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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折子
这点胡言吾就很佩服他,几乎所有人都是在骂娘的时候起劲,除了骂娘别的啥也不会做。
典型的管杀不管埋。
李玄甫给皇帝上了折子,也顺便给十八王爷带了封信。
“你说,除了给皇帝和给咱俩的,李玄甫还会给别人捎信吗?”
这别人,自然是李玄甫的感情被欠债人,皇太孙淳于琳珉。
看着他一脸八卦相,段暄好声没好气道:“你猜?”
“哎——那你说,皇太孙会给李玄甫写信吗?”
“你能不能消停点儿?”段暄瞥他一眼,御史台每天还不够你忙活的?
太子被废,皇太孙淳于琳珉也是受了牵连,遭了皇帝的冷落,虽然他现在安然无恙,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太孙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一夜之间,琳珉从万人之上跌到了万人之下,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现如今,六爷淳于翻在朝堂之上炙手可热。
太子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倒台,六爷集团在朝堂又不断的积累口碑,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下一任晟国掌权者。
最近六爷因为国库之事,又收割了一波众人的好感。
国库空虚,六爷提议捐赀,捐赀不仅限于贵族,也不仅限于朝堂,人人都可以参与。
提议之后,六爷带头把家产全捐了,连府里的乐伎和小妾都卖了,赢得朝内外一片叫好。
六爷与他的六爷党在朝上春风得意,已然是胜券在握。
“花点小钱树立名声,这他娘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胡言吾摇头感慨,“但是如果有些人就不愿意捐,那他这捐赀不是白做了吗?”
“这才是这人真正可怕的地方,”段暄道,“十三爷用内帑来维持军队开支,但十三从未声张,七里河是十三的心头肉,但对别人而言,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
“朝堂捐赀,一样的道理。”
“六爷将这事提了出来,而且他带头捐赀,他赢得了朝堂的注目,这是其一;后续如果捐赀成功,那么皇帝便会将此功劳全部记在他头上,这是其二;若是不成功,与那些不愿掏钱的相比,变卖家产的六爷也是鞠躬尽瘁、一片丹心,这是其三。”
“以上无论哪一种情况发生,对于六爷与言官集团而言,都是大大的胜利。”
胡言吾听完后,思忖道:“那这事皇帝同意了吗?”
段暄摇摇头,“并未作出表态,但各凭自愿。”
皇帝也不傻,看出来六爷的企图,也知道这事背后的弊端,但又确实缺钱,只能说一句‘但凭自愿’。
唉,钱是英雄胆,没钱就是王八蛋,就算是皇帝,没钱也得自挂东南枝。
在很多人印象里,皇帝是整个国家最有钱的,怎么会没钱呢?
历来王朝皇帝都有私房钱,那个叫内帑。国家财政的钱归户部管,皇帝无权过问,但若是财政出了问题,皇帝就得动用内帑来补贴财政,若是补贴了还不够,那就是没钱了。
李玄甫的信里,应对国库之事提了一些比较切实际的对策,也结合了地方上的一些情况,写的很详细。
胡言吾提笔给李玄甫写回信,一来支持他的工作,二来说一下京里个人状况,三来是他的太孙学生被皇帝冷落,四来告诉他鸢夕的梳子只是个婚礼纪念品。
“鸡零狗碎,但也面面俱到。”
胡言吾搁笔,看着一篇洋洋洒洒的流水账,无比满意。
有正事,有私事,有学生,有前妻。
段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胡言吾刚想反驳他,就听得门外小厮通传:
“爷!宫里差人传了口谕,皇上召您入觐!”
“知道了。”
胡、段对视一眼,这个时候宣他进宫,皇帝要干嘛呢?
皇帝约见十八王爷的地点在上书房,段暄到了上书房,外面的宫人让他侯了会儿。
片刻之后,六王爷从上书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满面的得意。
出来后,高傲的六爷看都不看段暄一眼,也没与这老幺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段暄得罪了他。
段暄也不在乎,他进去了上书房,进去后发现皇太孙淳于琳珉也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与皇帝作了个君臣之礼,段暄就站了淳于琳珉的旁边。
皇帝与他寒暄了几句,拿起桌上一张折子,“这是从江苏递过来的,写折子的是学正李玄甫。”
皇帝将折子递给段暄,“他与你是故交,他又曾是琳珉的太傅,今日叫你二人过来,便是来谈一谈他这折子里所言之事。”
段暄看了,折子里的内容,是关于财赋税。
李玄甫的行文从江南赋税开始,江南富庶,却依然每年都会饿死人,朝廷每年在江南的征税是按人头,但一层层下来征税点就变得很高,最底下的老百姓交不出,最后朝堂收不上来。
然后又提到了国库财政问题,国库收入在于赋税,而开支方面的问题则是在于人事,冗官冗兵现象严重,大量的人浮于事,成为了国家沉重的负担,需要立即进行精简。
“琳珉,你是他的学生,你觉得他说的,可有道理?”
淳于琳珉:“太傅所言,句句在理,只是,怕难以实行。”
皇帝点点头,“这些个儒生,一个个的自以为匡世救民,说的大道理比孔圣人的还多,自作聪明。”
赋税改革,朝廷改革,无论哪样都是动一发而伤全身,会牵扯出大量的人,大量的利益纠葛。
琳珉:“相比太傅,六叔的捐赀之法倒是确实可行,在短时间内可解燃眉之急。”
皇帝听完,转问段暄:“十八可有想法?”
“微臣与皇太孙所思一致,赞同捐赀之法。”
“呵,好啊,”皇帝笑,“今儿叔侄二人串通好了。”
捐赀,短时间可解燃眉之急,但长时间呢?
这毕竟还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赋税与改制,无论哪一个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虽有极大的风险,但也是刮骨疗伤的好法子。
只是看你敢不敢。
这道理所有人都懂,但除了李玄甫那不怕死的愣头青,无人敢贸然提出。
“陛下,您有您的打算,”段暄客气道。
这句和稀泥式的回答让皇帝有些不快,老十八年纪不大,但保守厚黑,倒是和朝堂里的那些老油条一样!
但凡问他点儿什么,他都会不动声色的将球踢回来,说了和没说一样!还不如那个心直口快的李玄甫。
皇帝一挥手,“罢了,你们下去吧。”
“孙儿告退!”
“臣告退!”
皇帝脸色又是一僵,将段暄叫住,“慢着。”
“是。”
“你回来后,还没去见过你的母亲吧,你,找个机会见见她。”
段暄的眉头拧了起来。
皇帝:“你的母亲死的早,恐怕你对她已经全是忘了,虽然你对她毫无印象,但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她的牌位在天妃宫里,你有空去拜祭。”
“是。”
“你去看她的时候,顺便带上胡御史,”皇帝继续道,“她会很高兴的。”
“是。”
段暄的一口一个陛下,叫的是君君臣臣客套无比,皇帝是他父亲,但他回京后一口‘父皇’都没叫过。
皇帝想想,也不怪他,毕竟出宫了这么多年。
但丽妃,毕竟是他的母亲。
同出了上书房,淳于琳珉叫住了段暄。
“十八叔,太傅给京里递了折子,那肯定也给你们写了,我……能否看看?”
“下次带给你看。”
皇太孙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
“你们也要给他回信,不如帮我的一同寄了吧。”
太子倒台,皇太孙失势,若是太孙直接寄了,李玄甫难免会受牵连。
看着皇太孙小心翼翼的样子,段暄终于理解了胡言吾一再和他强调皇太孙是个好孩子,让段暄不要欺负他。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深宫尔虞我诈,活得久了,皇太孙工于心计、少年老成,但面对自己的感情,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段暄点点头,正要伸手去拿那信,皇太孙又忽然缩了回去。
“算了……他又没写给我,我回个什么劲儿……”
琳珉眼皮低垂,落寞却是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我给他写了,就算江南离的远……但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找机会参他,我又护不了他……”
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段暄这种铁石心肠的,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
太子被废,皇太孙在宫里自然是一落千丈,原本谁见了都要行礼的,现在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段暄回去后,不再嘲笑胡言吾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他也想做一回,那拿耗子、管闲事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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