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晚会结束还有个附加的采访，又跟一些前辈导演客套几句、等谢阑回到酒店已经快两点了。他在工作室群里连发了十个红包，又给桃子发了笔数字十分吉利的转帐。
　　桃子给他刷屏了一连串的谢谢老板.gif，提醒他别忘了给合作伙伴们回消息。
　　谢阑挑眼熟的回了，包括半小时前的栗睿。

　　对面秒回：“还没睡吗？”
　　睡了怎么回消息？是不是傻。
　　“嗯。”
　　那人立马打了个语音过来，声音有点儿急。
　　“谢阑，看窗外。”

　　浓重的夜色被霓虹点亮，四九城里到处都是喜庆的中国红。
　　更远一点，墨色的空中升起一堆细小的光点。越来越多、越升越高，然后光点变幻颜色、在空中炸开。
　　像烟花一样。
　　栗睿用无人机给他放了一场烟花。

　　时间回到零点过五分，他从台上下来、去隔壁演播厅参加了一个访谈，走完送祝福的固定流程后主持小姐姐问：
　　“我们都知道啊谢老板已经连续第五年参加春晚了。那每年都在北京、会不会有特别怀念的春节活动？比如和家人一起包饺子呀写春联呀什么的？”

　　大明星想了想，难得坦诚地说：
　　“可能是放烟花吧，城市里很久没见过了。”
　　这个话其实不好接、涉及上头政策，所以他没等主持人开口就先笑开：
　　“城市禁烟是为了保护环境，大家要理解支持。不过我可以教你们怎么自己放烟花。”

　　主持人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菩萨显灵：
　　“是吗？快教教我快教教我。”
　　“就这样，”
　　大明星右手握拳举过头顶、然后张开五指，
　　“啪。新年快乐，大家。”*

　　大明星望着窗外不出声，高科技呈现出比真实烟花还绚烂的光彩、与地面上的霓虹光晕交相呼应、呈现出一种非常具有科幻感的赛博浪漫。
　　几百架无人机审批许可、选出最适合他看到的位置、没有实际演练过就要保证不能出错的策划、安排好一切之后还要耐心等待——抱着可能对方已经休息自己白折腾一场的不安情绪……
　　这一切发生在两小时之内。

　　不可能不感动。
　　抛去惊人的财力权力不谈，这样的心意和执行力也足够他心软欣赏。
　　这是他收过最好的礼物。
　　一颗满怀热诚的赤子之心。
　　在新岁到来的第一时间，和漫天璀璨一起赤裸裸地摊开来、送给他。

　　“谢阑……新年快乐。不好意思啊……时间太短了，可能……不是很好……”
　　“很漂亮，我很喜欢。”
　　“真的吗？那就好……嘿嘿。抱歉，城里只能送你这个……以后你有空的话……我可以陪你去郊区放真正的烟花……”
　　“现在就有空。”
　　“啊？”
　　栗睿反应不过来，他是说……？

　　“嗯…好像是有点儿晚了。”
　　“不晚！”
　　对面激动到破音，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我其实……就在你楼下……”

　　谢阑似乎在笑，
　　“等我一下，我卸个妆。”
　　晚会的妆粉底挺厚，怪难受的。

　　“喂儿子？快快，你云岫别院还有人在吗？快点儿帮我收拾好我要过去，诶你别管了赶紧的！对了，记得买烟花！！要很多！！全买上！！！煮点儿宵夜放着，收拾好了让他们都走！！！除了安保一个都别留！！！爸爸的幸福就在你手里了！！！”
　　??
　　“过去可能要一个多小时，你要不要先休息下？”
　　栗睿回头问他，他本来要去副驾、被栗总拦住了。——停车场出去可能有监控，他害怕谢阑被拍到。

　　“你不用陪家里人吗？”
　　“我外公爸妈睡得早，每年守完岁上完香家里就散了、没事儿。”
　　大明星看到了中央扶手上放着的小点心和牛奶。

　　“那个……我想着你可能没怎么吃东西、就随便买了点儿。不好意思啊，开着的店不多、也没什么好吃的……”
　　谢阑拿起牛奶，还是热的。他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说过的“谢谢”快赶上栗睿的“抱歉”一样成了口头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牛奶喝掉，然后闭上眼。或许是因为暖气开得太足，又可能是栗总车技实在太稳、大明星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停在大门口、驾驶座上的人正从后视镜里看他。
　　“怎么不叫我？几点了？”
　　“刚到没多久。抱歉，路程有点儿远。”

　　“栗睿。”
　　“嗯？”
　　“你是跟谁都喜欢先道歉，还是我让你觉得我是什么作精挑剔怪？”
　　“啊？没有没有，抱歉……不是、我是说……”

　　“算……”
　　“我没喜欢过人。”
　　栗少爷声音挺抖、脸也有点儿红，看着窗外、不敢看他。

　　“也没……追过人。对象还是你……我有点……不知所措。想离你近一点儿，又怕靠太近让你烦。”
　　“我这样……是不是挺没用的。对不起，不是、我是说……”
　　他转过头，对着大明星苦笑。

　　“谢阑，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一切都像数学公式、有可能很难很复杂，但一定有解。可是你对我来说……就像所有还未被证实的猜想，我觉得我写什么都错……”
　　“可是放弃……我又舍不得。对不起。”

　　“……”
　　大明星有点儿手足无措。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可对面的人连他犹豫都舍不得。
　　“先放烟花？还是先休息？”

　　“会扰民吗？”
　　“没事。这山里现在没人，不过外面有点儿冷。”
　　栗睿从副驾的袋子里拿出围巾和手套，
　　“刚买的，可能不太合适、凑合用用。”

　　谢阑跟着他下了车，是有点儿冷、不过还好。
　　东西就放在回廊下，一字排开铺满长廊。栗总心里十分满意，盘算着走的时候得留一大笔小费。

　　谢阑挑了一个圆莲花，问：
　　“草地能转起来吗？”
　　可惜栗总不知道。
　　“试试吧。”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小陀螺一样点着就转开了，溅起一片火光。栗睿点了几个看起来就很浮夸的，一簇簇火树银花、照亮了夜色。
　　嘭。
　　嘭嘭嘭。

　　超豪华多响冲天炮直窜夜空，炸开一团团五光十色。四下静极了，只有烟火绽开的声音。冬日冷冽的寒气混着弥漫开的硝烟味道、熬成了一股名为快乐恣意的情绪。
　　谢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开心，真的、纯粹的那种开心。

　　他去拿手持烟花时瞥到了好几盒仙女棒，大概仆人以为栗总是带女朋友回来特地准备讨小姑娘欢心的。他笑了笑错开，栗睿倒是抓起几盒。
　　噗……咻。
　　他的手持小烟火还没冲到树冠就爆开了，是一团紫色的火光、夹杂着星星点点的亮黄。第二发是粉蓝色的，第三发是金银。
　　“我觉得还是金银最好看。”

　　他随口吐槽，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谢阑，低头。”
　　大明星应声向下，发现自己不知觉中被围在了一颗正在闪耀的星星里。

　　栗睿用仙女棒组了个星星，点燃了、他被圈在正中心，隔着星光点点和对方四目相对。
　　那人眼里还有映着空中明灭的烟火，亮极了。

　　“谢阑，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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