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

　　7在椅子上一直埋头于RE腕带的界面，似是与谁通信。没有腕带的我，除了望下窗外荒凉的沙漠景致，也无事可做。一个多小时，7终于关了界面。
　　“我们走。”7说完就起身，不等我反应。
　　“去哪里。”我急忙跟上。
　　她一刻未停：“去见克敏。”
　　我一听是去见这个人，便没再多问了。
　　我们步行到了城边一处骆驼贩卖点。沙漠骑骆驼不稀奇，可是这些骆驼居然还配备着齐全的机械装备，颇为先进，有一只甚至还有个机械腿。我攥了攥左手，虽然那机械腿并不是由点形能量相连接，但多少也与我同病相怜，我暗叹。
　　进了老旧的木屋，里面没人。7站住，环视了一下周围，对着空气道：“我来了。”
　　片刻，自房梁上响起一个悠然的女声。
　　“無柒，我们又见面了。”我循声望去，却不见其人。
　　“有话快说。”7的语调异常冷淡，并握紧了拳头。
　　这时，一个女人翩然落下，仿佛是从半空中突然出现的一样。待她站定，我才看清那人的面容，不禁震惊万分。
　　那面容竟与7有八分相似，有着旗鼓相当的美艳，只眉眼间略显成熟与冷峻，并且，她也束着马尾。待她走近，发觉她个子比7要高上一些，蓝白制服简单精干便于行动的模样。
　　这，就是克敏？？？
　　没听说过7还有其他姐妹，不是双胞胎怎么可能这般相像。
　　“就是她？”克敏轻巧地向我走了两步，7立刻抬手挡在我身前。
　　这克敏是这般危险的人物吗，7竟这般紧张。
　　“她的事与你无关。”7略带怒意地看着克敏。
　　“与我无关？…好。”克敏退回几步，坐在椅子上。“你连梁勤都打不过，打算如何？”克敏语调轻佻，嘲讽十足。
　　“你找我来，是要说这些。”7淡着，好似十分闪躲，仿佛多一秒都不想看到克敏。
　　“我不找你，你也会找我吧。”克敏一手抚着轮廓精致的下巴，语调略显悲凉。“难道你忘了我为你做了什么，你就这种态度对我？”
　　7听了立刻紧蹙细眉，冷道：“那是你自己愿意做的事，何求回报。”
　　克敏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呵，那老东西夜夜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想的可都是你，连克敏这名字都是老东西为你起的，我替你受了多少罪，你可真是过得好，富家千金，读书上学，早就忘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吧？”
　　“别说了。”7握着的拳头略微颤抖，又不安地向我看了一眼，似乎不想被我听去太多。
　　她们之间竟是这般复杂。
　　“会长要除掉我是不是。”克敏拧着眉头：“你明知道RE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接着一只手指指向我，带着怒意：“为了这个刚认识的小丫头要除掉我是吧？！”
　　“不行！！！！”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便是在囚笼里以弩铳偷袭7的少女。“谁敢伤我主人！”少女持弩铳对着7，食指压在扳机，恨不得立刻扣下去。
　　我一见7身处危险范围，想也没想抽出细剑挡在7与少女之间。而7一见弩铳直直地对着我，立刻反身又将我挡在身后。这一瞬间动作，她似乎也是不加考虑的。
　　“……呵呵，好，好啊！”克敏声音颤抖。“無柒，我还不如一个刚相识的人。”
　　7收了眼中的怒意，对身后克敏淡道：“我从没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你想要的回报，我给不了。”
　　“你…！。”
　　我回头向克敏看去，她的神情更糟糕了，那身体的轮廓竟模糊起来，仿佛一股能量围绕在她周围，杀意涌现。
　　“小心，她的专属能力是瞬间移动，我也不是她的对手。”7立刻拉上我的手朝门外跑，期间金光一闪将门口那少女的弩铳斩了个稀烂，少女身子一歪，便给我们让了路。
　　7的步伐极快，我被她拉着，勉勉强强地跟着跑，几下就气喘了。
　　“啊！”我的步子一迟，背后凉飕飕的一痛，一定是克敏追上来了。7马上反应，抻着我的胳膊将我搂入怀中，回身以空刃接了几招。以我的眼睛望过去，根本看不到人，7简直就是在与空气对打。而接下来7就处于下风，空气在周围扭曲，7的胳膊上已经多了数道血痕！
　　“你要除掉我是吧！！！”扭曲的空气中，扭曲的，克敏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行，我不想看到7不停地受伤。想到这里，眼睛灼热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摘了眼镜，难道说，理想之眼的力量能够在战斗中派上用场。
　　看到她，看到她，空气之中的身形，究竟在哪。
　　灼热变为刺痛，眼前逐渐清晰，已经能看到空刃与短刀相接的光影。那身形，确实是消失之后又出现在另一处，接着我注意到，将要消失的瞬间，另一处会有淡淡的影子，那就是克敏下一个将要瞬移的位置！
　　左手握紧细剑，猛地朝影子刺去！
　　“啊额……！”克敏受了一剑，捂着伤口退了开去。“怎么可能……！”
　　7也愣住，看看怀中的我，盯紧了我的双眼，它此时应该是鲜红的。
　　大概是过度使用，我忽然觉得头昏脑涨，眼前也黑了起来，无力地躺在7的颈间。
　　闭着眼，听7对克敏道：“……我来见你，不是想除掉你，而是，想与你共同商量罢了……总之，你为我做的……我记着。”7说完，我感觉到7在转身。
　　“……等等！”克敏因疼痛而喘息：“那个房间是什么……？为什么你的声音会出现在那里？”
　　我心中一惊，克敏说的一定就是7梦境中的房间，而她破解了密室的密码，并且与我一样，保留着那段记忆。
　　“……我说了，不知道，如果哪天知道了，我会告诉你。”
　　“主人！！！！”远处是那少女的声音。“可恶的女人居然弄烂我的武器！！！我要了你的命！！！！”
　　7微微叹息，对克敏的语气柔了些：“回去治疗吧，小心会长下一步动作。”说罢，7一发力，将我抱起，离开了是非纷扰。

　　回到旅店中，7将我放到床上休息，处理了我和她自己的伤口。躺了许久，我才终于觉得精神些。
　　7就坐在床边，柔柔的手指划过我的额头，帮我抚去额前发丝。
　　“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坐起身，心中想着的仍是克敏说过的话，向7看去，她下意识地侧了头。
　　“你……和她的事。”我尽量将声音放低，怕她突然逃走。
　　“你想知道。”7看着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摩擦着两根食指。极少有小动作的她，让我觉得她与克敏的事更加不简单了。
　　“在梦中，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她，她也一样，立刻认出我。起初她叫我放她出去，但我无从解答，她便开始破解谜题。经她描述，她在的房间昏暗，只有地面分布的5个砖块是亮的，最后她发现，在一个砖块站立超过20分钟，自己的影子便会留在原地，如此反复，待5个砖块全部占满，便破解了。”7淡淡叙述。
　　7并未提及与克敏的过往，我便没再多问。
　　克敏应对的谜题果然与我的不同，而且怎么想都觉得，这谜题仿佛与每个人不同的特性有一定联系。专属能力由特性生成，我进入密室时还未进入RE，并不知道专属能力的事，而克敏想必也是由现实直接进入密室，但她清楚自己的专属能力，突然到了诡异的空间，自然有所联想。
　　“那天在公寓袭击我的人，就是她身边的女孩，朱灵。朱灵忠于克敏，大多是觉得我伤害了她的主人，于是她一直都想要我死。”7说得极淡。
　　我听着，仍觉得7好像并不在乎生死，不管是RE还是现实。还好那天朱灵的袭击被8及时察觉，派苏儿去保护。
　　不管7和克敏有着怎样的过去，7与克敏绝不是敌人友人那么简单，她也并不想让克敏失去来RE的资格。如此，她该是十分为难的。这一刻我忽然察觉到了新的东西，7是否在看到名单的一刻，就已经在为克敏的事而为难，但她还是逐一斩了名单上的人。在梁勤的地牢里，我刚好提了‘理性’的建议，否决了她这之前所有的努力，所以她才会气到想一刀斩了我，干脆送我回去现实，便也无需纠结了。
　　如今，7想和克敏商谈的想法，似乎因为她们的过往纠葛无法顺利实现了。
　　“不如，回去吧。”我的语气并不闪躲，也没有迷茫。“还剩一天，如果可以，能不能陪我。”
　　7立刻抬头望过来，眼神复杂。
　　现在可以理解她所谓棘手的目标，是如何棘手了。梁勤深居戒备森严的据点内，手段多样，除之困难。而克敏，身手在7之上不说，更是7的故人。
　　我做出轻松状：“反正，需要我在身边，现实里也一样，吴柒学姐。”
　　7呆滞了片刻，流露出一丝疼惜且无可奈何的目光，只道一声：“好。”
　　两人立刻启程坐上最快的飞艇，飞往炙城。
　　降落在炙城飞行站时，我心平静。既失了RE腕带，顺应命运回去现实便好。不能再在RE与7同行，也只能怪我弱小，跟不上她的脚步。
　　再一次回到柒之家，我竟不舍起来，这里一物一景，都充满回忆。还有苏儿，参儿，孤身一人的我结识了她们，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RE的经历，时间虽是不长，细细回忆起来，大多是愉快的。
　　我和7一起做了晚饭，她不是特别擅长，但够细心，动作也十分轻柔。用餐时我们聊了许多共同经历过的事，轻松自然，愉悦非常，仿佛，我们真成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好友。
　　气氛正好时，我突然问：“不能再来RE以后，还能再看到你这样打扮么。”我眼神游离，望她束着马尾，制服修身的柔媚英姿，实在有些不舍。
　　7那魅惑似的眉间压低些许，轻柔道：“若你喜欢，在VI也这么打扮就是了。”
　　我心中为之一动，她好像总是会给我很多特权，我的要求她大多都没拒绝过，甚至还想顺应我的想法斩了我的脖子。为什么她会对我这般顺从。
　　“7，我要做个实验。”我放下餐具。
　　“什么实验。”7也放下了碗筷。
　　“先不告诉你。”我似乎稍稍学会了一点她的狡猾。“先把碗筷收拾了吧。”
　　“好。”她应了，起身将碗碟摆在一起，端去厨房洗了起来。我仍坐在餐桌旁，望着厨房里她专注的身影，不知怎的，颇为有趣。
　　狡猾是吧，看看谁更擅长。
　　有了这般想法，我惊奇地发觉了自己的改变。若是以前，我一定不会主动去增加与人交集的机会。现在面对7，想增加机会不说，还想以牙还牙，或是与之斗智斗勇都让我觉得颇有兴趣了。难道这一切都拜这强力的新手臂和红色细剑所赐，力量的强大，自然而然带来了较高的自我评价。
　　待洗好碗碟出来，7望着我，显出点点疑惑。
　　“把桌布也洗了吧。”我提议。
　　“嗯。”她听后又掀了桌布去洗。
　　她洗完晾好，我又说：“那，我们上楼，进卧室。”
　　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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