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

　　蒋沐凡站在家门口反应了半天，赶紧先翻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看一下自己还剩下多少电量，别整的晚上真的要流落街头。

　　之后他连忙百度研究了一下这把锁，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这女人黑心起来那是真黑啊。

　　这是德国最新的一款产品，门锁一体，带摄像头还全程联网，谁要是把这门图谋不轨的碰一下，响警报不说，立马就能给你就地报警了去。

　　多大仇？方黎他亲妈至于不至于啊？！

　　……

　　真想给方黎告一状啊。

　　蒋沐凡委屈的想。

　　忽然身后的电梯滴了一声，上来了个男人，就是蒋沐凡刚在楼下见到的那个精英男。

　　“你好，蒋先生是吗？”

　　那男人彬彬有礼的走到了蒋沐凡身后。

　　蒋沐凡见人感觉有些来者不善，冰冰冷冷的嗯了一声。

　　然而那位精英男仿佛并不介意，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蒋沐凡手里：“蒋先生你好，我是严宁女士的律师，我姓周。”

　　周汉哲，蒋沐凡瞅了一眼名片上面的字儿，却并没接到手里去。

　　防备心极重的双手插兜，蒋沐凡面无表情的问：“这怎么回事儿？”

　　周汉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的人畜无害：“这套房子是在严女士的名下，之前一直给方先生借住，如今严女士回国了，我们就想着是要合法收回了。”

　　蒋沐凡眉头一皱：“这房子不一直都是方黎的名字吗？”

　　“上个月就已经办理过户了，现在是严女士的房子，蒋先生。”

　　“不可能。”蒋沐凡眉心拧的更深了，“方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他没签过任何合同，你们过户难道不用户主签字的吗？”

　　闻言，周汉哲丝毫不慌的笑了笑：“恕无可奉告蒋先生，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严女士今天托我来也就是告知您一声——这房子她今天合法收回，您的私人物品都给您打包收拾好了，我这就开门，您可以自行取走。”

　　这一通荒诞之词，蒋沐凡听完简直要被气笑。

　　眼前，周汉哲就像个机器人似的念完了自己的台词，掠过蒋沐凡径直就打开了门。

　　屋子一进去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太多变化，暖黄的灯光，灰色的沙发，原木色的家具，还有一盆他和方黎养了好久的小仙人掌。

　　就是太干净了。

　　地上没有他们有时候乱扔的谱子和书，沙发上没有懒得叠的毯子，手机充电线也没有从沙发旁边的插座上掉到地上。

　　玄关后面放了三个大纸箱子，蒋沐凡猜，那大约就是自己的东西了。

　　恍惚之间他还有些奇怪——怎么住了六年，最后就只有三箱的行李？难道还真的除了点衣服零碎什么的，就再没别的了？

　　不能吧？那电视电脑没他一半吗？那后来买的咖啡机豆浆机就没他一半儿吗？还有那什么扫地机器人，空气净化器，定做的乳胶床垫，和柜子里那么些个床上四件套什么的……

　　都没他的份吗？

　　这要是细算起来，可怎么才能算的清？

　　脚踩在这一尘不染的家里，蒋沐凡只觉得陌生和心寒。

　　——这算什么，被迫离婚？

　　严宁真真名副其实的总裁本裁，从前她想赶自己走的时候，身前还有个方黎挡着，现在方黎一病，可算是让她得手了。

　　周汉哲见蒋沐凡站那儿不动，在一旁低声催促：“蒋先生，您要不再看看还有什么您的私人物品需要带走的？我可以叫人再帮您打包。”

　　蒋沐凡环顾了四周，之后一声冷笑：“我要带走的可多了去了，你就不怕是不是我的，我到时候可都要拿走？”

　　周汉哲又是一个机械的微笑：“不会，蒋先生，严女士说您想带什么就带什么，日后她还打算把这个房子再重新装一装的，很多东西她其实也用不上。”

　　好一通酸不溜秋的羞辱。

　　地上的那三箱行李已经封好，蒋沐凡也懒得再打开看，这家里能有啥？衣服鞋子还有书，ipad游戏机充电线的。

　　哦对，书房还有架立式钢琴。

　　那是刘伟之前帮他们淘的一架纯进口卡哇伊，那会儿他和方黎刚正式搬过来，两个人都是搞音乐的，屋里没架琴可不方便，方黎那会儿本想给蒋沐凡一步到位的整个施坦威，可奈何确实太贵，蒋沐凡觉着他们没必要花个几十万弄个二手施坦威还是施坦威里最次的型号回来。

　　那个时候蒋沐凡是雅马哈的死忠，其实到现在蒋沐凡也很喜欢雅马哈的音色和味道，但再遇到刘伟弄来的这架卡哇伊的时候，蒋沐凡确实也是爱的不行——他说如果说雅马哈琴的音色是醇厚的咖啡，那卡哇伊就是那种带着荔枝甜味的糖。

　　这琴刚回来的时候，蒋沐凡随便在这琴上弹出了几个音，就能被那音色甜的齁到脑门里去，配极了跟方黎刚搬进家里来的日子。

　　这琴他可舍不得留在这里，严宁要有心，也许会好好收着，可要万一犯了神经病，转手了送人了扔垃圾堆了那都有可能。

　　方黎那爪子跟琴也不沾边，这琴看来还得他来守护。

　　进了书房把琴检查了一遍，蒋沐凡见一切正常，完好无损，就对那周汉哲说：“我没什么要拿的，就是要把这琴搬走。”

　　哈，周汉哲脑门一拍——就怕听见这祖宗要琴。

　　搬钢琴可不是普通搬家公司能干的活儿，得找专门的搬琴师傅来，这个点儿了，让他上哪儿找般琴师傅去？

　　严宁还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就今天之内把房子的事儿给办妥当了，这糟心事儿是说来就来。

　　周汉哲再也笑不出那机械的笑容：“啊……好啊，那...给您怎么搬呢？”

　　他僵硬的问。

　　这次换蒋沐凡来笑了：“那——就不是我来想办法了吧？周先生？”

　　......

　　十分钟之后。

　　2603房间里直接上演了一出——谁还治不了个蒋沐凡了？

　　周汉哲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请示老板呗，严宁又不是真玛丽苏总裁，说今晚就今晚的。

　　不就个钢琴，只要让蒋沐凡今晚开始，再也不能进到这屋半步——琴？那都是小事一桩。

　　第二天就联系师傅给他送出去，就只给他搬到楼下，再仁慈一点给他搬到小区门口也行，反正只要出了这家门的东西，蒋沐凡自己爱怎么想办法怎么想办法，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无关了。

　　周汉哲听令，立马给蒋沐凡回了话，让他第二天来取琴。

　　三言两语之间，蒋沐凡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了。

　　他临走之前仔细检查了周汉哲手里的房管局的合同和手续，确实是真的，不乖乖走的话，楼下就有人上来帮他走。

　　就算他要是死赖着不走，第二天也会有有关部门来劝他走。

　　虽然蒋沐凡不像所谓的艺术家那样，只吃新鲜蔬菜和瘦牛肉，只喝天然山泉水不食五谷杂粮。

　　虽然他跟人世间很多人都一样，喜欢路边吃烤串，喜欢买超市的各种口味的薯片，喜欢稍微多赚点钱，平时跟有的家长聊起课时费的时候，也会像个卖菜的一样来回讨价还价。

　　可他骨子里却还是个心气儿高上天的人，他要体面要尊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办法把脸埋进泥土里，屁股朝天的走路。

　　严宁既然非要做的这么绝，那他就走。

　　不卑不亢的，昂首挺胸的走。

　　房子算什么？不就是个住处，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算败了？

　　他是方黎疼在心里的宝，就这一点上，严宁永远都赢不了他。

　　蒋沐凡毫无二话的下了楼，找物业借了一个推车，把26楼的那三个大纸箱子一口气统统拉了下去，就像是拉了三件快递一样的淡定。

　　周汉哲完成了任务，锁了门后才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平时打的官司都是大案子，公司跟公司的经济纠纷，哪儿处理过这鸡毛蒜皮的事儿。

　　还是这有点明摆着在这儿欺负人纠纷。

　　看着蒋沐凡拉着三个超大箱子费劲的进电梯，周汉哲本想帮着去搭把手，结果却被蒋沐凡一个冷脸给回过去了。

　　“别碰，大律师。”

　　蒋沐凡面对着周汉哲一个冷笑：“这儿站不下了，劳烦您搭下一趟电梯吧。”

　　周汉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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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沐凡把小推车拉到了小区门口，哼哧哼哧的卸了货，放到保安跟前，劳人家看一会儿，然后打算把小推车再给人物业还回去。

　　物业的办公楼是个小二层，有前后两个门，一个门开在院子里，方便服务业主，还有一个大门临街开着，当半个售楼部用。

　　蒋沐凡离临街的那个门比较近，顺路朝南走，拐个弯就是。

　　他正拉着小推车打算走物业大门把这事儿了了，可刚走到转角处，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擦的蹭亮的，眼熟的黑色SUV。

　　沃尔沃xc90。

　　蒋沐凡：！

　　特么还没走呢？！

　　他触了电似的收回了往前迈得腿，趁自己还没从拐角现身，掉头就打算走院子里面的道儿。

　　贺白这是车开不动了，在路边歇脚呢？

　　蒋沐凡边走边烦，这一天过的，可真精彩——

　　怎么处处都要跟人作对。

　　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大圈，蒋沐凡终于把小推车完好无损的交到了物业工作人员的手里。

　　等再走出来的时候，自己那三件儿可怜的纸箱子跟前，忽然倒霉的站着个人。

　　月黑风高的，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只看那身高跟那长腿，蒋沐凡就知道那是贺白。

　　——搭上了就躲不掉的贺白。

　　蒋沐凡不愿意多琢磨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贺白还在他家附近呆着没走，他也没心情琢磨这事儿。

　　因为就算琢磨出原因了，他估计自己也是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处理不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搁平时，他都是能躲就躲过去了。

　　蒋沐凡不禁暗暗恨自己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哪儿哪儿都要找人家帮忙。

　　看着贺白的背影有些头疼，蒋沐凡边朝前走边思索着编一个什么像样的理由，把贺白这尊神赶紧安安生生的送走。

　　大概是他的脚步惊动了贺白，还没等走到跟前，贺白就已经转过身来了——

　　小区门口略微昏暗灯光打在贺白头顶上，蒋沐凡看得出他脸色不大好。

　　脑子里混七杂八的瞎编理由还没来得及一句一句的串起来，就被贺白冰冷的眼神打散了。

　　这眼神似曾相识，蒋沐凡曾经深深的怕过。

　　“怎么回事？”贺白垂眼看着蒋沐凡问。

　　可蒋沐凡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他不知要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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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白一直没离开的理由很简单，不过就是个放不下。

　　那无人可说的心就像是个强力胶，把他硬生生的粘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仿佛最后只有距离上的接近，才能让他得以一丝平静。

　　贺白原本是在车里盘算着第二天该怎么帮蒋沐凡打听方黎的事儿，他计划着要找什么人，找哪儿的人，有谁可用又有谁可求。

　　正一条一条翻着通讯录，就是鬼使神差的朝前抬了个眼——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忽然就跑了。

　　“……”

　　贺白站在三个写着个小小的蒋字的箱子跟前，怎么猜也猜不明白蒋沐凡搬出了这三个巨大的箱子，是在搞什么鬼。

　　他还是缺钱？要把家里啥东西拆了买了？

　　不应该，不是已经给他打了五十万了吗？

　　他要搬家？

　　搬家那这东西是不是也太少了。

　　贺白脑补了一切有可能没可能的解释，什么结论都没得出来，结果把蒋沐凡给等出来了。

　　若是蒋沐凡没出来还好，等他待的不爱待了，也许他也就先走了。

　　可蒋沐凡又冒出来了，那这其中就准有事儿。

　　贺白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看蒋沐凡能说点什么。

　　于是就见蒋沐凡在自己面前，跟个傻子一样的口齿不清道：“那什么，我……我给刘伟……寄个快递，这……这是他给我这儿存的货，嘿嘿。”

　　贺白眉毛一挑，抱起了手臂：“说实话。”

　　蒋沐凡脑袋里的瞎话像是在脑门里面打起了仗。

　　这时周汉哲开着他的英菲尼迪，终于从蒋沐凡这倒霉院子里七拐八拐的小路里给绕出来了，见蒋沐凡跟个不认识的男的站在一起，周汉哲还以为是来给蒋沐凡帮忙搬家的朋友。

　　他也没见周围停个什么车的，便瞎发起了善心，周汉哲扯着嗓子冲蒋沐凡的方向喊了一声——

　　“蒋先生！需要我帮您拉行李吗？”

　　蒋沐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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