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

　　又一夜过去，林宴醒来时，听到轻快的哼歌声。
　　他来到厨房，就看到李木在锅炉前忙碌。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林宴哥哥，你醒啦！”
　　林宴：“……嗯。”
　　李木笑道：“我给你做好了早饭，正好来吃吧！”
　　林宴：“……”

　　吃完饭，一直保持愉悦的李木又说：“林宴哥哥，待会我们去集市买东西吧，今晚又可以看烟火祭了。”
　　林宴马上开始思考，看来这次时间推移的进度不太远，至少面前的李木还是个孩子模样。
　　也就是说，他已经从李桃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
　　但看着李木的笑脸，林宴始终觉得心底发毛。

　　两人于是就去了集市，大概是为了烟火祭做准备，集市里的人很多。李木很熟悉这里，拉着林宴到处买东西。
　　逛了大半天，林宴累到已经懒得说话时，李木正在一家饰品店里到处寻找。
　　“这个！林宴哥哥，你看。”李木拿来一串叮当作响的风铃，林宴抬眸看去，然后目光顿住了。
　　李木：“好看吗？”
　　林宴：“……好看。”
　　李木：“那就买了，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林宴：“嗯。”
　　风铃挂在了林宴腰上，林宴碰了碰这串小玩意，它和自己在樱花寺得到的那串一模一样。
　　那接下去该不会……

　　“林宴哥哥！林宴哥哥？”
　　小男孩的呼唤把自己喊回神：“嗯？”
　　李木微笑：“我们去坐游船吧，这个时候江上会有大雾，很好看哦。”
　　林宴：“……好。”

　　接着，坐游船，泡温泉，上雪山。就在林宴琢磨着他什么时候带自己去走迷宫时，李木叫他：“林宴哥哥。”
　　林宴：“嗯？”
　　小男孩露出弯弯笑眼：“林宴哥哥，谢谢你。”
　　林宴：“……”
　　李木：“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和小桃。”
　　林宴：“……”
　　男孩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编制的手绳，系着桃花装饰：“真好看，小桃如果在，应该会很喜欢吧。”
　　林宴：“……”
　　李木看了看天边：“快天黑了，林宴哥哥，我们先上山吧，抢个好位置。”
　　林宴：“……嗯。”

　　两人爬上山顶时，天幕已经完全变黑，已经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那里布置自己的席位。
　　他们在一处坐下，林宴看了看天边的星星。
　　“每年都能看到烟火祭，真好啊。”李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开心地晃了晃腿。
　　林宴：“……”
　　李木：“林宴哥哥，你今年要许愿吗？”
　　林宴：“……不要。不是说许愿可能会没命么？而且这么多人，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愿望会实现？”
　　“是啊。”李木笑了笑，“不过，如果实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无法实现的心愿，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林宴：“……”
　　李木：“开玩笑的，哈哈。”

　　“快开始了！”周围有人叫起来。林宴把目光投向山下的平台中央，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点燃烟火筒——
　　“林宴哥哥。”
　　李木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肌肤的冰冷刺激得林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向并没有转过脸来的李木：“怎么了？”
　　“没什么，你可以一直握着我的手吗？”
　　“……好。”
　　“谢谢。”

　　“10！9！8！7！6！5！4！……”

　　男孩注视着前方，他低声说：“要幸福啊，小桃。”

　　“3！2！……”

　　“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
　　“1！！！——”
　　一声巨响，金红相间的光束冲入云巅，在夜幕中绽放成绚丽的色彩。
　　人们站起身欢呼，有的人双手合十，开始闭目。
　　林宴握着李木的手，他能感觉到对方在颤抖，也在努力遏制这种颤抖。
　　李木闭上了眼睛，垂头，脸上还挂着微笑。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你必须付出代价，那就是你的生命。”

　　“这样你也愿意接受吗？”

　　林宴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木屋的天花板，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麻疼的太阳穴。
　　“咚咚。”房门被敲了敲，随后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林宴哥，我听到声音了，你醒了吗？”
　　林宴皱起眉头，回答：“嗯，刚醒。”
　　女声：“那你待会就来厨房吧，我已经做好早饭啦！”
　　林宴：“好。”
　　他穿戴完毕，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被打理得整齐有序的院子，鲜嫩的花朵倚墙盛放，少女哼着小曲，在为它们浇水。
　　林宴走近，少女回过神：“早安，林宴哥。”
　　看着眼前女孩二八佳人的青春脸庞，林宴眨了眨眼：“……李桃？”
　　李桃：“是我啊，怎么了？你睡懵了吗？”
　　她把手里的水筒放下，捋了捋衣袖，也是这时，一串熟悉的手绳出现在她干净纤细的腕上。
　　林宴：“你不是……”
　　“我回来啦！”
　　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男声，李桃立刻跑出去，和那人激动地相拥。
　　林宴探出头，来人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那张脸，不用想也知道是长大后的李木。
　　李桃抱着他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你终于回来啦！小木哥。”
　　李木想起什么，看向林宴：“林宴哥，吃完饭就和我一起去剧团吧，我们要提前去那里准备。”
　　林宴：“剧团？什么剧团？”
　　李木用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李桃开口：“林宴哥你刚醒，估计还没缓过神，待会我们要去剧团做成果汇报演出。
　　林宴：“演出？”
　　李木这下也信了他是没睡，索性不搭理了，对李桃说：“我先去杂物房放东西，林宴哥交给你了。”
　　李桃：“嗯。”
　　然后，少女双手叉腰，装作气鼓鼓的样子：“林宴哥，我和小木哥今天有剧团的演出，你不会忘了吧！”
　　林宴试探：“……哦，木桃剧团？你俩一起办的是吧？”
　　李桃眼睛亮起来：“你清醒啦？”
　　林宴：“……”

　　吃过饭后，林宴跟着他们去往这个木桃剧团，两个人一到那里就拉着手说要去后台准备，叫自己去观众席等候。
　　林宴扫视了一圈剧团内部的装潢，和他跟随旅游团去往的那家十分相似，只是现在还有古早的年代感。
　　大概等候了二十分钟，观众席陆陆续续被坐了满了，台上传来报幕声，灯光熄灭，只留下舞台上那盏聚光灯，照映着缓缓拉开的帷幕。
　　身着素衣的少女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什么，她双手合在胸前，妆彩点缀的眼睛里仿佛映着一片星河。

　　“又见那一只粉蝶，带我寻进梦深处……”

　　林宴想起什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观众手里的节目单，第一个节目，也就是当前这个，名字叫《蝶引惊梦》。
　　李桃起身，在原地伸开手臂旋转，飘扬的衣带随着她的身姿飞舞，把她围起，舞台上方落下大片粉色的花瓣。
　　音乐变化，从两旁上来群众演员，在李桃身外围成一个圈。
　　“寻寻觅觅，何处是人间……”
　　聚光灯缓缓变暗，再亮起时，李桃和群众演员都已不再，此时是身着长衫的少年在台上漫步。
　　“我随蝶飞而入迷境，现恐迷失于此……”
　　就这么反复吟唱和舞蹈几个回合后，李桃和李木终于同台。少年少女握着手，配合度极高地伸展舞姿，演出尾声，他们含情脉脉地对视，青春的脸庞向对方靠近，帷幕也随着掌声缓缓拉上。
　　演出结束后，林宴去后台找他们，李桃和李木正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林宴：“咳咳。”
　　两人吓了一跳，分开，跑到他跟前：“林宴哥，怎么样？”
　　林宴：“挺好的。”
　　两人对这样的评价感到很很满意：“你等一下哦，我们剧团要拍大合照，待会拍好了我们就来找你。”
　　“行，那我去大门口等你们。”林宴和他们反道而行，从后台出来时，和一个身影擦肩而过——那人因为臃肿的身材，经过时把林宴绊了一下。
　　“抱歉抱歉！”

　　他一说话，林宴就愣住了。他抬头看向眼前拿着相机的胖子：“王志？是你？”
　　王志挠了挠头：“您认识我？”
　　林宴：“……”
　　“哦，我要赶着去给他们拍照片了，您如果要找我，现在外面等候一下吧，麻烦您了！”王志非常拘谨地给他鞠了几个躬，然后抱着摄像机跑了进去。

　　林宴皱了皱眉，他刚才的样子不像撒谎，看起来确实不认识自己。
　　在大门口等了许久，剧团里的人走出来一波又一波，林宴坐在台阶上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到轻快的脚步声。
　　李桃和李木看了看天边，李木说：“时间还早呢，我们去玩会吧。”
　　李桃：“玩什么呀？”
　　李木敲了敲她的鼻尖：“那个石雕迷宫，还记得吗？”
　　“？”林宴瞬间清醒，“迷宫，走哇，我也想去。”
　　李桃：“好耶！”

　　于是林宴再次来到了熟悉的景点，和当时遍布游客的景象不同，石雕森林此时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游玩者。
　　李木：“我们比赛吧。我们从不同的入口进去，看看谁先出来！”
　　李桃：“好！”
　　林宴默默站在他们为他选择的起点，他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前方狭窄的通道视野。
　　如果迷宫路线完全没变，那他至少前几个拐角还是记得怎么走的……
　　“3！2！1！开始！——”

　　那头传来少年少女欢快的脚步声，林宴也迈开了腿。
　　果然，前几个岔口和他记忆里一样，被他轻松排除了死角，直到他终于撞到第一座墙边的石雕。
　　石雕还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精致，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微笑的表情。
　　林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寻找着另一条路。
　　然而走着走着，他又撞见了同样表情的石雕。
　　林宴：“……”
　　他取下头上的发带，放在石雕前，又往外走去。
　　一分钟后，他回到了石雕前，默默捡起发带，沉沉叹了口气。
　　石雕很高大，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尽管它被雕刻成了微笑表情，在这片森林的衬托下，还是流露出一股瘆人气息。
　　林宴也的确感觉到，从他第二次走回原地开始，周围的通道好像变得越来越狭窄，每次加快脚步，后面就好像紧跟着另一个人的步子。
　　诡异的氛围越来越浓重，林宴正准备开口呼唤那两个孩子时，一抹亮光从眼边掠过——是一只散发着荧光的蝴蝶。
　　它在空中翻动几下，往前飞去，林宴回过神，跟着它走。
　　不一会，蝴蝶突然在视野里越行越远，彻底消失了。林宴看向周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出口。
　　没过几下，李桃和李木也陆续出现，他们看到自己，脸上又惊又喜。
　　“林宴哥好厉害！”
　　“不愧是道士，你怎么做到的？”
　　两人左拥右抱，林宴扯了扯嘴角，敷衍：“我一直顺着右手边走……就走出来了。”
　　“学到了！”

　　离开迷宫，天色渐晚，三人回到了桃花寨，一顿平常的晚餐后，林宴又在硬冷的床铺上躺下了。
　　他盯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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