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IT羊

　　回到家，林杨甚至都没有心情去管额头上的伤，把自己扔进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累的不想动，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扳成几块，每块都够他平时正常一天的容量。

　　可是大脑却停不下来。想着明天该怎么办。Eric已经被甲方通知对容量估算不满意，那么二期的部署计划会不会被推迟，还有没有被挽回的余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

　　而且，Eric晚上才刚刚收到客户邮件，说感谢贵部门对部署框架和系统容量的介绍。马上又是一个反转剧情的电话，指出容量评估有问题，他都能切身感受到Eric的心境怎样急转直下，一落三千里。

　　何况，还有个那么鸡飞狗跳的电话，要让人觉得林杨有问题才是奇怪。

　　怎么想，明天的办公室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该来的总会来吧。

　　林杨打起精神，起身把明天要做的事情列了个一二三，然后又定了好几个闹钟，以防闹不醒自己。

　　再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身体已经疲惫至极，可是精神还因为今天的过度刺激而没法沉寂。想想今天遇到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原本以为那个人只是嘴巴臭一点，任性一点，但是心地其实不错，还有点路见不平的心肠。可没曾想，林杨却第一次，遇到了自己职场体验中这么明晃晃的恶意。随心所欲的脾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行事方式，不顾后果，不管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如果只是对自己坏一点，还可以说自己对不上他的眼。可现在，却要整个部门的人一起承担责任，不止他们部门，对方公司也有很多人一起辛苦了这么久，现在大家的心血怎样前途未知。如果说Ben是有点不入流的小九九，那这个人，就是有多远该躲多远，性能不稳定，在滋滋冒烟的危险品，随随便便的一个没有缘由的不高兴就要引爆，危及身边的人。

　　第二天林杨早早的起来，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额头上没有处理的肿块已经发青，有变大的趋势。想到上次Vincent教他的方法，从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出来，用毛巾包了做个冰袋敷着。

　　今天不能去客户那边了，先去办公室看看情况吧，有什么腥风血雨自己第一时间知道，总比先在部门的流言蜚语里面发酵之后再传到自己耳朵里面强。

　　只是这个样子去公司实在太过显眼，林杨又敲开了小区里面的诊所，诊所的医生看着还很年轻，打着哈欠来开门，看到他的样子又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完全不理会林杨发黑的脸色，一边手里给他检查，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哥们，你这个伤有点厉害了。这么大一块，怎么弄的？没有及时处理吧，都有点扩散了。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这些伤当回事，撞到额头事情可大可小。你这个情况搞不好要引起创伤性感染发炎，周围皮肤增生，对你这样的长相差不多就算毁容了，长得好也不能这么糟蹋。”

　　“我给你抹点散瘀膏，用无菌纱布包一下预防感染，这两天你自己冷敷一下，过几天就要换成热敷。额头上皮肤比较脆弱，要避免冻伤或者烫伤，一次敷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你住在这附近吗？那你每天都来一趟，换换纱布，我再观察观察你情况……

　　你这个好起来可没那么快，一个星期以后还可以定时按摩一下，可以帮助消肿。”

　　林杨看着镜子里额头上一大块的纱布，从刘海的发根到眼睑，遮得严实，效果相当惊人，走在哪儿估计都能招来百分之百的回头率。林杨想，这相当符合他现在一脑门官司的状态。这要是到了公司，大家知道他这伤口是因为跟甲方客户发生肢体冲突引起的，估计反响更是指数级的增长，马上就成了公司的焦点人数，不过那些满天飞的流言八卦，他可能没什么机会听了。

　　小医生看着他的样子，在旁边很没眼色的止不住乐，“这两天没办法，都得带着这个纱布，等过两天好点了，给你换个无菌创口贴，方便很多，看着也没这么突出吸人眼球。”

　　看着林杨反手试图把帽衫上的帽子往头上撸，小医生又补上一句，“你这个伤口可千万别压着了，帽子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这个帽衫也尽量小心，没准不留神就蹭到。不过这帽衫看着也不怎么挡得住。”

　　林杨看着小医生咧开嘴好笑的表情，心情十分的不美丽。

　　林杨想自己还真是流年不利，大嗑小碰的，今年好几次了。可是比起这些，更严重的狂风暴雨可能还在后面。

　　到了公司，时间还早，办公室还没什么人，林杨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收邮件。袁知昨晚发的那封信后面，已经跟了很多的回信，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内容跟Vincent的回信大同小异，都是感谢工作，甲方有要求尽管提的意思。Eric也回信了，说林杨Good job！

　　真是讽刺，这封邮件的时效性顶多也就昨晚的两小时，想到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回头再看这封信只是徒增了戏剧效果而已。

　　林杨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想想等会儿有人找谈话时该说些什么。回头看看周围已经待了一年多，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工作间，没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在这边上班了也说不准。

　　差不多到时间的时候，还给李宇可打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情，今天不过去了。环境配置的有问题，需要等服务器调试好了再重新测试。李宇可很夸张的在电话那头嚎，“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那你明天一定要来啊。”林杨没回应，明天还要不要去也不是自己能够确定的，以后就算再要测试，去这家公司的应该也不会是他了。

　　放下手机，林杨的眼睛突然有点酸，工作并不仅仅在于工作，还在于一起工作的人，像李宇可这样可以轻松相处，一起钻机房一起讨论问题，做出了成果可以一起吹牛打屁的人，以后不知道还没有机会遇到。

　　果然，大家今天上班的第一时间都到林杨这儿围观。林杨扣上帽子，别人就会好奇问一句怎么室内还带着帽子。把帽子放下来，那更显眼，白色的纱布跟照明灯似的，每个人都会跑来关心几句，调侃几句，走马灯一样。林杨不甚其烦，躲去了楼梯间。

　　期间还收到了李宇可的短信，“杨，刚才那个袁知来机房了，脸色黑的锅底似的，竟然还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今天你公司有事，得等明天。”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条，“你不会是得罪他了吧，他怎么又来问你的手机号，哥们可没有出卖你，我说我刚换了手机，还没来的及倒以前的手机号。你别给我说漏了啊。”

　　“谢谢。” 林杨回复过去。

　　林杨一点都浪费心思想这个人，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见面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

　　等再回来时，Sonia已经在工位上。林杨给Sonia发即时消息，问她可不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汇报下这几天出外勤的情况，他定了会议室。

　　Sonia同意了，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问他脸上怎么弄的，要不要休假，手里没重要事情的话就回去休息。林杨摇头，“昨天摔了一下，碰到了额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接着工作可以的。这几天出差的项目有些事情，我想可能需要及时跟您同步，免得耽误了进度。”

　　“工作都是做不完的，身体是大事，你都这样了，昨天还加班那么晚干什么？再说，你跟客户那边不是沟通的很好？听说那个客户很难缠，竟然难得发信来肯定你，你做的很好。”Sonia瞧着还不知道邮件后面发生的事情。

　　而且此时在Sonia看来，林杨今天此举隐隐还有些邀功的嫌疑。昨天客户刚发表扬信，今天就带着一脸伤来公司晃悠，这个带病加班是没跑的了，还要特意跟Sonia汇报工作，强调一下存在感。Sonia也感叹，才工作一年多，那么单纯的小孩也开始耍心眼了。

　　“不止是这个邮件。”林杨艰难开口。

　　“后面我不知道客户那边会不会有后续的其他邮件，或者他们已经发了。客户后来还说，他们担心我们规范里的五千万用户容量会不会有问题，想让我们延长测试时间。”

　　“那就延长呗，谁让他们是甲方呢。以前跑一天的测试用例现在你跑两天，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但是要麻烦你多跑他们那儿几次了，我知道客户那边的工作环境不是很好，等项目完成了你可以安排一点倒休。”

　　Sonia好像没有get到林杨想说的重点，她心里有些不满了，工作是一回事，完成自己的工作是本分，但这样拐弯抹角要奖励的方式也让人喜欢不起来。Sonia自觉自己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领导了，你这样暗搓搓的提要求，我不但理解了，还主动给你落实了。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要倒休，跑客户哪儿我也是没问题的。”这场谈话的内容跟林杨的预想有点跑偏。

　　“但是听客户的意思，可能一两天不够，要稳定的跑一两个月才行。我不知道这样对项目的影响有多大。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跟Eric提出这个要求。”

　　“哪有在客户哪儿跑一两个月的测试的？在客户那里，我们只做验收评估，简单的看一下他们的环境跑数据没问题就好了。又不是真正在实验室做性能调优。他们对五千万容量有质疑，没问题啊，我们在实验室不是跑了很久吗，给他们看那个数据就行了。”

　　看Sonia说的这么轻描谈写，不怎么当回事的感觉，林杨觉得也许是自己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了？好像事情还有很大的协商的余地？没错，实验室的数据非常详细，也许客户可以接受这样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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