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陛下他造反啦

作者: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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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宗羲



      在整个京城热议魏党案件的时候,魏党的首脑人物——魏忠贤——回到了京城。

      某个清晨,城外驶进来的一辆马车上,被绑的如同粽子般的魏忠贤,在同行锦衣卫的密切注视下,缓缓穿过城南各坊,锦衣卫诏狱门口门开之后,驶入院内。

      如果消息传出去,这绝对又是轰动京城的大事。碍于不想让他被百姓砸死在半路,此事瞒得严实,只有同行的一小队锦衣卫和京城的几位大人物才知晓。

      此时的诏狱,多的是锦衣卫,缺少的是犯人。自从专案组的案件审理增多,在这里暂时关押的那一批宫人先被调去了十王府。后面为了官办报房扩大印刷量,再将一些不适合留在专案组的人调去报房干活。

      至于原来的犯人,分了两类,那些身体有严重疾病,已无法继续关押在牢房中的,送去太医院救治,留锦衣卫就地看管,也免得让那群太医们成日跑来诏狱。剩余身体状态尚可的,转去刑部大牢。那里依旧是牢房,不过总体环境好了不少。

      而且从诏狱转刑部大牢,尽管依然有锦衣卫随行,已经让这些犯人感到了希望。

      等原有的犯人全部转移之后,专案组奉命将原本严密看押在十王府的一众魏党案犯转入诏狱。

      所以现在的诏狱,关押的全是魏忠贤的老熟人。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牢房,不知道首脑悄无声息地被关进来了。

      因为这个人,朱元元第二次踏足诏狱。

      朱元元对魏党的其余人等,如客氏之流不感兴趣。却想亲眼瞧瞧,魏忠贤是什么模样。原本的崇祯自然是见过魏忠贤的,她来的时候,魏忠贤已经前往凤阳。

      当魏忠贤被锦衣卫提下马车时,朱元元正在角落里观察此人。见他样貌普通,最多说得上周正,体态微胖,头发花白,如果不说,就和平时去公园、菜市场能看到的那些普通的退休老人家差不多。因自杀时被锦衣卫抢下命来,他死志尽丧。长途跋涉导致双目失神,精神焉颓。

      任谁都能看出,此人进了诏狱,怕是不需要用刑就能开口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而如丧家之犬的魏忠贤,没有留意到诏狱一角,有两个没穿锦衣卫服饰的人。他不知道这是余下生命中,最后一次和皇帝的会面。

      唉——

      朱元元无声叹息,离开诏狱。

      就是这样一个人,改变了所有。好像一个高速旋转的乒乓球,微微触碰到了球网,轨迹发生变化,朝另一个方向落去。

      她原来看过一些现代的评论,意思是魏忠贤是个能臣,崇祯上台就把此人搞倒,等于自断臂膀,所以后期财政无力,自然垮台。

      如果没有亲身来到这个时代,朱元元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认同这个观点。但当他见过了史可法,见过了侯国兴、客氏的口供,得到了声音提供的讯息,就知道这样的想法多么可笑。

      为了钱,谋夺别人的家产。为了排除异己,把同朝为官的顾命大臣投入监狱。为了逼迫他们承认没有犯过的罪行,天天用刑,还不断向这些大臣的家人索要“赃款”,又是一种侵吞家财的手段。

      其恶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从来没见过!

      这样的人还能任用吗?烂了的根子,长不出好枝。

      她还和声音讨论过此事,说这是崇祯皇帝干得最对的一件事。

      “就可惜没干好。”

      声音奇怪了,“哪里做得不好?”

      自然是魏忠贤这些年贪污夺才获得的钱财没能完全收回。

      声音道,“魏忠贤把持司礼监多年,又有多人送贿赂,抄家所得有两百多万两。”

      “两百多万?”朱元元也惊讶了,“我以前看野史,说的是只有三万九千两呢。”还真是误会大了。

      “谁都知道魏忠贤光是受熹宗赏赐都不止三万九千两,怎么传出这个数额的?”声音无奈,“看来后世误解崇祯帝颇多。”

      朱元元道,“可不是嘛。谁让他是末代皇帝,王朝飘零之际,许多史料记录都散佚了。明史也是直到康熙年间才开修,乾隆年间修完的。”

      想到声音不可能知晓后面的康熙乾隆,便解释道,“总之就是清朝的两个皇帝,爷爷和孙子的关系。你就知道这中间得有多少年过去了。而且孙子吧,是个喜欢乱盖印的人,根本不尊重古籍,肯定也不会尊重历史。他在位期间修的史,有多少水分谁能知道。”

      她说完后,半晌不见声音回复,猜测是为了明朝覆灭而伤心着呢。

      想想还是魏忠贤家产更重要,于是重提话题,询问原本是谁去抄魏忠贤家。

      声音回答是东林党的官员。

      朱元元听后沉吟不语。虽然两百多万两比她先前以为的金额实在是高出了太多倍,不过查抄的官员一点油水没捞,她也是不信。更何况野史传闻,魏忠贤把自己部分家资托付给了魏党其余人等,这些钱是否又从魏党其余人流向他处,尚未可知。

      她看过《鹿鼎记》中,韦小宝是如何查抄鳌拜家产的,描述详细。当时看的时候带入的是韦小宝身份,觉得穷人乍富挺开心的,而且有钱开路,为韦小宝后面顺风顺水打下了基础。现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特别担心下属官员中出现韦小宝这样的人物。

      朝廷中和魏忠贤没有牵扯的官员,有能力的大部分进了专案组。剩下的人,她没有足够了解,不知该把查抄这样的重任交予谁。

      “哎,缺人才啊。”她发愁,“我有心想用史可法和管绍宁,但他们要到明年才能参加春闱。”这时候也不能随便给他们个官身。不然人家原本要成为进士,成了官之后还怎么考会试?

      声音也明白她的顾虑,“司礼监或者锦衣卫呢?”

      “那是最后的选择。本来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名声就不咋地,我正要改革这两个部门,如果沾手了大宗银钱,以后怕是牵扯不清了。”特别是后者,她接下来还有重要任务要由锦衣卫完成呢,“算了,还是你多介绍几个人吧,反正你认识的多。”一味顾虑下去,反而阻碍任务执行。

      如今也算是认识了一些官员,便让声音替她解说一下。

      声音起了崇祯一朝中曾经启用的官员,以及这些官员后来的情况。因为知晓历史,不免对于这些人有些评判。

      这在朱元元看起来就过于主观了些。

      “你所看到的,是原本历史中崇祯朝官员的任免,但是崇祯皇帝就一定对吗?况且我需要的是清廉正直的人,查抄魏党家产时,做到自己不贪,防止别人贪。还要有能力找出被犯人藏匿他处的财物。至于这些人是不是拉党结派,是不是排除异己,日后是不是降敌,完全是另一回事。只要自己强大起来,就没有敌人的生存空间,就算拉党结派也不能影响朝政,又怕什么?”

      声音语塞,无法反驳。只好将他所知清廉为官者告诉朱元元,末了还补充了个人名。

      “黄宗羲?”这名字她熟啊,《鹿鼎记》第一章出现的人物,和顾炎武、吕留良一起大谈特谈吴六奇于天地会中的身份,泄露秘密,最终被陈近南所救,解了危局。那可是总舵主第一次亮相,她记得清楚。“黄宗羲原来是崇祯年间的官员么?”

      “并未。我之所以提他,正是因为他父黄尊素乃是被魏党害死诏狱的七君子之一。黄宗羲只身一人上京,为父伸冤,请求严惩魏党官员。有人入夜给他送去黄金,请求勿再追究,被他拒绝。崇祯皇帝还曾赞他为‘忠臣孤子’。可惜他直到十五年参加会试,依然未能进入三甲。”未入三甲,就是没有中进士。

      历史牛人果然不同凡响。虽然没有成为进士,但是他的著作流传数百年——《明夷待访录》。他认为皇帝,是“天下之大害者”,主张“无君”。他批判了封建社会,指出帝王制度的弊端。他生活在明末清初,但是思想仍旧影响了几百年后的梁启超、谭嗣同、孙中山等人。

      朱元元虽然是从《鹿鼎记》开始首次认识黄宗羲,到了课本才更加深刻地了解了这样一位出现在明末的人物。当时的历史老师还曾设想,如果没有清朝代替明朝,是否有可能走入君主立宪的道路。朱元元有些感慨地将后世对黄宗羲的认识和声音交流了一番。

      “如此大逆不道的书,竟然能流传数百年?”声音难以置信,“此人绝不堪用!”

      “得了吧,君主荒唐,百姓遭殃。先帝不就是这样吗?有人能看清这个道理,很正常啊。”朱元元无所谓道,“再说了,我原来的地方,没有帝王和皇室,人不分什么三六九等。你觉得黄宗羲的想法大逆不道?论起大逆不道的顶尖,我才是第一名好吗?”她的灵魂自有思想的一刻,浇灌的就是平等之甘泉,如今进入到了皇权的顶端,最不希望平权的人身上。

      没错,我逆我自己。

      声音被气得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一点上,朱元元可不惯着他。心里念叨着黄宗羲能给他安排什么事,转头挑选查抄魏党家宅的官员去了。

      同时远在浙江余姚,城东南十余里处的三江口畔,正是传家十余世的竹桥黄家所在村落。十七岁的黄宗羲,刚探望完母亲姚氏,刚走出外屋门,打了个喷嚏。

      右手边是刚满十一岁的大弟黄宗炎,他已经懂事,“大哥,注意身体。”另一边的二弟黄宗会也如此劝道,他年方九岁,聪颖非常,读书过目不忘,“我今晚来陪四弟和五弟,大哥好生歇歇。”

      黄宗羲的四弟黄宗辕才五岁,和更小的五弟黄宗彝因受到惊吓,夜晚睡不安稳,都是他相陪,夜里反复起身,抱着弟弟们哄睡安抚。

      “你们都放心,我马上去打套拳便好了。趁着日光正好,你们都回去读书吧。”他毫不在意地说道。黄宗炎和黄宗会知晓大哥性子,二人携手离开。黄宗羲自己走去院中,看向祖父鲲溟公于院墙上留下的一行大字——尔忘勾践杀尔父乎?

      那是祖父鲲溟公上京,相救父亲失败后,回家写在院墙上,为的便是警醒自己。

      不忘,不忘,不能忘。

      他胸中悲愤难抑,双拳紧握,关节泛白青筋毕露。恍如仇人就在眼前,右拳带风,呼啸着向前袭去。

      待得一套拳打完,浑身发热,胸中压抑沉痛之感稍缓,院中一角站立许久的女子才上前道,“天冷,相公披上这件披风吧。”

      黄宗羲这才发觉妻子已经等他许久,缓声道,“琳娘,多谢你了。”

      这位叫琳娘的女子,是黄宗羲父亲黄尊素的同僚,叶宪祖之女。

      叶宪祖也是余姚人,与黄尊素同朝为官,情笃谊深,不顾黄尊素已经成为魏党的眼中钉,肉中刺,毅然将长女叶宝琳嫁给时年十六的黄宗羲为妻。数月后,黄尊素便于诏狱内遇难。在黄尊素这一房风雨飘摇之际,多得叶宝琳居中支应,照顾祖父鲲溟公,母亲姚氏与黄尊素的四个弟弟。

      “相公,绍兴有信寄来,我送去书房了。”琳娘提醒道。

      “好,我这就去看。”黄宗羲披上披风,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内,黄宗羲入目是书桌上摆放的《国朝献征录》刻印版的其中一卷,为焦翰林所著,登时心中酸涩不已。

      犹记得父亲离家之前,谈笑自若地勉励自己攻读史书,言道“学者不可不通史事,可读《献征录》”。他从来志不在科举,父亲也知,才有如此临别语。

      父亲音容似在近前,黄宗羲不免伤怀落泪。过得片刻,才拿起那封信来,只见落款写的是“蕺山”,便知这是他的先生刘宗周来信。匆匆展开信纸,一目十行读完,忍不住一拍书桌,“我父仇有望得报!”

      信纸落下,“魏党清算”四字尤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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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黄宗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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