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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噩梦魂断寺阳（三）
还在寺阳的三个人饱餐了一顿，冯穆就带着他们离开村庄看看前面的大山。寺阳看起来是如此美好，山的一侧还是山，另一半被湖水环绕。
只是山里的温度似乎比夏允更低，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长年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一定练出了一副金刚不坏的身体。
周围的树大多已经干秃，河水也结下厚厚的冰层。他们跟在冯穆身后，艰难地行走，脚下的枝叶被踩出吱呀的声响，显然已经脆弱不堪。
终于能看到一座完整的雪山，它的雄壮让两个孩子神往无比。
“哇，这雪山真好看！”
他们将目光放在雪山的顶端，它被隐秘的白雪完全覆盖，又像是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我见过更多比它更高的山，却连它都没爬上去过。最多只到过半山腰。你们看，雪山山顶的雪到半山腰就没有了，知道为什么么？”
两个人直摇头。
“这半山腰上长年累月长着一种很神奇的红石，它有保温的效果。把它们放在水中，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冷水也会变得很暖和。”
冯穆深情地望着面前这座大山，向往中流露着遗憾。
“叔叔，您不冷么？”
古亦然搓了搓手，带上了古母给她织的一顶带着长长帽尖的棉帽，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而冯穆像没有感觉似的，他的外套只是一件加绒的西装。
“叔叔不冷，零下三十多度都闯过，这点温度不算什么。你们是不是冷了？”
古亦然打了个寒颤，点点头。他们的脸已被冻得泛红。
冯穆笑了一声“山脚下确实冷，走，叔叔带你们到森林里去玩。”
“这里有森林？”
古亦成瞬间打起了精神，他平常顶多只见过学校路两旁种的稀稀拉拉的灌木。
“有的啊，但也不算森林吧，以前挨家挨户住过人，只可惜现在树叶都掉光了。但要是平时在里面走还是很有感觉的。”冯穆好像想起了一些特别的事情，安逸的脸上浮起一层饶有深意的笑容。
两个孩子兴奋地跟在他身后。
“之前这个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一起生活。冬天家里冷，我妈就在秋末的时候来这儿捡上几大筐树枝一趟一趟地背回去。她说这里的树不是普通的树，树枝生的火又旺时间又长。果然，我在屋里写完作业就跑出来点上几只，好像点着后的味儿都是香的。后来我妈老了，她走不动那么多路，就随便在附近勉强拾几根，再后来我出去上学，她基本上就没怎么出过门。就像有预感一样，那年冬天我突然想回家，来这里给我妈捡了一筐树枝背了回去，可是还没到家就传来消息，说我妈已经咽气了。”
冯穆的脸上仍看不出一丝波澜，好似完全在叙述一个局外人的事情。两个人听着，气氛再次陷入僵滞。
不远处出现了几座房屋，周围散发着淡淡的炊烟。好像是一个村落。
前方的岔路口不时会路过一些当地的村民，他们大多目光呆滞地看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三个人。
不知为何，车里那种不适的感觉再度袭来，尤其见了这地方。古亦然捂着胸口极力忍耐。
她只觉得胸口很闷，心跳加速。不知不觉放慢了步伐。
当她看到那些村民的目光时，这感觉就会更加强烈，甚至还夹杂着一层恐惧感。
“姐，怎么了？晕车还没好么？”
“应该是……”
古亦成担心地拉起她的手臂，居然也对这地方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似曾相识一点也不美好，反而让她想拼命抗拒。
前面的冯穆仍专心地走着，不受任何事的打扰。古亦成扶着她快步跟了上去。
“前面就到了。”冯穆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被火烧焦后遗留下残损的山头。密密麻麻的树干成排而立，又像是在刻意遮掩曾经发生过的惨状。
没有树叶尚且如此拥挤，等到夏天枝繁叶茂，岂不是会遮住所有的光芒。
走进来的人该怎么出去？
并不似刚才那般神往，古亦成倒是觉得这里莫名其妙的压抑。被吞噬的感觉竟是如此真实。
他边看向四处边投入地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脚步越来越慢的古亦然。
她总能想到自己拼命地在森林中奔跑的那个梦，那森林竟与眼前的如此相似。
古亦然像是被恐惧环绕，整个身体发着抖，再也没了力气。
随即视线一扩，竟看到距她不远处一块歪斜的路排。那路牌显然是积年被风雨侵蚀过无人清扫，被雪覆盖下的木块脏污不堪，如在荒山中踟蹰。但那上面倾斜的字体依旧能够大致辨认，赫然写着“钱阳庄。”
钱阳庄，钱阳庄……
古亦然痛苦得不得不停下来蹲在地上，为什么偏偏会对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烙下一个如此不祥的印记？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努力告诉自己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来，把我刀给我！今天好好伺候这小兔崽子，让她长长记性……”
男人那令人恶心的笑脸和长刀刺向自己双眼的画面再次浮现于脑海。
为什么会这样。
果然，是那些污浊不堪的记忆么。还没过去么。
古亦然身子一沉，侧身直挺挺倒在了地面上。
“姐！”
古亦成转身看到倒地的古亦然，发了疯般冲过去，让她全身的力量靠在自己身上，将她扶起。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阿成，咱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想回家。”
古亦然恳求的眼中瞬间含满泪水，古亦成握紧她的手，答应得很坚定。
而站在前方的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始终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姐，你站起来，咱们回家。”
他馋起古亦然，走到冯穆面前。
“亦然没事吧。”依旧是无比淡漠的语气。
“没事。冯叔叔，虽然很感谢您能带我们来这里，但我确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我姐今天身体不舒服，麻烦您送我们回家了。”
说完，两个人经过冯穆，朝汽车停留的方向走去。
冯穆彻底换成了一幅无比冷峻的面孔，如看着猎物一般盯着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
左眼下的疤痕在这荒无人烟的严寒世界里显得恐怖无常。
也许，他们连猎物都不配。
回到家后的姐弟二人什么都没有对父母说，只是强装出一副笑容告诉他们自己玩得很开心。但古父古母能明显感受到孩子们并不快乐。
他们忧郁地对视了一眼，尤其是古父，他十分自责。
自己为什么会头脑一热，答应冯穆带他们去寺阳那地方。
其实古亦然从寺阳回来后，有好几次都想找古母问个清楚，自己过去到底是跟寺阳有什么瓜葛。
但每次看见面前那个不停操劳的母亲，她就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就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想拼命回忆起从前那些事情。可时间太过久远，她根本无法将那些残破的记忆重新拼凑在一起。
古亦成见她经常一个人发呆，刚开始没怎么在意，到后来就真的要把她拉去精神病院，直到古亦然对自己拳打脚踢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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