的影像。当镜头慢慢推近,男子转过身子,刹那间,我再次惊呼:“猫,真的是你啊?!”
猫九动了动唇角,却没说话,注视画面的眼神平淡,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
“你不是说,你不会画画吗?”我恨恨地问元墨,此刻,我多希望我才是创造这幅画的作者。
“我画得不好。”元墨脸上竟然又出现了愧色,语气倒是极其真诚,“我画得远不及小时候看到的那幅,但我已经尽力复原了。”
这样还说画得不好?我狠狠瞪了元墨一眼,该死的谦虚。
“为什么要闭着眼睛?”我问道。
“为了避免雪盲症啊。”元墨说道。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元墨看我的眼神,有些像在看一个神经病,或者,在看一个白痴。
我无所谓地对元墨耸了耸肩,然后看向猫九。我的眼神疑问,以猫九这样的存在,真的会担心雪盲症么?
猫九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有一些无奈,也有一些让我说不清的情绪。我心里一动,猫九的眼神,似乎有些宠溺意味啊,这真是让我无所适从。
“要不,你给他画上一幅墨镜?”我转而向元墨说道,“这样应该可以预防雪盲症。”
元墨看看我,又看看猫九,猫九无动于衷的神情,让元墨产生了误会,以为神仙哥哥默许了我的提议,于是,元墨犹豫着伸手去拿电脑。
就在元墨的手指快接触到电脑时,猫九轻轻拿起电脑,手指随便在上面点了两下。随后,猫九把电脑重新放回桌子上,然后转了个方向,轻轻推向我与元墨。猫九的举动让我感到很是欣慰,这下,我可以正向欣赏画面了。
这时候,我就惊奇地看到,画面中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似两颗明珠般,在洁白世界中熠熠生辉。几片雪花在画中人的剑尖上跳动,一如元墨所描述那样,似精灵般舞蹈。
我呆呆盯着电脑上的画面,内心却是思潮起伏。
“这是,你的武器?”我迟疑着问猫九。我不确定,猫九是个用剑高手。
“不是。”猫九懒洋洋地说道。
“哦,借的呀。”我恍然大悟。
猫九抽了抽嘴角,却没对我说什么,而是对元墨淡淡地下了命令:“删了吧。”
元墨依依不舍盯着电脑,手指离电脑只是一厘米的距离,却迟迟没有落下。我的心情与元墨一样,也是有些舍不得毁去这美好的画面,于是我紧紧盯着画面,打算把它刻入脑中。这时候,我突然看到画中的猫九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的身后。
从猫九的口型中,凭着这一个月相处产生的默契,我读出了画中的他所说的话:“兄长。之后,画面便定格了。
“是要让我动手吗?”现实中猫九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元墨一哆嗦,手指顺势一滑,电脑上的画面顿时消失了。
“彻底清空回收站。”猫九淡淡说道,“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不,我会,不用。”元墨语无伦次说着,手指再次在电脑上点击。
我叹了口气,猫九这威慑力与吸引力,实在是并存啊!
元墨手忙脚乱把电脑重新收回背包里,而雕像与木盒,依然置于我们面前。
“那幅画,是谁画的?”我向猫九问道。
“我不知道。”猫九轻轻摇了摇头。
“真的是你吗?”我仍然有些疑惑。
“嗯。”猫九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在那位手上呢?”我自语道。
“在谁手上,都不重要。”猫九淡淡说道。
“可那是你。”我不高兴了,瞪着猫九,“对我来说,它就很重要。”
“我的人,却是在阿飞身边的。”猫九说罢,动了动嘴角,似乎笑了笑,“若是阿飞喜欢,以后,我把它抢来,送给你。”
“啊……”元墨不合时宜地惊叫一声,“抢,抢……”
“对,就是抢。”我笑眯眯看着元墨,“怎么,你这孩子有什么意见吗?”
“抢人东西不好。”元墨嘟囔道。
“这怎么叫抢人东西呢?”我拍了拍元墨的肩膀,耐心给他讲道理,“这本来就是属于神仙哥哥的东西,是有人侵犯了神仙哥哥的肖像权,我与神仙哥哥,只是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懂吗?”
“我的,自然也是阿飞的。”猫九轻声说道。我心里一颤,猫九这语气,怎么有些异样呢?
元墨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我就好奇了,我都讲这么明白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
元墨也觉察出了猫九语气中的异样情绪了吗?怎么这孩子看看我,又看看猫九,眼神也异样了起来?
我在元墨脑袋上拍了一下,喝斥道:“大人说话呢,小孩子一边玩去。”
元墨指了指我的脸,表情很是委屈。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是有些发烫。
猫九没有在意我不自在的神情,而是把视线投入到了雕像上。我心领神会,把雕像轻轻推向猫九。
猫九拿起雕像仔细端详,我与元墨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几秒之后,猫九舒展眉头,有些释怀地说:“我想起来是谁雕刻的了。”
“谁?”
“谁?”
我与元墨异口同声问道。
“气吞山河。”猫九抚摸着雕像,语气中透出淡淡的笑意。
气吞山河?
我与元墨对视一眼,这是有多自恋的人,才会起这么个变态又霸气的名字?
“气吞山河,是雕刻这玉石的剑的名字。”猫九看向我,眼神有些无奈。
我舒了口气,这还差不多,剑名倒是挺适合的。
“谁的剑?”我想了想,问道。既然剑是工具,那么,这工具后面,一定有双工匠的巧手。
“一个朋友。”猫九靠向座椅背,神情有些怀念。
“男朋友?”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女朋友?”
元墨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转头看向他,只见这孩子眼神复杂,既有同情,又有幸灾乐祸。我“啪”的一声拍开元墨的小爪子。
“自然是……”猫九悠悠说道,仿佛为了卖关子,“男朋友……”
我深深吸了口气,这时候,我才感知到,自己几乎被自己憋得背过气了。
“阿飞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猫九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语气有些戏谑,“真是,没出息啊……”
我笑了笑,开口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他叫无加。”猫九的眼神,有些笑意,“是个很有趣的人。”
“名字就很有趣。”我说道,“无加的剑叫气吞山河。这人有病吧?”
“阿飞啊,不要背后妄议他人,以及他人的剑。”猫九轻笑道。
“就是。”元墨附和道,“背后不议他人短。”
猫九无奈地看了元墨一眼,最终却没说什么。
我笑了笑,也没有与元墨计较,毕竟,能够看到猫九的笑脸,元墨也算是实际意义上的有缘人了。
“真有些想念无加那个家伙了。”猫九的语气有些怀念情绪,“一转眼,便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他现在身处何方。”
接下来,猫九并不避讳元墨,向我讲起了他与无加初识的情形。
在很久很久以前,猫九独自游历,遇到了同样孤身的无加。
两个孤单的人初次见面,是在一个沙漠腹地。
“那个地方很热。”猫九轻声说,“以前,并不是那样的。”
“我喜欢热的地方。”我笑了笑,说道,“我找机会去游历一番。”
“嗯。”猫九轻轻点了点头。
“姐姐,我也想去。”元墨期盼地说道。
“关你什么事。”我瞪了元墨一眼,这孩子,还真不把自己让外人啊。
随着猫九的叙述,我的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精疲力竭的孤独旅人,绝望地躺在炙热的沙地,黄沙把他的身子掩盖了大部分,他似乎也没力气挣扎一下,一只体型巨大的蝎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位看似随时可能断了生命气息的倒霉人类。
“不对呀……”我打断猫九的讲述,提出常识性的质疑,“毒辣的蝎子,居然要等到人类死后才过来觅食,这不符合蝎子的特性吧。”
“无加不是普通人,但凡他还在喘息,蝎子便不敢靠近,否则,我也不会与他相遇。”猫九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解释道,“正如,我会与阿飞相遇一样。”
闻言,我扭头看了看元墨,依猫九的逻辑来看,元墨也非普通人。与元墨好奇的大眼睛对上,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倒霉鬼无加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突然就看到一物从天而降,无加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后,一个阴影替他挡住了烈日,一股甘甜到极致的清泉缓缓流入了他的口中。阴影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静静等待着。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无加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猫九。
一股甘泉再次流入口中,无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猫九手上的水袋,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猫九手上的水袋并不圆鼓,肉眼可见其中唯有半袋水了。
猫九看向无加身旁的剑,说道:“你在这里躺多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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