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吧高层

　　两面宿傩做事全凭心情，去哪里做什么或者说因为不高兴而动辄杀人都是完全无迹可寻的。

　　他最近一直留在这里，诚然是有点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弹。反而是那女人三天两头就不见了踪影，反倒搞的自己像个望夫石似的留在这里等待出去鬼混的妻子收心回家。
　　也真是奇了怪了，他无论去到哪里这人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来，两面宿傩不是没试过甩掉这家伙，但往往某一天这人仍是冷不丁就会突然发出声音来。如此重复好几次，他也就懒得再特意做什么尝试了。

　　……

　　不知过了多久，白发紫瞳的小少年小心翼翼的端着料理战战兢兢的走了上来。

　　两面宿傩尝了一口但没立即吭声，这手艺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而且小崽子还小以后还有进步空间。

　　“一会儿那女人回来让她尝尝，合格的话你就可以活下来了，小鬼。”

　　他轻轻点点头，一副不太敢说话的样子。
　　咒术师家族出生的里梅很清楚两面宿傩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他只是家中最普通的一个小人物，若是地位极高也不至于会自小便精通厨艺了。所以哪怕今天被推了出来等同于送死一般被赠与了这位‘天灾’，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只是里梅未曾听说竟是有女子被允许留在这位大人身边的，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会不会是如往常在家族中见过的那些天赋极高的大人们一般的天才？又或者是在街上惊鸿一瞥过的那些看一眼平民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眼睛的那些美丽的贵族小姐呢？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了，从上午等到了下午，宿傩大人也不知去哪里了，没有得到允许离开也并未得到新命令的小少年仍然孤独的站在客厅里等待着。
　　里梅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他只是被单方面的送出，又被单方面的拎了回来。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和意愿，事实上能在两面宿傩手下活到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极为特殊的例子了。

　　偶尔有飞鸟蝉鸣的声音划过耳畔，树叶沙沙作响。

　　香气袭来，有一抹身影由远及近只一霎便跨越空间来到了他的眼前。
　　白发小少年抬头望去，只见女子褐眸微弯棕发披散，她笑起来的时候漫天星辰皆被收入那双眼睛里，既遥远的如同梦幻又好似你我咫尺之间只需他伸手可及。

　　霜月挑了挑眉，俯身捏了捏眼前这懵懂少年的软嫩的脸颊。

　　“小朋友，迷路了么？”

　　白发小少年乖巧的摇摇头，“是宿傩大人带我来的。”

　　“不会是那家伙带回来的储备粮吧？你叫什么名字？”

　　“里梅，大人……我的名字是里梅。”

　　她落在少年毛茸茸脑袋上作乱的手微微一顿，“这样啊……”

　　“你还有脸回来。”

　　男人低哑的声响混合着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
　　霜月却显然没把两面宿傩当回事，反倒是能感知到掌下的小脑袋明显的颤了一下，于是低头轻声哄道，“别怕，我会看面相……你的命运里一定不包含早逝这个选项，而且还会活的长长久久哦，里梅。”

　　话音落下她复又抬起头挥手向他打招呼，“嗨，我回来了。等等，几天不见你怎么一副幽怨的语气？是谁欺负了我们宿傩大人？”

　　身穿女式和服的男人嘴角十分隐晦的抽了抽，在皮厚和毒舌这两个领域上她一向是可以的。两面宿傩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但一个多月了他也知道跟她争论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闭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垂眸对似乎陷入了某种震惊里的小少年笑了笑，“好了不胡闹了，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厨子。”

　　“可真有你的啊，宿傩…”

　　“不行的话就宰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有什么不行？我看就是他了。我带这孩子去试点有趣的料理，你在这等着。”
　　她牵着里梅的手转身打算去厨房，毕竟千年前的这个时代食物实在是太单调了，霜月又不喜欢自己做饭，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哥哥做的呢，走之前她头也不回的笑道，“听话~哟，这都快气成河豚了，我不就出去玩耍了三四天吗？放心，这次没带小尾巴回来。”

　　“蓝染……！”

　　要是条件允许，两面宿傩的眼神已经足够杀死眼前这个女人无数次了。别以为他看不见！他那小崽子的眼神都呆滞了！他两面宿傩‘诅咒之王’‘天灾’的一世英名都要被她败完了！

　　身后传来咆哮声好像没之前那般可怕了，里梅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女子，他紫色的眼瞳里只装了这一个人的轮廓，他的眼神似乎被她捕捉到了便只好不自然的开口，“蓝染大人……”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狡黠的笑，“喊姐姐，大人那种称呼留给里面那个暴躁的家伙吧。”

　　忽来的风吹散了云，炙热无比的太阳又把光芒洒向了世间，那道光落下来的时候拉长了袖摆下两人相连的影子，以及——大手牵小手时的温度暖的不可思议。

　　一千年前的里梅记住了一千年后的她。

　　嗯，就这样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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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三口……不是，是一人一天灾一魂体就这么形成了一个固定的队伍。

　　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那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呢？

　　匆匆两个月就这样一晃而过，遗憾的是两面宿傩依然没能干掉霜月。
　　这期间并没有发生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情，两面宿傩最大的日常生活无非是打架杀人和干饭。里梅只是个小跟班，负责练习咒术和当无情的做饭机器。她……她只是个魂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最多就是到处找点位高权重的人，更换一下典籍记录再为这个无趣贫瘠的世界多加点私人设定罢了。偶尔会有些冲着她来的宵小之辈，不过基本都被两面宿傩不分敌我的干掉了。

　　眼看距离88天的时限逐渐缩短，霜月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不了太久了。

　　此刻的两面宿傩正用一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眼神看着她，“之前是阴阳师、贵族，现在连咒术界的人都开始找你了。”他拧眉凶狠道，“我就生死不论，凭什么到你这就必须活捉？”

　　“你的重点不对劲诶。”她作捧心状露出难过的表情，“是因为我只是两面宿傩大人的部下，他们打不过你所以死活都行，但我这种小喽喽活捉才好方便折磨吧。哎，我真是太难了。”

　　“哦？没记错的话里梅也是生死不论。”

　　“难道因为我是女性？”女人柔美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甚至为表达自己的惶恐还一把捞过站在自己身侧正在为她倒茶的贤惠少年埋首在他怀里哭唧唧。

　　突然被牵扯的里梅面上没太多表情，已经隐约有了几分未来的影子，但他沉默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无声安抚着，好像在说——别怕。

　　两面宿傩却不吃这一套，甚至对隐约有了几分戏精精髓的女人翻了个白眼。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丢了过去，“最后一段……是你加的吧。”

　　微风拂过，书页自动翻飞停留在了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虚，亦即恶灵。

　　霜月笑了笑，“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站，遗忘才是。我若是死去，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些了，留下一点痕迹只是我的小小愿望，至于他们想知道这些事，不过是出自人类私欲罢了。”

　　“什么鬼啊，虚啊的……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我的来历，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算是真正的虚了。
　　但有些痕迹还在……让你亲眼看看也无妨。”她摸了摸刚才说了死去这个词语之后攥紧了自己右手的里梅，轻轻一抚便让他陷入了沉睡，又抽空对眼前的两面宿傩解释了一下，“小孩子看这些不好。”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如蛇一般柔韧无骨的身姿彻底舒展开来。
　　霜月走到了那棕发赤瞳的男人面前，当着他的面坦荡无比的解开了腰封和黑色和服，掉在冰凉的地面上时如同黑色花朵层层叠叠的绽放在她的脚下。最后再轻轻拂开了左侧的雪白内衬，衣衫划过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直到露出了那女子身上最为柔美的丰盈。

　　然而——她的右侧心脏处没有血肉，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空洞。

　　站在阳光下姿态旖旎对他扬眉浅笑的女人那双如秋水般的褐眸里没有半点笑意，往日里总是习惯性挂在眼角眉梢的漫不经心全数收敛，这时候他听见她轻声开口。

　　“你看——我没有心脏，只有一个空洞。”

　　她伸手搭在他的胸膛上，侧耳倾听那沉闷动听的跳动声，此刻的女子好似又回到了初遇时跪坐在轿厢里身着白无垢的女子那温顺静谧的姿态。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宿傩。”

　　两面宿傩感觉得到她的手虽柔软但冰凉无比，此刻的女人早已经收回了那具方便用来进食的躯壳，正在以灵魂的方式用一种近乎于依靠在他怀里的姿势。
　　她声音极轻，如蔓藤一般缠上他的耳畔柔媚低语道，“你不是一直很烦我么？那我现在就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记得替我向里梅道别，最后——别忘了我，两面宿傩。”

　　最后一声落下，怀中一空，空地上已经没了人影。

　　黄昏逢魔时刻，此时天边的云霞已经渐连成片，染上了血一般的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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