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这段时间，靳司郁又把她宠上了天。

　　说一不二，也体会到了这个男人有多黏人。

　　李烟依然忙碌，客户要求改画，她渐渐亲自动手，奇怪的她改完稿子就定下了。

　　她重新有了信心，重心往设计部回归。

　　也和领导提交了想法，顾文杰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同意了。

　　那天大厅突然骚动，传到了群里。

　　有个女人闹事。

　　李烟认得，这是她以前的客户，画稿也是从她手上定下的。

　　原因是画上出现划痕。

　　可能是搬运过程中出现问题。

　　根本上和李烟没关系，但女人不懂，不讲道理的瞎闹。

　　顾文杰没办法，毕竟是李烟的客户，找她下来解释一下。

　　李烟刚到就被场面吓倒了，前台的宣传栏，盆栽都倒在地上。

　　她简单说明一些可能性的原因。

　　女人站在她面前，全身名牌，摸着手上的鸽子血戒指，“这明明被人故意划的，你们今天不
　　给说法，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现在闹得还不大吗。

　　李烟看了眼画，在左下角有道黑色的划痕，想说什么，顾文杰适当插话，“林小姐，这确实
　　是我们的问题，按合同我们帮您重画一幅，我亲自安排人送到您家。”

　　“一幅就算了？我搬新家最忌惮这个，你们最少我给赔偿同样重工的三幅！”

　　李烟到底在运营部待过，眼下解释道，“合同上搬运过程中损坏，以一赔一...”

　　话没说完直接把女人打断，手指着她，“在你手里买幅画就高人一等了？知道我男朋友谁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多人看着，李烟被指着鼻子骂，她眼睫微颤。

　　下一秒，“你男朋友谁啊。”

　　音色懒散。

　　李烟抬眼看去，靳司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公司，走到她身边，垂眼，“谁高人一等了？”

　　女人似乎认识靳司郁，表情直接换了，笑道，“您误会了，我男朋友高寻啊，灿晟的总监，
　　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说完她环视一周，又补充，“靳总这真的不是我闹事，画明摆在这，
　　就是被人故意弄得。”

　　这么多人围观，靳司郁也在，顾文杰反应过来，叫众人回岗。

　　只留下当事人解决问题。

　　靳司郁顺着视线看去，很快又收回，黑眸深不见底，冷静沉稳，“不管这画怎么破的，GN
　　大小都有责任，但关于赔偿，要不你回去问问高寻合同的法律效力，再来闹？”

　　他主次分明，一句话抓住要害。

　　林小姐明显僵住，自己男朋友还是他下属，不能受到牵连，语气瞬间客气起来，“是我太急
　　躁，我们按照合同赔偿就可以了，高寻还不知道这事，给靳总道个歉。”

　　靳司郁侧身，“不必，你给我女朋友道歉就行了。”

　　今天他来参加股东会议，恰好撞见，闹事女人再不情愿也说了声对不起。

　　现在人已经走了。

　　走廊上，李烟想着要是没有靳司郁，现在估计大厅还在闹，不过也只能闹，合同白纸黑字，
　　怎么都更改不了。

　　“刚刚谢谢你。”

　　靳司郁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事你去调一下监控，和我无关。”

　　这人的存在给她很多便利，不管同事间的八卦还是她个人的职业能力都会受到影响，他后续不多管也在为她着想。

　　李烟整理了下头发，小声道，“上班呢，头发都乱了。”

　　靳司郁靠着墙壁，视线打量，“今天换口红了？”

　　她点头，“新买的，好看吗？”说完还扬起个标准的微笑。

　　靳司郁看了几秒，嗤然低头咬了一下，准确的说是含，挑眉，笑的很坏，“嗯，但难吃。”

　　“喂...”李烟目光四处窜，还好没人路过。

　　他没再逗她，看了眼时间，没忍住又说，“记得别手滑，调了这条走廊的监控。”

　　“...”

　　就像普通情侣谈恋爱一样，被男朋友调戏，只能骂他几句解气。

　　她没有回工位，先去了趟监控室。

　　因为没有权限，又把顾文杰找过来。

　　如果靳司郁不提醒，这事的原因就按搬运过程中磕碰算了，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顾文杰觉得多此一举，想说什么，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跟这事无关的人，楚蓉。

　　---

　　这一天过的很快。

　　楼下靳司郁帮她撑腰已经在同事间传来，除了八卦，成年人也没空去猜想其中缘由。

　　但群里更为火爆的是，楚蓉为了针对她，故意在画上动手脚。

　　愚蠢也自私。

　　顾文杰其实在大厅也被客户骂了几句，眼下更是火上浇油，直接把楚蓉叫走了。

　　后来的事，李烟没注意了解，只听有人说估计会被开除。

　　靳司郁还在楼上开会，她安心坐下画画。

　　在不同的圈子里，遇见不同的人，心甘情愿惦记对方，这是一种难得。

　　时间消失的悄无声息。

　　李烟按了保存，伸懒腰同时手机响起。

　　“下来。”

　　她手正压着眉心，动作一顿，“你怎么还没走。”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等我女朋友下班，不可以？”

　　李烟累了半天，原本沉闷心情好转一些，起身收拾东西，电话还没挂，她下意识道，“你求
　　求我，我立马下来。”

　　通话气流发出不平稳的声音，男人像是笑了下，“求你下来，宝贝。”

　　声线带了颗粒感，温柔又宠，李烟本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说了，差点手机没握住，像是偷腥的猫，慌乱把拎上包，“马上来，挂了...”

　　今天阴天，小雨似有似无。

　　李烟刚出来，一眼就看间站在车边的靳司郁。

　　他臂弯搭着西装，衬衫领口解开两颗，侧颜轮廓流畅立体，懒散的咬着烟，唇角扬起个弧度，
　　看着她走到跟前。

　　“你等多久了？”

　　靳司郁抬手取下烟摁灭，打开副驾车门，“没多久，去哪吃饭？”

　　直到车开到市区，李烟没没想好餐厅，勾着他放在一边的手，“随便，都行。”

　　还是去了上次的淮扬菜馆，不是周末人不多。

　　李烟不赶时间，缓慢吃完，靳司郁包了个情侣厅，又带她去看电影。

　　影院的vip座位连在一起，整个厅只有他们俩人。

　　李烟接过男人递来的爆米花，“你不吃吗？”

　　“他们卖完了。”

　　好吧，李烟没怀疑，放在中间，靳司郁从来不碰零食，但今天也时不时吃几个。

　　幕布上放映爱情片，是个因为误会分手又重逢的故事。

　　看到最后，靳司郁搂着她肩膀，发表了拽哥式评论：没长嘴的傻逼。

　　估计他是第一次看这种狗血爱情剧，李烟被逗笑了，“就你有嘴。”

　　两人并肩走出影厅，外面雨下打了，她带了伞，靳司郁牵着她，声音在雨中更显低沉，“不
　　服？”

　　“不服！”

　　“那你别用。”

　　“...”

　　李烟听出了什么意思，脑海中突然就浮现曾经肌肤相贴的画面，羞恼想去打他，下一秒身子被人抱住。

　　地面有水槽，车过，水花乱溅，李烟虽然被挡住，但裙摆高跟鞋都沾了水。

　　这里距离他常驻的那家酒店很近。

　　靳司郁看了眼屋外的雨，“今晚睡这吧。”

　　李烟裙摆黏在腿上有些感受，仰头看他，发丝潮湿，水眸雾蒙蒙的，“等会看雨停不停。”

　　靳司郁点头，“先去洗澡。”

　　卫生间灯光明亮，碰到热水，手脚温度才渐渐回笼。

　　头发是靳司郁给她吹的，打算离开时，靳司郁把她困在两臂之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内
　　.衣在外面桌上。”

　　李烟嗯了声，有些脸红，她抬手抓住领口，“你洗，我出去。”

　　靳司郁笑了，唇往下一寸，“害羞什么。”

　　他眼睛本身就生的好看，戏谑看她时，就像是无底的深渊，很勾人。

　　“我害羞了吗？”她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没有吗。”男人语速缓慢，李烟有些招架不住，想逃，下巴被人抬起，吻扑面而来。

　　李烟整个人被他抱到大理石洗手台上，分不清谁的喘息。

　　灯光下照在俩人身上，气温一触即燃。

　　靳司郁到底没怎么样她，李烟趁他松开间隙，直接跑走。

　　客厅不似浴室暖气横生，李烟在袋子里翻了翻，他贴心的把她明天要穿的衣服也买了。

　　雨还没停，已经快十二点了。

　　李烟没办法给姑姑发了个消息，也撒了个谎，说在同事家住。

　　深夜，她还穿的浴袍有些不舒服，靳司郁手搭在她的腰上，“不热吗。”

　　李烟根本睡不着，“怕你乱来。”

　　他嗓音带了笑，“想乱来，这层东西挡的住？”

　　“...”

　　既然他这么说了，李烟有点相信他，手刚握上系带，男人倾身过来。

　　暧昧的姿势，她没反应过来，熟悉的荷尔蒙伴随着薄荷气息充斥鼻间。

　　看透男人的嘴脸，依然上男人的当。

　　脖颈处传来痒麻痛感，神经像是被烫到，她不舒服的叫他名字。

　　靳司郁鼻尖抵着她的鼻翼，耳鬓厮磨，低声，“烟烟，我想乱来。”

　　“...”

　　夜空无星，风雨欲来，愈演愈烈。

　　...

　　---

　　次日，靳司郁没去公司，“帮你请好假了。”

　　李烟不看他，嗓音模糊不清，“还挺未雨绸缪。”

　　他摸着她的头发，轻笑，“主要也有我的责任。”

　　“...”

　　李烟气的用枕头砸他，被男人躲过，恰好送早餐的门铃响了。

　　慢慢吞吞终于站了起来，快速洗漱完，中途靳司郁进来拿剃须泡沫。

　　李烟起了玩心，她垫着脚拿着剃须刀，靳司郁怕她费力，把人提起来站在他脚上，手顺势扶住她的腰。

　　暧昧萦绕，李烟一门心思在手上的动作，也感觉到男人炙热的视线。

　　弄不下去了，退开距离，“我不会。”

　　“烟烟，要不要再来一次？”他笑问，身子也凑近了些

　　“不要...”

　　“伺候的不舒服？”

　　李烟被说的真不好意思了，故作冷静，“男人为什么会有那玩.意，万恶之源。”

　　他洗了下脸，关掉水龙头，才掀起眼皮看她，沉黑的眼里意味不明，“你昨晚没摸？”

　　“...”她从来不是这个流氓的对手，推开他落荒而逃。

　　靳司郁抬手抹去滴到喉结的水珠，半响笑意更深。

　　这么长时间快节奏的生活，这是李烟第一次心平气和坐下，无所事事的吃完一顿早餐。

　　电话响起，靳司郁安静听了几分钟，放下手机，“等会陪我回趟家。”

　　李烟喝着豆浆，“怎么了？”

　　“牧子想你。”

　　李烟点点头，上次分别后，她给牧子专门画了个Q版肖像，正好定制成玩偶已经到货了，
　　今天拿上一起带过去。

　　车上，男人都快气冒烟了，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牵她都有些用力。

　　“亲弟弟的醋也吃啊？”

　　靳司郁看了她一瞬，一副‘这还要问，快来哄老子’的模样，“你最好给我们一家三口画个全家
　　福。”

　　李烟一顿，“哪来三口？”

　　“谷雨你忘了？把孩子扔我这两年，不管不问。”

　　李烟当然没忘，下意识笑了，她一开始以为这人这么忙，会把谷雨送人，“你不也照顾的白
　　白胖胖的。”

　　靳司郁沉默片刻，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万一少两肉，怕你回来骂我。”

　　他声音很低。

　　李烟突然就想起唐宋说过的那句，两年都等下来了，不差这俩小时。

　　心口有些闷，开了窗，微风并不能把思绪吹乱，“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吗？”

　　她第一次说这事。

　　红灯，男人停下车，声音还在继续。

　　“你给我照了一路的灯，就好像，明明还不认识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她语气轻松，如同在
　　怀念一件小事。

　　靳司郁看着她，直到后面喇叭声响，才想起来启动引擎。

　　他记得，那天韩慧骂了他一顿，还找人去酒吧闹。

　　处理完他独自去后巷抽烟。

　　也是那时候，一个姑娘从拐角走进来，身形纤瘦，晚风吹得碎发晃动，明显脚步顿下，离他远了点。

　　敢情是把他当混混了，不过也对，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时没想管，只是目光随着她，眼看着几个男人向她走近，也是一瞬间的冲动，开门上车，
　　一路尾随到出了巷子。

　　后来酒吧帮她解围，也是因为眼熟，他被动的答应告白，甚至本能的对她好。

　　刚刚她说在还不认识就喜欢他，心间懊悔，愧疚，心疼情绪不断袭来。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走的那么绝决，都是他自找的。

　　只是他也没想过，那时候只是多看她两眼，如今便成了他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对不起。”他说，“现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他就像给她打了一剂名为安全感的针。

　　李烟轻嗯了声，从她答应重新在一起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决定了，她不再认死理，就算这
　　段感情还是失败，她也有能力承担。

　　世界上多的是难走的路，难并的肩，她要结果，所以认真过好当下。

　　-

　　到靳家，难得靳宏也在。

　　牧子抱着玩偶爱不释手，最后还是被靳司郁用拼图转移了注意力。

　　男人拎着玩偶看了会，说实话这五官也有点像他，心里好受了些。

　　靳宏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杂事，视线看向旁边。

　　姑娘陪牧子玩拼图，靳司郁正接电话，应该是公司的事，手里端着杯热水吹了吹递过去，姑
　　娘喝完又还给他。

　　画面和谐。

　　印象里一直理智且叛逆的儿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他强硬的想去创业，当然也成功了，一个资
　　本家身上有少年的热血，有孩童的善良，有成年人的风浪和坦然，现在他有想要白头的爱情。

　　这很不容易。

　　靳宏微微叹气，“你教育出了个好儿子。”

　　这话没半点贬义，韩慧顺着视线瞥了两眼，继续回复手机的消息，“还能怎么办，他就偏偏
　　看上了。”

　　“人姑娘也不差吧。”

　　“那我以前也是为他好啊。 ”

　　“怎么说了两句你就这么冲。”

　　“我冲了吗，这里我也就能管管牧子...”

　　两个长辈突然就吵了起来，靳司郁带了她和牧子离开。

　　看样子是习惯了。

　　李烟没多问，韩慧没说不同意，也没单独找她谈话。

　　这种关系她觉得很好，不硬融入，相敬如宾两个人都舒坦。

　　靳司郁过段时间要去江南出差，算下时间刚好是她双休，于是带着她一起。

　　牧子听到了，闹着也要跟着一起去 。

　　靳司郁皱眉，“你去干什么？”

　　“陪..尼...老师...”

　　“我陪就行了，你学习。”

　　“不要！”

　　没办法，靳司郁这个人表面很凶，对他依然是纵容的。

　　最后说只要听话，就让他一起。

　　那几天，李烟突然觉得时间好漫长，不想承认她有点期待。

　　中途牧子还拿手机打了通电话给她，嗓音天真说最近很听话，哥哥已经答应带他去了。

　　当时李烟刚洗完澡，擦着头发随意笑道，“牧子怎么这么开心啊？”

　　“喜欢嫂子...还有...哥哥...开心...”

　　隔着电流，李烟好不容易听懂，心也柔软许多，叮嘱几句不要感冒早点睡，才挂断电话。

　　终于最后一天晚上，她收到男人发来的晚安。

　　确实也有点困了，只是一夜辗转反侧，心思发乱，甚至眉心都疼。

　　醒来都无精打采，手机不小心静音了，有很多未接来电。

　　她先点开一条未读消息，心跟着猛地一缩，泪直接糊了双眼。

　　有的人，真的见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了。

　　明日隔山岳，生死两茫茫。

　　靳牧子昨夜被韩慧带出去吃饭，玩耍过程中被人绊倒。

　　手里的筷子捅进鼻腔直达颅顶，抢救无效，死亡。

　　那个总是笑嘻嘻喊她尼老师，怯生生说尼老师想你，嚣张跋扈要跟着一起去玩的孩子，没了。

　　世界上那么多不公平的事，但总有甜头。

　　但上帝好像从未对牧子心软，不仅要收走他成为正常人的权利，如今还夺走他的生命。

　　靳司郁在凌晨三点给她打了通电话，李烟盯着他的名字，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知道靳司郁会怎么样。

　　那样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此刻是难过还是崩溃。

　　手机再次亮起，是韩慧。

　　安静的只听电流声，女人声音沙哑，“你来见牧子最后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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