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降临修真界了吗

　　两人没有在山门前长谈的想法，凌涣给人顺完毛后，就将应如意带进了弘道殿，他平时用来避开玩家找人谈话的偏殿中，也就是刚才沈芸芸和王安清在的偏殿，此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毕竟该跟凌涣商量的事都说的差不多了，沈芸芸跟应如意不熟，不想在这里打扰他们叙旧，自然是要走的，走的时候还顺手把王安清给捎带上了。

　　王安清：听我说谢谢你，前辈你其实真没必要带我的……

　　救命，虽然他很尊敬沈前辈，但不知道谁会想跟陌生的冷面剑修前辈相处！感觉一声都不敢出啊！

　　至于玩家……两个玩家自然是没有带回来，就地放生了，凌涣给他们分别扣了二十个声望值小惩大诫，心想得加一条新限制了，起码让他们离NPC远一点。

　　应如意叫他的傀儡们在外面候着，凌涣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三位的名字——

　　“红花、黄蕊、绿叶，你们在门口等我，不要乱走。”

　　这把傀儡当活人一样的叮嘱暂且不提，名字的草率程度也是独树一帜……他还是这么不会取名。

　　凌涣当时便忍俊不禁，被应如意狠狠瞪了一眼——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懂不懂什么叫大巧不工？！大俗就是大雅！

　　这边到了殿中，绕开正在大殿里“嘿嘿哈哈”胡乱练功的玩家，两人进了已经清空的偏殿，进门凌涣先让应如意在桌前坐下，自己则要去泡茶——虽然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不吃不喝才是常态，但是一些传统社交手段是这样的，来客人了倒杯茶什么的很正常，所以修真界的灵茶一直很有市场。

　　不过这东西现在不好买了，质量好的就更难，幸好凌涣自己会制茶，否则以他的经济条件可能就只能给客人喝几百年的陈茶了……

　　应如意进来后看这偏殿里空间不算小，却只有一张方桌，两把圈椅，还有一座堆满各类卷轴的书架，作为待客之所稍微有些空旷，打眼看了一圈，这风格跟他的审美很不合，东西也太少了，心想凌涣这日子看来过的也不怎么样。

　　——凌涣确实很穷，但外人不知道啊，而且大部分修士都是不能理解这种穷的，他们对这种历史悠久的大宗门有点滤镜，总觉得你们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会真的没东西用。

　　虽然两人素有交情，却许久没有联系，应如意对他的境况并不十分清楚。

　　正想着这寒酸的摆设，茶已经泡好端到了他手边，凌涣含笑道：“不是什么好茶，暂且将就一下吧……如意，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四十多年了，别说见面，连传信都没来过一封，如果不是傀儡的辨识度太高，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到来的人会是应如意。

　　“哦，做了宗主，不想见落魄的旧相识了是吧。”挑剔的客人指尖碰上杯壁，温度倒是正好，便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可惜喝着人家的茶，说话却也还是像带着钉子一样。

　　这话就冤枉凌涣了，他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位说话刺人的朋友，“怎么会，你能来我自然十分高兴，不过近日听说你要回西州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这人早就已经回自家宗门了。

　　应如意出身西州仙门——挽月宗，从五十年前来中州后再也没有回去，挽月宗内部分为五门道统，应如意这一门只剩下他一个，宗主几次三番传书要他回去继任长老之位，可他一直不答应。

　　因为两人交好的事也不算秘密，这几年挽月宗大概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了，还传书给凌涣要凌涣劝劝他。

　　——挽月宗的现任宗主姓全，名忍冬，是位实力强大、行事利落的女修，却总被这个师弟闹得头大。

　　这样油盐不进的一个人最近忽然重新露了面，还有人在中州西境见过他，由于时间上的巧合，挽月全宗主以为是凌涣的功劳，还传信过来谢谢他的帮忙。

　　凌涣：……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然而应如意对凌涣的话嗤之以鼻，全宗主显然是白高兴了，他直说：“谁说我要回西州了？在西边转悠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我不是马上跑了吗？”

　　呃……这么回事啊。

　　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凌涣想想都替全宗主头疼，看来人少也不完全是坏事，小师叔和赵师弟多省心啊，金相长老也老老实实的。

　　眼前这人却一点也没有自己做的不对的想法，甚至还隐隐有点委屈，抱怨道：“我早就说不回去，说多少遍了，全师姐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开始宗门里传信来他也是回的，但都是些老生常谈，“快回来继任”“就缺你了”“我们都等着你回来继任呢”“你也该收个弟子了回来挑一个吧”，一封又一封，除了劝回就是劝回，他回信回了不知道多少次，从详细的说自己为什么不回去，到了后来成了简单的“不回”两字，然后一个字都不回了，最后则是宗门想传信给他都找不到人。

　　哎，凌涣做朋友是能理解他的，但做宗主就忍不住共情全忍冬了。

　　不过应如意连家门都三过而不入，为什么会不嫌麻烦的绕路来找他呢？凌涣心里自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向还在喝茶、脸上表情不动，眼神却显然在犹豫的应如意，“那你此行……？”

　　这个嘛……应如意看了他一眼，那点犹豫就更明显了，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前不久路过金陵附近，见到了……你师叔。”

　　……师叔？

　　凌涣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刚见过的小师叔，小师叔回宗门前也是在北州除妖，怎么会去金陵呢，但很快意识到他说的不是沈芸芸，而是另一个。

　　一向平和没脾气的凌涣霍然站起，“是他？”

　　很久没人提起过了，他师祖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就是他师父，小徒弟则是比凌涣入门还晚的小师叔沈芸芸，但中间还有一个徒弟，也是凌涣从小到大真正一直在叫师叔的人。

　　他的表情说不清是怒是悔是恨……还是怕，“我早该想到……撼山怎么会放弃金陵城，原来是他……”

　　应如意未知前情，对他的反应看不太明白，不过总能看出他心里不好受——归元宗上一代宗主赤云子的师弟，路南星，不管原本他是个怎样的人，现在都只是个必须除去的魔头了。

　　五十年前，苍玄大陆上还没有这么多妖魔，但现在还名声赫赫的大妖大魔，那时候也已经崭露头角了。

　　彼时中州出了一条即将化龙的恶蛟，一夜之间吞噬了江畔数十个村庄，侥幸存活下来的零星几人坚称它额上已经生角，前往探查的赤云子断定其七日之内便要化龙，忽然吞噬大量血食也是为了化龙做准备，还是蛟便如此凶恶，若是化龙恐怕再无人能压制它，赤云子传信联合几位老友，为封印恶蛟一起前往汉江。

　　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在场的几位修真界名宿尽数陨落，唯二存活下来的两人不愿谈及此事，以及原归元宗镜玄峰主路南星入魔，销声匿迹。

　　应如意的师父应如霜也是当日为恶蛟所害者之一，他曾跟随应如霜在汉江与其他前辈和前辈们的弟子见面，与凌涣也是因此结缘，所以他才能迅速确定自己遇到的人就是路南星。

　　“你不要着急，”他抓住凌涣的道袍，往下拽，要人坐下，“这事只能从长计议，他已经五十年没露头了，养精蓄锐到现在才出现，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好脾气的人急起来，能逼得坏脾气变成好脾气。

　　“而且我也得告诉你，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得从他四处乱跑，跑到金陵城附近技痒难耐，停下脚步作画开始说起。

　　另一边，被沈芸芸带走的王安清。

　　被迫亦步亦趋的王安清：拘谨。

　　小心的看一眼沈前辈的背影，王安清心想，要不要自己告辞呢，沈前辈一言不发，也不说让他走也不说让他跟上，但直接走还是显得有些无礼了吧。

　　但他也是真的不想跟沈前辈继续这么无言的走下去了，一会儿要是去了怀玉峰上他岂不是更尴尬，算了，还是赶紧告辞离开……

　　“s……”“是在想那个来找凌涣的客人是谁？”沈芸芸的话打断了他刚鼓起来的勇气。

　　王安清：啊？

　　不不不，其实他没那么多好奇心啊！

　　正好路过一段四处无人的路，沈芸芸想了想，她知道不多，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这小子好奇，那就告诉他好了。

　　“他说的‘如意’全名应如意，是西州挽月宗的弟子，唔……如今应该已经升格成长老了，他出名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大概是不知道他的，不过挽月宗你应该是听过的。”

　　王安清确实听说过，连拘谨都忘了，他惊讶的问道，“挽月宗不是……只收女弟子吗？”

　　这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事。

　　约两千年前，某位全姓女修在西州一处深谷中建立了挽月宗，她无亲无故，收了五个女孩做徒儿，都随她的姓氏，她可能也没想过要把挽月宗建立成什么名门大派，在位期间挽月宗更像是一个收留孤苦女子的地方，宗门真正发扬光大还是在她的五个徒儿手中，她们五人情同姐妹，地位不分上下，于是便在挽月宗设立五门，新月、弦月、满月、残月，晦月，师姐妹各领一门。

　　所以她们名义上的宗主，在宗内也只是某一门的长老，谁更擅长打交道谁就是宗主，只是一个对外的说法而已。

　　虽然后来挽月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已经不同凡响，成了有名的大宗门，但她们仍旧秉持着原本的传统，只收女子，文莺以前四处游历的时候还曾经进去过，与现任弦月长老相谈甚欢，对方几次三番劝她留下，但文莺还是更想继续游历，于是多次婉拒，但还是对这个宗门有些基本的了解。

　　不过事也有例外，而应如意就是这个例外，这几年说的人少了，他刚拜入挽月宗的时候可是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其他修真者：为什么他就可以进！！！

　　沈芸芸：“据说他母亲也曾在挽月宗修行，天资很高，可惜历练时为了救护师妹们受了重伤修为尽丧，最后不知为何出谷嫁人，生下了应如意，那时候人间最后一个王朝气数已尽，他父亲是当朝太子……没错，他算是正统的前朝末裔，比后来那些要光复前朝的皇族后裔可能还正统一点，他父母殉国之前将他送去了挽月宗，就算不能入门，也可以代为照看。”

　　“原本他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入门的时候改的，由当时的晦月长老，傀儡机巧大师，应如霜收入门墙时，改随师姓，取了这名字。”

　　“应如霜前辈曾经受应如意母亲的救命之恩，对应如意更是倾囊相授，他少年时就精通傀儡术，几可以假乱真，后来应前辈的一位以画入道的好友见了他，爱才心切，传授了点灵之法，这门术法可以分活物之灵点于死物，应如意结合傀儡术创出点灵天工术，可令他的傀儡与活物无异，他也由此成名，被称为点灵妙手。”

　　其实这些信息并不是凌涣说的，都是她从外面听来的，毕竟她出宗历练的时候，这人还很活跃。

　　至于凌涣……凌涣什么也不肯说，见过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当年的事一件都不肯说，沈芸芸不能逼问他，所以知道的也差不多就这些了。

　　不过这些也足够王安清震惊了，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完全不知道是这么厉害的前辈，如果早知道——好吧，早知道他也会赶紧走，那幅险恶的情景下，总不好凑上去陪着挨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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