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5 章
回家已经至亥时,洛春儿眼睛都哭肿了,一见她就抱着不撒手:“好歹给点吃食,哪有看着人活活饿死的。”
洛茯苓看着她,冷冷甩开她的手:“心叶!”
心叶闻声走出来:“怎么才回来,大爷二爷担心你都出去寻你了,你们路上没碰到?”
“把皮匠拎出来。”洛茯苓没有回话只冷声道。心叶怔了怔,赶紧去叫婆子家仆把柴房围起,然后把五花大绑奄奄一息的皮匠拖了出来。
“把他衣服扒了,吊在外头吊一夜,明天一早把他扔出去,从此以后但凡在邺城看见他,见一次打一次。”洛茯苓吩咐道。
心叶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洛春儿,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皮匠,心中大快:\"是!”
家仆便动手上前扒衣服,皮匠撕心裂肺地喊着,像是被刀架着脖子待宰的猪。
“茯苓,你非得这么对我吗?”
“你与他和离,今后你还是我姐姐,我好生待你,要是不愿意,就陪着他一起滚出去。”洛茯苓冷漠地说道。
洛春儿哭道:“茯苓,我是姐姐,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狠心的话呢。我是爹娘的女儿,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当你是姐姐,你当我是妹妹吗?”洛茯苓冷哼:“我将你接到邺城,是看着我们有同样的父母,同是谷子姐姐的情分,是你一直得寸进尺纵容皮匠,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一直在外败坏我的名声吗,你是姐姐,你阻止过他吗,我在外面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回了自己家还得受这样的屈辱。我被他欺负,你一直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挨饿,你关心过我有没有受伤吗?”
“你有那么多人关心,你的结拜兄长和弟弟他们关心你,许将军关心你,你哪里又需要我的关心。”洛春儿一跺脚红眼怒道。
“所以这是你纵容皮匠欺辱我的理由?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洛茯苓再也抑制不住吼道:“你是我亲姐姐啊,你就这么对我吗?”
“茯苓,你不要太过分!”洛春儿大喊。
洛茯苓也红着眼睛道:“我的家里容不下他,你要他就跟他走!”
刚进门的魏川看着地上蠕动的皮匠又抬脚提了几下:“这畜生怎么还活着?”
洛春儿一下扑过去抱着皮匠大哭:“不许再打了,你们有怨冲我来,不要再打他了!”
后进来的搀着陈召的张祎修一把将皮匠提起,他穿着一件青白色长衫,风姿卓卓,这个画面看着就像真仙人提着一只黄鼠狼:“你这人不识好歹,这皮匠长相猥琐品行不端,你看上他什么了?”
洛春儿哭着哭着就笑了:“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富贵不愁吃穿,哪里能想到我们流亡过着怎样的日子,爹娘死后,我一路乞讨走到昌平,被人骗进暗娼,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们能想像吗,我最痛苦最想死的时候是皮匠带着我逃出来,他给我饭吃,我快病死的时候不眠不休照顾我,现在你要我与他和离,我如何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茯苓也没欺负过你吧,她对你这个姐姐也算仁至义尽,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对此不感恩吗?”陈召骂道。
洛春儿没理张祎修,对着脸色铁青的洛茯苓道:“我不会和离,也不用等到明日了,今天我们就走。”说完从墙角背起来时的家当,然后给皮匠把破衣服披上,搀扶着他往外走。
陈召心软,刚想叫住她洛茯苓便道:“心叶把门关上,还是那句话,以后在邺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是!”
陈召看着这一幕有些难过:“茯苓,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对这种人不要心软。”魏川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拉过洛茯苓:“今日怎么这样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洛茯苓摇摇头:“毕竟新上任,还是有不少事需要我处理的。”
“你先别管那些事了,阿召说你还伤着,横竖得找个好郎中来瞧瞧。”张祎修道。
“不妨事,我命硬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洛茯苓转身进屋找纸笔给谷子写信,陈召跟进来道:“你快别说这种话,还有,今日朝堂上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怎么打算的?”
“不怎么打算,我也想开了,嫁谁不是嫁,他要娶我便嫁呗。”洛茯苓不咸不淡答道。
张祎修拍案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嫁了他许将军怎么办!”
洛茯苓淡然地抬眼,也不说话,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就这么看着他,张祎修便没了脾气,颓然地盘腿坐下,唉声叹气道:“将军是有苦衷的。。。。”
洛茯苓点点头:“我晓得,所以不想叫他为难。”
“茯苓,终身大事开不得玩笑。”魏川也坐下,长长叹了口气:“他若实在逼迫地紧,我就带你们离开,邺城咱不待了,要是赵国容不下我们,那就去梁国,去代国,天下这么大,怎么都会有容身之所的。”
洛茯苓难得舒颜一笑:“大哥放心,我不是置气,也不是破罐子破摔,你们不用这样为我忧心。张将军,今日你是奉许将军的命来找我的吗?”洛茯苓放下笔看着张祎修越发美得惨绝人寰的脸问道。
张祎修的眼角抽了抽:“你还说你不是置气,不是置气你为何这样叫我,况且我就只能是奉命才能来看你,就不能是我们太久没见我自己想来见你的吗?”
“他叫你来想跟我说什么?”洛茯苓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张祎修一阵语塞。
“说啊,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洛茯苓打趣地威胁道。
“好吧,他让我转告你,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你最紧要的事是保重自己。”张祎修无奈道。
洛茯苓笑意还在,但眼里却冷冽异常:“谢谢许将军挂念我。”
说完站起来将桌子上的信给魏川:“我已经派人备好了去源城的船只,朝廷拨派的药物明日一早就会装船午时便出发。大哥帮我把这信寄出去好让谷子在源城也有些准备。”
魏川接过信看了一下:“谷子前几日来信说好些游医都往源城去了,他总算不似前些时候那样慌乱,你也不用太忧心,太医院的去了疫病的事便算是解决了。”
“我心里不大舒服,诚王今日在朝堂上的态度实总让我觉得他不是很想保下源城。”洛茯苓晃晃脑袋:“头疼地紧,我去睡了。”说罢便起身往屋里去。
张祎修还想说什么被陈召拉住:“她与许将军的事得他们两个自己说,你在中间传话算什么事。”
“我就是着急,你们是不知道今日在大殿上楚桓英有多嚣张,要是真的上门来强娶,你们拦得住吗?”
魏川抱臂道:“茯苓愿意嫁我们便不拦,欢欢喜喜送她上花轿,她若不愿,哪怕他登门抢亲,我们也定拼死护卫。”
陈召接话道:“我们做兄长的自然为她冲在前面,可是你们许将军呢?”
张祎修再次语塞,陈召拍着张祎修的肩膀:“他若什么都做不到,大可以不做任何承诺,若是我对你做了承诺最后却转头跟了别人,你能接受别人站在我的立场上叫你相信我吗?!”
张祎修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们怎么想,可你也知道,将军另娶他人实属无奈。”
“我们理解他的无奈,但既然已成定局,便不要再与茯苓有任何纠缠,决定了分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才对。”魏川说道。
晚夜很是凉爽,月光皎洁,清风徐徐,平安子时才翻墙进来。洛茯苓心情烦闷正坐在院中石椅上发呆,见他鬼鬼祟祟便轻咳一声:“放着大门不走非得翻墙,我是把你赶出去不让你回家了还是家里有狼等着咬你呀。”
平安惊了一下,随即摸摸头走了过去:“阿姐,你又睡不着啊。”
“别打岔,你去哪里了?”洛茯苓把石桌上的果子推到他跟前问。
“我去天牢附近蹲着了,守卫森严,一点风都不透。”平安拿起一颗梨咬了一口。
洛茯苓皱眉问道:“怎么,你还谋划着劫狱啊?”
“不不不,我没有,我就是想溜进去看一看,万一能见到舒妍姐呢。”平安赶忙摇头否认道。
洛茯苓白了他一眼:“我说了你不要惹事,舒妍的事我自然上心。我正想跟你说呢,明天我需要去漕运脱不开身,你套好马车去天牢把舒妍接出来。”
“接出来?怎么接?”
“当然是大大方方走出天牢被你扶上马车带回来!”
平安大喜过望:“她被放了?!”
洛茯苓笑笑,看向平安手上拿着的梨,笑问道:“只有贼才不走门跳墙呢,以后再敢翻墙我打断你的腿!”
平安连连摆手道:“我下次不敢了。”
平安连夜备好了吃食和衣物,第二日清早洛茯苓看到他大包小包往马车上放无语道:“我是让你把人接回家来,不是让你带着她跑,你拿这么些劳什子干什么!”
“这是舒妍姐爱吃的桂圆酥,还有梅子糕,还有芙蓉糕,这些糕点都是给她带的,天牢里一定什么都吃不到,还有衣服,牢里的衣服又破又旧,我准备了好多,到时候让她挑喜欢的换上。”平安指着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给洛茯苓介绍道。
“。。。平安,你别有用心啊,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洛茯苓扯着嘴角道。
“这是什么话,要是阿姐你被抓牢里去了,我就在大牢边上盖栋房子天天陪着你。”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咒我呢!”洛茯苓翻了个白眼上了小轿,让小吏往皇宫去,往前走几步又停下来探出轿子对平安道:“我的糟心事你不要跟舒妍说,路上也别耽搁,接到人了就赶紧回家听见没!”
平安点头如捣蒜,大声道:“放心吧阿姐。”
洛茯苓赶至码头时物资已然都装上了船,太医院整装都站在码头等着安排,新任的大舟卿桑明虽看起来依旧是不服气,但好歹没有耽误工作,还是很敬业地指挥着船夫。
安排妥当一队大船逆流而上,洛茯苓一直在岸边盯着远去的船只,等待他们远行。
“司丞大人可放心了?”桑明冷声道。
“太医院去源城总也可以减缓源城紧张的事态,只是这些物资对于一个城来说还是太少了。”洛茯苓没有在意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只看着远去的船有些心焦地说道。
桑明本还要继续嘲讽,但看着洛茯苓的神情还是闭了嘴。洛茯苓的确是在担心源城的百姓,她也的确在为百姓做事,纵然她上位不明不白,可相对那些尸位素餐的当权者似乎还是好很多的。
此事办理妥当洛茯苓便赶回家去,一路忐忑,不知见到舒妍要如何向她解释她的家产全数归于国库这件事。
刚踏入院门,便见院中的桃树下平安上蹿下跳围着舒妍打闹,舒妍换上了平安给她准备的衣服吃着梅子糕看着他大笑。洛茯苓慢慢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句:“舒妍。”
舒妍抬头看见洛茯苓脸上露出笑容:“你回来啦!我还道你公务缠身要天黑了才能回家呢。”
洛茯苓苦笑着看向她,她的神色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双颊凹陷,头上的珠钗早已不见踪影,脸上满是倦怠,可见那大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你受苦了。”洛茯苓低头,实在忍不住落下泪来:“怪我没用,叫你在那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你别这么说,都是我自找的,再说了,许将军照顾着,我没有被太为难。”舒妍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头担忧道:“倒是你,我在牢里才知道你眼睛看不见了,让我好生着急。现在好些了没?”
“你都这般境地了还操心我呢,我很好,眼睛恢复了许多你莫忧心。”洛茯苓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舒妍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我知道你为我跟诚王求情,如今还能活着再见你已然是最大的幸运了。你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
“你也应当听说了,我没有能力保下你的家财。”洛茯苓有些懊恼地坐下。
“你个小傻子,钱这种东西没了就再赚,何必放在心上。”舒妍笑道。
“可是那都是你辛苦打拼出来的。皇商舒氏的家财,富可敌国,怕是赵国几十年都不用为了财政发愁了。”洛茯苓道。
“我都说了,你不必担忧,我好日子能过得苦日子便过不得?活了这么些年早已经看开了,身外之物而已,何须看重。”舒妍微笑道,转身拿出手绢递给平安:“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今日辛苦了,带着我东奔西跑的。”
“好嘞!”平安欢快地跑开。
支开平安洛茯苓才沉下脸问:“你既然看得开何必去支持献王,他本就没有再登高位的可能,如何能让乾州之乱发生,还将你自己折了进去。”
“身不由己,茯苓身不由己这句话你应当深有体会。”舒妍淡淡说道:“原本觉着自己是个洒脱的人,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真正经历了这些才明白,有的人活得再洒脱也终究无法摆脱自己身上的枷锁。”
“枷锁?”洛茯苓不可置信:“你是被献王威胁的?”
“算是吧。”舒妍笑笑:“其实舒家原本就是献王一党,在献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为他做事了,舒家作为皇商从邺城退到了惠州就是因为献王被贬。”
“献王已然倒台,哪里还有权利再约束你们?”洛茯苓惊讶道。
“历来君臣相处,靠着恩情威仪是走不远的,想要相互牵制不生二心手里须得牢牢握着对方的把柄,否则谁又能保证不会相互背叛。”舒妍说完叹息一声。
洛茯苓不再说话,舒妍有什么把柄那是难以启齿的隐私,她没有立场过问,只起身拍拍她的肩叫人来为她准备饭食和床铺。
“我这里比不得你家,我俸禄不多日子清苦,你别嫌弃。”
“能被你收留是我莫大的福气,怎么会嫌弃。”
二人还要说话有一內侍领人匆匆赶来说诚王传召,洛茯苓心中烦躁却也不敢拒绝,只得安慰家中众人往皇宫赶去。
到了皇宫众大臣已经都到了,但诚王迟迟没来。臣子三三两两小声地议论,洛茯苓只自己站着,冷冷地看着那些人窃窃私语。
半个时辰后诚王姗姗来迟,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圣上已经从寰阳行宫启程,三日之后便到邺城,众位爱卿打起精神,好好整顿整顿自己。”
众人应道:“是。”
“嗯。”诚王淡漠地扫视一周:“洛司丞,源城疫病之事还需与你商讨,烦劳留下,众位爱卿这便回去吧。”
众臣应道:“臣等告退。”
等人全部走完了,诚王开口对洛茯苓道:“你随我来。”
洛茯苓跟随着诚王走出了大殿。来到御花园内诚王停下脚步。洛茯苓不解地问:“殿下,有什么事不能在大殿上说。”
诚王笑笑,朝后挥挥手,成落玉便珠翠罗裙缓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回了邺城却不来看我,你怕是已经把我忘了。”她笑着说道。
洛茯苓心头一阵厌恶,但还是行礼恭敬地说道:“实在是杂事缠身,姑娘见谅。”
“我想见你也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究竟愿不愿意嫁给我哥哥。”成落玉挑着眉问话,语气中有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洛茯苓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自然不愿。”
“我哥哥是多少人想嫁的男人,你为何不愿?”
“我不愿做妾。”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落玉大笑,碍于诚王在场没有癫狂:“你不愿做我哥哥的妾,那也不愿做许将军的妾吗?”
洛茯苓心头一抽,咬牙道:“自然也不愿。”
“好一个不愿,洛司丞,那你要如何应对我哥哥的强娶?”成落玉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好似已经将她牢牢拿捏在了手里。
洛茯苓没有回答,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她很想回答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嫁了,愿不愿意是一回事,会不会要命是另一回事。但是她又很想知道成落玉到底会怎么做,成落玉断然不会允许自己嫁给楚桓英,到她面前走这一遭她也早就料到了,自己不急总有人会替自己急的,所以她一点都不慌乱。
见洛茯苓不言语,诚王笑道:“你莫要吓她了,她胆子小。”
成落玉听了立刻收了笑意,冷哼一声道:“照我看,不如还是用老法子吧,你出去躲一段时日,我哥哥回来找不到你也便不能即刻与你成婚。这种事,能拖一天是一天,你说呢。”
“他若铁了心要娶,我到了哪里都会被找到。”洛茯苓淡淡地说,好像在议论别人的事。
“时日越长,变数越大,要么现在嫁,要么躲一段时间,你自己选呗。”
“去哪里。”洛茯苓淡然地笑笑,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建议。
成落玉摸摸自己的步摇,好似苦思冥想般拧着眉道:“如今能把你正大光明派去的地方便是源城,看你愿不愿意去。”
洛茯苓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虽烈但也不算炎热,她想了想说道:“此事我真的可以自己做主吗。”
诚王笑着道:“你若想留下也是可以的,不想嫁本王也有其他法子帮你。”
“不了,就去源城吧。”洛茯苓苦笑。
诚王收敛笑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往内殿去了。成落玉瞬间变了脸,不悲不喜一脸淡然地看着洛茯苓,好似看一颗石头一般。
“洛司丞,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我们走走。”成落玉说。
洛茯苓点点头,两人慢慢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芍药开得正好,花瓣艳丽夺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甜,沁人心脾。
成落玉缓缓开口:“你变了许多。”
“哦?”洛茯苓不置可否:“是吗?人都是会变的。”
“现在再看你便丝毫不觉得你与我师姐相像了,但诚王对你的态度似乎还是很不一般。”
洛茯苓淡淡道:“他把火油矿交到了我的手里,算是把命脉给了我,自然待我客气。”
成落玉冷哼一声,站定随手将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拧了下来:“你应该很久之前就猜到我想要的是什么了吧。”
洛茯苓毫不犹豫地开口:“六宫之主,母仪天下。”
成落玉将牡丹扔进了旁边的池塘里,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洛茯苓:“你聪明地叫人害怕。\"
洛茯苓微微一笑:“不难猜,姑娘这般心气,怎么会愿意做县主的棋子,做大将军的棋子,成家势力被削减地这样严重,过了这么些年憋屈的日子我要是姑娘你也得想尽法子让自己出头。”
“其实我很想让你嫁给我哥哥的,能有你这样的小嫂子以后日子不会很无趣,但我就是得把你送到源城去,你这么聪明,猜猜原因。”成落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洛茯苓继续笑:“你想找个正当的由头杀了我。源城疫病严重,我去了很有可能染病死掉,我想现在源城已经布下了不少眼线,若我没染病你也会用其他法子让我‘染病’,反正怎么都会死,对吧。”
成落玉不笑了,轻轻抬手搭在她的肩上问:“你既然知道,本可以拒绝的,只要你开口说你要留下,诚王殿下怎么都会保你,为什么要去。”
“只是想赌一把。”
“赌什么?”
“赌我命不该绝。”
“你赢面不大。”成落玉瞥了她一眼转身去看花,一女子款款向着她俩走过来,一路无言,远远看着便是威仪万千,等走近了才开口:“便是平日在邺城也不常进宫来,若不是借着诚王的面子,这还不容易能见着你。”
那女子一袭紫色云纹长衫,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中都透露着贵妇人的端庄大方。她长得和成落玉很相像,但比成落玉更美艳几分。
“阿姐别这么说,我身份卑微,哪能天天入宫来。”成落玉面不改色,只在眼神中透露着些许不屑。
“你若是身份卑微,那些侯爷公爷家的姐姐妹妹可都成市井乞儿了。”那女子微微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到洛茯苓身上来:“这便是洛司丞了吧,宫里各处都传遍了,可真真是个奇女子。”
洛茯苓知晓这便是贵妃成落宁,她心中暗暗盘算,昔日的文伊人就是风头太甚引起了后宫的嫉恨,她可不想重蹈覆辙,于是恭敬谦卑地低下头去:“娘娘谬赞,洛茯苓愧不敢当。”
成落宁微微颔首:“你倒不似那位跋扈,前年听外人讲落玉将你认作了外家妹妹,见你这模样我欢喜得很,既然是妹妹,便不能只是她一个人的,若你不介意,也叫我声阿姐听听。”成落宁浅浅笑着,温婉而高贵。
洛茯苓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她很是可怜,芳华年纪嫁给了老皇帝,如今皇帝病危,余生漫漫只能做个寡妇,还不如自己活得痛快。她抬头对上成落宁的双眼,笑道:\"娘娘身居高位,微臣不敢,万望不要折煞微臣了。”
成落宁听了便冷笑一声:“罢了,罢了,我也是闲得无聊,随意说说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
成落宁嗔怪地看了成落玉一眼:“洛大人,我听过一些你的传闻,扑朔迷离的,你今日既然进了宫也多与我说说好给我解个闷儿。”
洛茯苓淡淡地一笑:“娘娘都听了我哪些事。”
“传言你是狐仙坐下,法力无边,能以一人之力踏平整座山。你快说说,是不是真的?”成落宁的模样显然也是将这种传言当笑话讲,洛茯苓觉得无聊便扯扯嘴角道:“自然不能是真的,先前家乡闹匪患与官兵一起剿匪,此事被他人知道了便越传越荒诞,子不语怪力乱神,娘娘也不要太当真了。“
成落宁笑眯眯地说:“以往都说你像文伊人,现在见到你却是一点也不像,她从未有过你这样的谦卑姿态,或许,你能活得比她长些。”
洛茯苓躬身低头,她并不想与成落宁牵扯上什么关系,总之现在邺城腥风血雨,少认识一个人便多一条路。
成落玉微微白眼:“看你那个死样子,在我跟前伶牙俐齿,这会儿便成哑巴了,横看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
洛茯苓扯着嘴角道:“二位都是贵人,茯苓不敢造次。”
“罢了,你出宫去吧,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别在这里耽搁。”成落玉挥挥手叫身边的內侍带她出去。
洛茯苓行礼准备离开。
成落宁垂眼转身去看花,没再搭理她。
洛茯苓转身离去,成落玉抄手抱臂踱着步子走到成落宁身前:“哥哥已经去寰阳行宫了,你这样泰然自若?”
“有什么可担心的,去了寰阳行宫他能找到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躯体,他还能把行将就木的圣上带回来不成?”成落宁淡漠地说道。
成落玉笑笑:“要说心狠还是姐姐狠,好歹与圣上夫妻一场却还能这样痛快地下手,小妹佩服。”
“你不必这样挖苦我,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成落宁淡淡道。
成落玉撇嘴:“好了好了,你我姐妹之间何须这样说话,还是腾出手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姑母。”
成落宁微微眯眼:“她所仰仗的也不过是国公府的面子。兄长一旦失势,她又能倚靠什么呢,纵然她手段了得也得跪在我身前求着我。”
成落玉冷笑:“姐姐久居深宫怕是已经不记得她的狠辣了,竟然觉得她会是那种向你低头的老妇人。”
成落宁沉吟片刻,淡淡道:“总能让她吃到苦头的。”
两人站在湖畔吹了一会儿风,成落宁才转身往内宫走去,成落玉没有看她,只低头又伸手掐下一朵芍药花放在鼻尖轻嗅,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