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零

　　祝与的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她无数次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从没想过祁萧会主动提出来。

　　她直视祁萧的眼睛，仔细分辨，依旧辨不出是荷尔蒙作祟，还是发自真心。

　　“不了吧。”祝与掰开祁萧的手，说得果断干脆。

　　祁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祝与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麻利。她站起身，拍了拍祁萧的肩膀，“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没笑点。”

　　说完，她背包就走，腿倒腾得飞快。

　　待祝与离开许久，祁萧才反应过来。他扭头望着敞开的教室门，嗤笑一声，眸中冷得像冰。

　　他继续研究《数学模型》，耳机里放着舒缓的小情歌，突然，本子上多了一道阴影。

　　他抬眸，发现是丁妮，正面红耳赤地看着他。

　　祁萧思索很久，才想起来丁妮叫什么名字。他扯下耳机，冲丁妮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学长，我来这上自习。”丁妮瞄向祁萧旁边的座位，“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祁萧回答，随后插上耳机。

　　丁妮迈着小碎步蹭到祁萧身边，坐下后，拢拢长发，嘴角上扬一个不易捉摸的弧度。她将背包放进桌堂内，无意间摸到一个小卡片。

　　她拿出来，上边贴着怪盗基德，右上角刻着“祝与”两个字。

　　祁萧耳中的情歌猛然变成手机铃声。

　　他拿起一看，是祝与打来的。

　　“干嘛？”

　　“等会。”

　　祁萧扭头，看到丁妮手上攥着一张校园卡，和祝与描述的一模一样。他从丁妮手上拿过校园卡，对祝与说道：“我去食堂找你，你等我会啊。”

　　他挂断电话，将耳机揉成一团塞进裤兜。
　　“谢谢。”他对丁妮道谢，转身就走，全然没注意到丁妮惨白的脸。

　　丁妮知道祁萧和祝与走得近，从上学期开始到现在，时间只增不减。她整日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却始终没敢僭越。

　　好不容易看今天祁萧是一个人，想来一出鸠占鹊巢，结果还被祝与截胡。

　　想当初，祝与信誓旦旦地对丁妮说不可能，但任凭丁妮怎么想，都觉得这话简直是糊弄鬼的。

　　丁妮想拎包就走，可祁萧的东西还在，摆得整整齐齐，过一会肯定会回来。

　　她将放在背包带上的手缩回来，抬起眼皮憋回眼泪，生怕精心化出的眼妆花掉。

　　-----

　　祝与在食堂入口等了半天，才见到祁萧的身影。

　　“太马虎了吧。”祁萧将校园卡递过去。

　　祝与微讪，接过校园卡，“让你吓的，满意了吧？”

　　祁萧不以为意，双手插兜，来回揉搓着那团耳机线。
　　“猪与，请我吃顿饭呗，正好饿了。”

　　祝与瞥了祁萧一眼，“走吧。”

　　两人一同进了食堂。

　　祁萧在祝与家蹭饭的期间，每顿都撑得够呛，全都拜祝与“不浪费的原则”所赐。要不是他天天加大运动量，现在指不定要胖成什么样。

　　祁萧：“你去占个座，我去打饭。”

　　祝与应了一声，把校园卡递给祁萧。她坐在食堂的某个角落，本以为祁萧会想减减肥，但当祁萧买了整整一桌子时，她嘴角不禁一抽。

　　“你不减肥啦？”祝与眉心拧起，看着桌上冒出的阵阵热气，又将视线移向祁萧。

　　祁萧端过一碗牛肉面，“在减了在减了，不吃饭哪有力气减肥。”说完，他挑起一筷子面，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祝与拌饭的动作停止，抬眸看祁萧烫得直吐舌头，想笑却笑不出来。

　　“祁萧，你减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不能好好吃饭？”

　　祁萧喝了一大口水，缓解舌头的不适感。他对上祝与考究的眼神，答道：“不会啊，主要就是运动，你别看我吃这么多，我打篮球都是几个小时起步，动着动着就瘦了。”

　　昨晚邢瑶发疯的模样仍留在祝与脑海里。

　　祝与只在书上和电视里听说进食障碍，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原来吃饭也能把人逼疯。

　　与邢瑶同住大半年，祝与没见过邢瑶催吐，三餐正常，和大一时好时坏的食欲天壤之别。

　　也许真的是压力太大了，祝与能明显感觉到邢瑶比她和祁萧更拼命，经常夜半三更靠咖啡续命，对着电脑一坐就是一整夜。

　　邢瑶拼命的理由，祝与能猜到大概。

　　统计专业个个都在盯着保研的位置，整个年级只有三个。虽然邢瑶绩点不低，但后边多少人如狼似虎，恨不得抓住某个机会占上去。

　　祝与突然觉得眼前的饭不香了，勺子放下，坐在椅子上呆愣。

　　祁萧将牛肉面的空碗推到一边，又端过一碗米粉。他见祝与碗里的饭几乎没怎么动，调侃道：“你都够瘦了，不用减肥。”

　　祝与对上祁萧贱嗖嗖的表情，说道：“卡给我。”

　　祁萧掏兜，把卡拍到桌上。

　　“都吃了，我去给邢瑶打饭。”祝与拿过卡，背包走向食堂窗口。

　　祁萧再一次被丢下了。

　　他脸上的笑转瞬即逝，手上的筷子一甩而出。

　　祝与的身影消失，他将剩下的食物全部送到残食区，除了一个剩点汤的大碗，其余的食物全部堆积如山。

　　食堂阿姨将饭倒进桶里，皱纹叠了一层又一层，瞅祁萧的背影就像瞅神经病。

　　祁萧戴着耳机，走回教学楼，发现丁妮在他旁边的位置睡着了，桌上连本书都没有。

　　他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抽出桌堂里的双肩包，收拾自己的书本电脑，震得桌子咚咚作响。

　　丁妮从梦中惊醒，看到祁萧时眼前一亮。

　　“学长，我……”

　　祁萧耳里尽是狂躁的摇滚乐，完全没听见丁妮说话，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头也不回

　　丁妮傻眼了，眼眶越来越红，到最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喜欢一个人好比飞蛾扑火，只不过扑进火堆里时，是清醒着还是混沌着，结果是否从了心意，全部都是未知数。

　　丁妮的眼线晕花了，她随手一抹，白的黑的蹭了满手。

　　她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待对面接通后，说道：“晚上七点，你找地方，我们谈谈。”

　　-----

　　宜城的天气变化莫测，祝与刚出食堂，天空便飘起小雨，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

　　祝与觉得视力越来越弱，脚步不由得变快，几乎是跑回去的。

　　饶是如此，她的头发仍旧湿漉漉的，发根贴住头皮，看起来狼狈不堪。

　　祝与推门而入时，邢瑶正盘腿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电脑，手在键盘上不断敲打。

　　邢瑶闻声扭头，看到祝与拨弄着打湿的头发，立即从椅子上下来，快步去卫生间拿出一条粉色毛巾。

　　祝与没吱声，接过毛巾，同时伸出手，递出邢瑶最爱吃的锅包肉。

　　邢瑶毫不犹豫地接了。

　　祝与擦着头发，说道：“你不知道，外边突然下雨，我差点就摸黑回来了。”

　　邢瑶将锅包肉放到桌上，转身拉开衣柜门，从衣柜的最深处掏出一个小功率的吹风机。

　　“姐姐过来，我给你吹头发。”邢瑶的眼皮肿得像两个山核桃，眼尾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祝与坐到邢瑶的椅子上，听着耳边嗡嗡的响声，头发在邢瑶的五指间穿梭，暖风令她不禁闭上眼。

　　关于昨晚的事，两人很默契地闭口不提。

　　“好了。”邢瑶给祝与顺了顺头发，将吹风机的电线缠好，小心翼翼地收进衣柜。

　　祝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始终盯着邢瑶。

　　她心里清楚，邢瑶比她更煎熬，比她更难以开口。

　　谁会想承认自己病态呢。

　　“姐姐，腾个地方，我要吃饭了。”

　　祝与抬起屁股挪窝，坐在自己的位置，闻着锅包肉的酱汁味，眼睛时不时瞄向镜子。

　　邢瑶早上没吃饭，此刻简直饿疯了。

　　换做之前，邢瑶会忍饥挨饿，在暴食后的第二天选择绝食，只喝水，或者喝一天咖啡，喝得心慌，神经敏感，就像磕了药一样。

　　但她现在吃着饭，细嚼慢咽，再配上一部好看的电视剧，享受面前的美食。

　　她吃了大约一半，胃实在装不下了，扣好盖子，将外卖盒放到一旁，继续敲键盘。

　　“邢瑶，睡个午觉吧。”

　　邢瑶的手停在键盘上，打出了一长串空格。

　　祝与上前，抓下邢瑶的手，扣上邢瑶的电脑，说道：“不差这一天，更不差休息的几个小时。”

　　邢瑶抽了抽鼻子，声音颤抖，“好。”

　　祝与其实并不困，也不累，但她想让邢瑶休息。

　　一个人如同机械般连轴转，迟早会崩坏。

　　她侧卧在床上，见邢瑶嘴巴微张，睡得很死，便转过身平躺，静音玩起手机。

　　祝与很少发朋友圈，发了之后也是用不了多久就删。

　　现在她的朋友圈里，就是一条横线。

　　思索片刻，祝与长按右上角的摄像头，开始编辑文字。

　　-云开雾散，万事胜意。

　　她点了仅邢瑶和祁萧可见，随后发送。

　　就在祝与这条朋友圈发出后的几秒，祁萧给她点赞。

　　她看着“虚无缥缈的某人”，突然觉得格外刺眼。

　　于是，她点开祁萧的备注，敲敲点点后，改成了“虚无缥缈的好心人”。

　　祝与刷新朋友圈，见到“虚无缥缈的好心人”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若我喜欢，一切皆好。

　　祝与看得一头雾水，没明白祁萧什么意思，却还是发好心点了个赞。

　　她盯着那八个大字，研究半天，都没明白祁萧喜欢什么。

　　祝与之前认为祁萧的喜好很肤浅，无非就是胸大腰细的童颜女生，每天都不带重复的。

　　不过现在，她觉得祁萧的喜好又难以捉摸，根本毫无头绪。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祝与在心里啧了一声，退出朋友圈界面，发现通讯录多了个小红点。

　　点开的一瞬间，她的脸黑成木炭，恨不得透过屏幕将人撕成两半。

　　她点了拒绝，顺带拉入黑名单。

　　祝与觉得晦气死了，怎么也没想到傻.逼前任能换个小号加她好友，甚至还用真名当网名。

　　她哼出一声，手机一甩，蒙上被子进入梦乡。

　　**

　　祁萧小日记：
　　-猪与居然发朋友圈了。
　　-周凛说他没看到，看来是仅我可见。
　　-我就知道她喜欢我。
　　-她肯定离不开我。
　　-也不可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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