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泪的传说

作者:林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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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4)


      滕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推那扇火门,火苗一下子就烧掉了他的皮肉,那种灼痛使他几乎要痛死过去!但想到屋内的润,他只是缩了一下只剩骨头的手,低头看到身上的百衲衣、插在腰间的凤毛和脚下的麒麟角竟毫发无伤,顿时又一阵惊喜。笨拙地裹了百衲衣用骨指去抓握麒麟角,对准火门,狠命地推去。
      火门应声而开。
      火神一瞥之间,吃了一惊,想分力再对小屋加大火力。天蝶仙哪里容得他放肆,催动全部仙力,更紧地束缚火神一动也不能动。
      滕用百衲衣将全身裹住,翻身进屋,直奔雨神身边。
      “润!润!”滕用凤毛去抚润受伤的肩头,忍住再被灼烧的痛苦,掀开盖在头上的百衲衣,将润紧紧搂进自己怀里,迅速地凑上自己还算湿润的嘴唇,吻住雨神干裂的嘴唇。
      四周烈焰腾腾,赤色的热烟将整个小屋包围成一座似乎要熔化的废铁。
      润只觉得浑身一片清凉,猛地苏醒,看到身边的滕的灼灼双目闪着异样的光芒,不由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来的?”
      滕将自己一双白骨爪缩进衣服里,看着润赤红的肌肤渐渐变淡,慢慢恢复原先的颜色,心里也渐渐舒坦起来,道:“我一直跟着你的。”
      “你能跟得上我?”润有些迷惑,看着滕也渐渐干裂的面庞,肌肤也紧绷起来,渐渐呈现出焦枯之色。回顾四周烈焰环绕的墙壁,不禁奇怪,他这个凡人竟也能到这里来?
      “是!后来失了你的踪迹,我回到北坎宫。可是,在蓄泪池看到你可能在受难……我也感到一阵阵的炽热的痛苦,想来是我对你的痛苦能感同身受,所以我知道你定是出事了!我就穿上麒麟角,奋力追赶过来。还好,总算是没有晚!”
      熊熊的烈焰缭绕着,吞噬着,润看到滕身上的百衲衣各个小布块的颜色更为艳丽起来,似乎火焰将它们的本色更为鲜明地张扬出来。
      滕忍着钻心的剧痛,用手爪轻轻将润扶起,又要用百衲衣为她遮体。润这才注意到他的手竟只剩骨头,低头看他一只脚也是只剩骨头——他刚才摘下那麒麟角推门来的,不由大惊失色,忙推辞不受。
      滕摇头,道:“这是百衲衣,是女娃从万千人类家庭里乞讨而来,现在我把它赠送给你!这是女娃一针一线缝补而成的爱心,也是我辛苦跋涉千万里带来赠送给你的爱心,你就当是人类给你的爱……这是凤毛麟角,它们不会被火神的烈焰烧成灰烬,对你应该也是有用的,你戴上它!还有,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我们下界万物对你雨神的尊敬和爱意,希望你……”
      “不行!你是凡人,会死的!”润不想接受这些东西,也不能接受这些东西。
      “只要你不要紧,就行!”
      “不要!……”润看着他摘下百衲衣的双臂都已成了白骨,他赤红的俊美的面庞也已渐渐枯焦,急忙叫道。
      滕固执地摇头,一件件地地摘下自己身上足以使他不必承受烈焰之苦的这三样东西,披在润身上。润呆呆地看着滕身上的皮肉迅速烤焦而脱落,乌黑的眼珠还在眨呀眨的,然后,然后,然后只不过是一瞬间,他就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
      “不——!”润长声嘶呼!
      浓烈的烟火中,润身披厚重的百衲衣,那根美丽的凤毛在她长发间飞舞,麒麟角已化作银丝长套指袖包裹着她的双手。
      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搂住那副骨架,眼睁睁地看着骨肉停匀的滕,竟变成这样一副没有血肉的枯骨!竟成了这一副没有生命的枯骨!她的心激荡地撞击着,那残余的坚冰割着她的心房,而眼泪再也忍不住,顿时汹涌而出,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天蝶仙已经奋力坚持了很久,只觉得气力将尽,见那小屋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心急如焚。而火神见小屋里没动静,自然就更嚣张起来,也更觉得胜券在握了,加大神力,开始向天蝶仙反扑。
      天蝶仙心里暗道不好,也许这回,他们三个都得毁在火神手里!但,即使拼命也恐怕无济于事了,那么,就只有等到以后给雨神报仇了吗?可是,真的要放弃雨神的生命,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原先那个秀美绝伦、晶莹澄澈的雨神了吗?不行!世上岂会有两个这样的雨神?而且也绝不可能再有像媚那样的女神!
      天蝶仙决定不顾毁弃天神的重大罪孽,也不管自身将要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纵身向得意洋洋的火神扑去。
      “你想玉石俱焚?”火神大吃一惊,急忙凝聚全部的火焰,用上了他决不敢轻易使用并会耗费他自身大半神力的绝烈赤焰。
      天蝶仙不答言,凶狠而绝望的眼神让他此刻格外骇人,任火神周身散发出的火焰灼烧自身的仙衣和本神。
      火神哪里能招架得住他如此疯狂而不顾性命的进击!一时连连后退,一直靠近小屋,想借着那本来就积攒在小屋里的火力向天蝶仙反扑。
      两人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火神决不愿这一切功亏一篑,自是奋力反击;而天蝶仙知道生死在于这一线,也更是丝毫也不肯放松!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觉得耗尽了力气,火神暂时占了上风,他全部的火焰包围着天蝶仙。天蝶仙在绝望中突然暴吼一声,迸出所有的力量,全身的灰黑长袍崩裂成片片蝴蝶,犹如一片片枯叶,飞舞在火神和小屋周围,很快在烈焰中成了灰烬,只剩下躯干的肉身。
      火神叫嚣道:“妖仙,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火神干燥恣肆、恐怖疯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赤离宫里回荡了两下,突然戛然而止!他吃惊地看着那烈焰包围的赤色小屋竟一下子分崩离析,白花花的大水冲涌而出,霎时就蔓延至赤离宫的各个角落。
      接着,又起了一阵大风。
      雨神润的晶莹剔透的身躯从水火之中的小屋的废墟里缓缓升起,身上不再是华丽而如蝉翼的天神之衣,却是一件五颜六色的不规则的小块布料组成的艳丽披风包裹着,虽极是艳俗而朴陋,却依旧难掩雨神那出众的绝世风姿!只是她手臂间却抱着一副枯骨架,神色依旧冷清,却又似乎蕴含着一股深沉的将要爆发的巨大的悲愤!
      火神吃惊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气急败坏!
      天蝶仙趁着这个空子,迅速地从火神的烈焰中脱身。后退几步,看着在半空中冉冉升起的雨神,她是那样的光彩夺目,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想到自己的丑陋,心里一阵悲凉,又是一阵激动,却也觉得终于可以放心了,念动咒语,迅速隐身而去。
      雨神浑身散发出她那特有的冰凉而慑人的气息,霏霏细雨从她身体里迸洒而出,却成了茫茫绵绵不绝的白水,涤荡着阻碍它前行的万物,瞬间就将烈焰腾腾的赤离宫淹没。
      狂风怒吼,白水暴涨!
      火神神情萎靡,浑身打个机灵,知道一切都已完了: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个小小的雨神,她竟能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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