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微为香

作者:江上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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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5 章


      陆明霄没有作为,良久之后,陆明霄沙哑着嗓子问道:“她怎么样了?”

      萧玉冷笑了一声,:“如王上所希望看到的,奄奄一息。”

      “那……孩子呢?”

      “王上还顾念孩子?你觉得孩子还有活着的希望吗?”

      陆明霄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萧玉转过身去,缓缓道:“王上回去吧,王后是不愿意见你的。”

      “知道了。”

      陆明霄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开,背影里不似往日骄傲,添了几分落寞。

      陆明霄回来的时候,存墨仍旧被绑在柱子上,程斯辰处理着一旁的血迹。

      “王上,那存墨先生怎么办?”

      陆明霄看了看旁边的血迹,和尚未醒来的存墨,缓缓道:“扔出去吧,如今他手筋尽断,已是个废人了,没什么用处了,就扔到外面的破庙里罢了。”

      “可是他怎么活下去啊?”

      “看他这幅样子。自然有人愿意施舍与他的。”

      “是。”

      程斯辰转身将存墨解了下来,撑起存墨正欲离开,陆明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程斯辰身体一顿,笑着道:“王上干什么都是对的,何来错误一说?”

      陆明霄没有说话,看着程斯辰拖着存墨离开。

      存墨被扔在距离王宫最近的破庙里,程斯辰好心,给存墨添置了一些被子和吃食。

      沐知微睁开眼睛,潇湘阁内一片寂静,只有萧玉在一旁坐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平坦小腹,沐知微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留住这孩子啊。

      “王后,您醒了。”

      沐知微偏头看向萧玉,蠕动了一下嘴唇,“萧玉?你怎么出来了?”

      “你没事吧?”

      “孩子没了吧?”

      萧玉点了点头。

      “存墨呢?”

      “听说手筋被挑断后扔到破庙里去了,我没有去问。”

      “知道了。”

      沐知微不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王后,您要吃什么?”

      “萧玉,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王后又可曾连累过我什么呢?”

      “有了陆明霄的宠爱,你定会在这王宫里风生水起的。”

      “风生水起不重要,难得有您一个知心人。”

      “言希呢?”

      “出去煎药做饭了。”

      “小厨房的人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言希大骂他们是奸细,不让他们进来,此刻都在门外跪着呢。”

      “萧玉,麻烦你去告诉言希,就说与他们无关,都放进来吧。”

      “好。”

      “还有啊,以后就不要再叫我王后了,叫我知微吧。”

      “王后名讳,怎么敢直呼呢?”

      “你那便随言希一样叫我小姐,或者叫姐姐。”

      萧玉看了看沐知微,沐知微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里也看不出任何悲喜,萧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言希恰巧端着饭走了进来,“王妃,您去哪儿?”

      “小姐让我跟外面的那群人说,不关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进来吧。”

      “小姐倒是好心,可看看那群人是怎么对她的。”

      “其实也不然,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更何况,他们也真的没干什么。”

      “知道了王妃。”

      “小姐醒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小姐醒了?那我先进去。”

      萧玉笑了笑,看着言希有些雀跃又着急的身影。

      “小姐。”

      沐知微听到声音,转过了头,言希看到沐知微惨白的脸却依旧朝自己笑着,泪水夺眶而出。

      沐知微抬起手来招呼言希过来,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看到小姐高兴。”

      “听说存墨被送出去了?”

      “是,程斯辰派人送来了地址。”言希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沐知微。

      “言希,大夫来看过我的身体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小姐体质寒冷,不适合再有身孕,而且这一次损伤了根本,小姐难免日后落下病根。”

      “他们有说我多久可以下地吗?”

      “他们说要一周。”

      沐知微点了点头,一周还是能等得起的。

      “小姐我煮了面,您起来吃点吧。”

      “不了,没胃口。”

      “难道你不想出去见存墨先生吗?”

      沐知微想了想,坐了起来,乖巧的由着言希喂她。

      “小姐,这两日你睡着的时候他们有人来看你,说王上每天都喝酒。”

      沐知微苦笑了一下,“孩子都没了,王上深情装给谁看?”

      “王上,王后醒了。”

      陆明霄一听面色上挂上笑容,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方才,王上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陆明霄跌跌撞撞正欲出去,却不由得停在原地,而后苦笑着说:“算了,她一定不想见我,她一定没能原谅我。”

      静安从门外走了进来,扶着摇摇欲坠的陆明霄道:“王上别这么折磨自己。”

      “静安,你来了。”

      “是,王上,我来了。”

      “你可去过王后哪里?”

      “王后?这偌大的王宫,哪里还有王后?”

      “沐知微她……”

      “王上,今日来就是为了来送回您给王后的手谕,王后说了,从今王后,她不再是王后,而是知武小姐。”

      “不能,王后之位岂有说不要就不要的?”

      “王上,王后当众受辱,您已经将她的尊严踩在了脚下,你又凭什么要求她还言听计从?”

      陆明霄抬头看向静安,看着静安妖艳的红唇,以及打扮的的雍容的静安后退了几步,“静安,你怎么打扮的这样?”

      “不好看吗?”

      “不如清新淡雅看得舒服自在,不似从前了。”

      静安笑了笑,眼里不再是从前那副温柔的笑意,“是,我从前不是这般,王上呢?王上又与以前有几分相似呢?”静安看着醉酒站在那里仍旧好看的陆明霄,缓缓道:“王上就是这般,不管什么时候,总能这么蛊惑人心。”

      陆明霄看向静安:“什么意思?”

      静安看着陆明霄,娓娓道来:“初见王上,只觉得沁人心脾,王上对王后的宠爱,让人艳羡,我便钦慕于你,开始四处打探你的过往,方知王上一族被沐武所屠,独留一子,便是王上,沐武还将王上收为关门弟子。可王上成年之后却将师父杀害,还强迫王后嫁与你,世人皆道王上深情,不计较仇恨,可谁又知道是王上亲手手刃了爱妻的亲生父亲呢?难道王上就一点都没有想过,沐武一介江湖人士,为什么会无故杀害你们全族吗?”

      陆明霄看向静安,“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爱王后呢?”

      “如果这就是王上的爱,那么未免太廉价了。王上,这是手谕,我便先走了。”

      静安说完将手谕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全无往日半点温柔之气。

      “小姐,听说静安今日去送王后手谕的时候,教训了一顿陆明霄呢。”

      “不过是徒劳罢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看存墨。”

      “小姐身体好了,自然是可以的。”

      “那,陆明霄让出去吗?”

      “他不拦着小姐,陆明霄的口谕,已经晓瑜整个王宫了。”

      “当真?”

      “真的,”言希站了起来,学着陆明霄:“来人呐,传本王口谕,今沐知微,可出入王宫各地,众人皆不得阻拦,除此之外,潇湘阁内的用度,一切按双倍供给。”

      “明日就出去看存墨。”

      “好。”

      沐知微再见存墨,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存墨的头发如杂草,散漫的耷拉在肩头,原本干净的脸庞此刻也不知染了什么,黑漆漆脏兮兮的,沐知微到的时候,存墨正像野狗一般伏在地上的碗里喝水。沐知微走近存墨,蹲了下来。

      沐知微颤抖着声音开口:“存墨。”

      存墨抬头看了一眼沐知微,随后惊恐地退后,嘴里喊着我不是存墨,我不认识你之类的话。

      沐知微扶住了存墨的肩膀,强迫存墨看着他,存墨身体一怔,而后哭出声来。

      “知微。”

      沐知微抱住了存墨,下巴抵在存墨的发顶上,轻声道:“我在。”

      片刻之后,存墨抬起头来看向沐知微:“你没事吧?那日我……”

      “没事。”

      “孩子呢?”

      “没能留住。”

      “存墨,是我对你不住。”

      “没事,陆明霄将我的手筋尽数断去,我如今已经形同废人了。那夜没能帮你。实在是我的无能。”

      “那日幕罗来告诉我三杯酒后借口离开宴席,可我没能离开,这才招来这么多祸事。”

      “知微,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带回来了。我原以为我的武功与陆明霄可以一较高下,奈何,寡不敌众,还是败了下来,如今,我活的痛苦,已经不想再这么苟延残喘下去了。”存墨的眼里带着祈求和渴望的看向沐知微。

      沐知微已经明了存墨的意思,看着存墨,沐知微伸手摸了摸存墨的脸,存墨虽然不骄傲,可毕竟是南疆王的次子,生出来便无忧无虑,更是纯真良善,不想遇到沐知微之后竟然遭受这种事情,存墨身份尊贵,无法忍受也在情理之中。

      沐知微看了看言希,伸出了手。

      言希从腰间掏出了一包香,递给了沐知微。

      “小姐,你当真要这么做嘛?”

      “是。”

      沐知微将那香放在地上点燃,将面纱拿了出来递给了言希一块。

      沐知微的毒香发作的很快,存墨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苦。

      临死弥留之际,存墨说了一句话,他说:“知微,我爱你。”

      沐知微看着存墨的手一点一点垂了下去,恍惚间想起很早之前存墨问她的那句是否愿意跟着他一起走,可惜的是,沐知微拒绝了。

      沐知微的手轻轻握住存墨的手,缓缓道:“如果有来生,我愿意跟你走。”

      存墨仿佛听见了那句话一般,脸上挂着笑容,安然的离开了。

      沐知微站了起来,扶着言希走到了门口。

      脚下一软,沐知微跪在了地上,啐出一口血来,血将沐知微的面纱染红。

      “存墨……”沐知微撕裂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沐知微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回去的时候陆明霄在门口等她。

      沐知微在陆明霄的脸上,见到了久违的……担忧。

      “知微,你去哪儿了?”

      “王上?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身子刚好,实在是不适合出去乱跑!”

      沐知微看向陆明霄,眼神却穿透陆明霄,看向陆明霄所企望不到的地方:“放心,存墨已死,我的心上人,死了。”

      沐知微越过陆明霄,一步一步走向了潇湘阁,只留下陆明霄一个人在外面站着,那一句我的心上人犹如刀刃一般划在陆明霄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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