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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
“真的太可怕了!”晚自习第一节下课,胡昊从小卖部买零食回来,叹着坐回位子。
白问渠勉强撑着做了一节课的作业,到下课时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重得爬不起来,他压着眼镜,把侧脸贴在习题册上,看向胡昊。
“陆星辰她家长在办公室!”胡昊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小声对白问渠道。
“又不是你家长你怕什么?”白问渠道。
“这叫感同身受!”胡昊说着又凑近了些,“我路过的时候朝里面瞟了一眼,正好看到陆星辰和她爸妈都在,她爸戴了副眼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我也戴眼镜。”白问渠说着坐正,把眼镜戴好。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真怕我爸到学校来找班主任,所以导致我一看到别人的父母来找班主任都会紧张。”胡昊说完忽又笑道:“还好他们都是在我拿完成绩单之后才到家,而每年不等我开学就出去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见班主任。”
“那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来。”白问渠听完他的解释反而更加不理解他到底紧张什么。
“即便不会来,但是想想还是很恐怖。”胡昊说着,余光里瞥到陆星辰从后门进了教室,他挤了挤眼睛,示意白问渠。
白问渠侧过头看了一眼,陆星辰低着头,两边的头发正好遮住脸颊,看不到表情。
“我就说很恐怖的吧。”胡昊说着恨恨地吃了一口薯片。
上课铃声响起,白问渠一只手握着笔,思绪不禁飘远,再有一个星期不仅就到了期末考试,而且也是姑姑姑父回来的日子,一年不见的姑姑回来了本该是好事,可是白问渠心想着却还是有些担心。
白问渠发着愣,一个纸团忽飞到他桌上,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学习!!!”,白问渠抬头看向许清源,只见许清源侧着身子正色看向自己,白问渠的视线刚与他接上忙又触了电般迅速低下头。白问渠把纸揉成团扔进桌斗,努力让自己专注于题目,可是莫名其妙发起热的脸着实让他困惑了良久,又一节晚自习过去,脸上才降了点温。
自元旦过后,白问渠为了避免和许清源多接触,在学习上变得极为听话,许清源让他看笔记他就看笔记,让他做题他就老老实实做题,至于为什么性情大变呢?白问渠自己认为还是怕耽误许清源学习,为了少浪费他点时间,自己只能听话。
许清源有事没事自己总来找白问渠,白问渠有时候甚至还以许清源妨碍了他学习为由,拒绝和许清源接触,一般这个时候许清源也就笑笑,然后就真的回去,成全白问渠这颗好学的心。
期末考全校混合在一起,按照全校排名依次排序,文科班一般分在第一层四个教室里,许清源在一班的教室,白问渠毋庸置疑地排在最后一个教室,也就是四班的教室里。
白问渠虽然长期盘踞在班级最后一名的宝座上,但是到了年级上,他还是有几个有力竞争对手的,而这次期末考,最后一名的宝座居然就让十七班的一位同学给占了去,白问渠只能“屈居”第二。
“没问题吧。”第一堂语文考试前,许清源跑回四班,坐在白问渠前桌回头问道。
“难说。”白问渠如实回答,第一次认真备考,白问渠确实摸不着底。
“没事的,尽力做就好。”许清源鼓励道。
“第一考场的同学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显摆,惹得别人没有心思复习。”白问渠目不斜视看着书,他戴着眼镜,一副文静好学的样子,不认识他的人肯定得认为这才是该待在第一考场的人。
“谁没有心思学习啦!你吗?”许清源看着白问渠,再转头往周围扫了一眼。
发现许清源看过来,一直悄悄盯着这边的女生忙不迭地把视线不约而同地收回来。有些也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故意的,不急着移开视线,反而跟许清源的眼睛对上。
许清源也就顿了一下,收回视线笑笑,站起身侧身挡住白问渠,“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看你?”
“赶紧走吧,学霸同志,学渣还想临时抱抱佛脚。”白问渠一把推开许清源。
白问渠难得这么上进,许清源怎么会不成全他,更何况他们还有赌局在身,白问渠这次期末成绩至关重要。
不同于之前所有的大型考试,白问渠这次真的认了真,他不但没有睡觉,而且每堂考试都一直写到结束铃声响起,多数时候他的时间还不够用,比如语文作文没写完,数学好几题没写,文科三门并没有把空白都填完,英语猜的也不少。不过,总的来说,这次考试的满足感是要比之前都要强的,想来成绩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惨淡。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考试中途,正好有阳光洒进教室,沐浴到夕阳的白问渠如获新生,一股希望的源泉不断涌上心间,心情跟着一下子大好起来,不过心情好并不能解决他不会做的题,可是也不会因为考试而焦虑。
结束铃声响起,白问渠等着试卷被收掉,后带着浅笑准备离开教室,迎接寒假的到来。
学生们终于得以解放,虽说离高考的路还长,但至少今天还是可以放松一下,阳光照进心里,每个人的心情也一下子明朗起来。
“庆祝一下?”白问渠走出教室没多远,后面许清源就跟了上来。
“不了,我姑姑马上到家,我得去车站接她们。”
“那我明天去找你?”
白问渠摇头,“我明天得去找工作。”
“又不来拿成绩单了吗?”
“来,不是还有赌约嘛。”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退学。”许清源揽住白问渠的肩膀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白问渠漫不经心地说道。
“马老师都说了我们班就像是一副牌,必须一个都不能落下,更不可能有中途出局的情况!”许清源严肃地反驳道。
白问渠没有再同他理论,现在怎么说都没用,一切还要看成绩说话。
许清源跟了白问渠一段路,后面同不了路,白问渠又不让他跟着,只好跟人分路而行。
白问渠在汽车站出站口等着。久坏未修的道路被来来往往的人流踩得一片泥泞,出口外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被堆满了还不算,桶外还围了一圈。乱七八糟挤成一堆的带篷小三轮车侯在垃圾桶周围,见一波人出了站,拉客的司机就争先恐后地迎上去抢人。
白问渠站在原地,不时能闻到垃圾桶那边散发出来的馊臭味,不时还要应付着误以为自己是出站旅客的司机。
身处的环境虽然嘈杂、混乱,但是看着从车站出来的人大多拿着或背着大包小包,在外辛苦打工,终于带着一年的收获而归,白问渠不禁闻到了一丝年味。
“小问!”
身后传来中年女人熟悉的声音,白问渠转身望去,看到来人最后正是他的姑姑白春花。白春花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高,身材偏瘦,没有化过妆的脸上保存着最柔和、清丽的面容。她身上背着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包,走在后面的是她的丈夫王向贵和十三岁的儿子王博辉,他俩手上肩上都背着塞得满满的包。
王向贵长得不高,身材中等,容貌也一般,头上还有点秃,之所以能娶到当年号称村里一枝花的白春花靠的还是家里有点小钱,不过现在村里人都到外地打工发了财,王向贵家的优势逐渐被淹没,王博辉体型偏瘦,还没抽条,容貌也还算端正。
“姑姑!”白问渠走上前喊了一声,准备接过白春花手里的包,白春花没给。
“这包挺沉,你拿不动。”白春花笑道。
白问渠没有撒手,也就帮着白春花一起提。
“姑父、表弟。”王向贵和王博辉走过来,白问渠出于礼貌喊了一声。
“啊,刚考完试吗?”王向贵冷着脸,嘴上跟白问渠说话却不看他。
“嗯。”白问渠简单应付着。
“表哥。”大人说完话,王博辉找到空隙也喊了一声白问渠。
白问渠也就简单答应一声。
“小问又长高了吧,真是越长越帅啦!就是太瘦了,胖一点更好看。”白春花笑脸盈盈打量着白问渠。
白问渠也就笑笑,每次姑姑在身旁总能给他带来一些家人的温暖,白问渠很享受,只是由于许久未感受过,所以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一个人在家还好吗?吃的、穿的缺不缺?之前跟你打电话你都说不缺,现在回家了我倒要去你家里看看,一个人过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了什么样!”女人家总是心软,说着说着眼角就溢出了泪水。
白问渠笑道:“我一个人也很好,您不用担心。”
“有人给他钱花,他还愁什么吃什么穿!”王向贵插嘴道。
“钱够用吗?”白春花又问。
“够。”白问渠答。
“每次问你你也是这么说,让你不够了跟我说,你也不说。”白春花无可奈何地笑道。
“真的够了。”
四人才走了一段,就有三四个小三轮车的车主抢过来拉人。
“大哥大姐到哪?上车就走!”
“到东站多少钱?”王向贵对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司机问道。
“十块,上车就走。”
“车在哪?”王向贵问。
“就在那。”司机指了不远处的一俩破旧的小三轮。
“公交车四个人也才四块,你怎么要十块?”白春花道。
“大姐,打的二十,我们十块已经很便宜了,我们平时都挣不了多少钱,也就这过年能挣点你们这些老板老板娘的钱。”司机接过王向贵手里的包,奉迎着笑道。
“哪里什么老板老板娘,谁不是在外面打工。”白春花只好跟着走过去。
“十块就十块,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向贵把行李放在小三轮上,自己和儿子先坐上去,本就不高的小三轮登时就被压得矮了一截。
“哟,你们东西太多了,恐怕坐不了四个人。”司机有些尴尬道。
白问渠把白春花手里的包送上车,“姑姑,我坐公交车就行。”
“这怎么能行,挤一挤不就到了。”白春花站在原地迟迟不肯上车。
“大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翻车了我可赔不起。”司机担忧道。
“去就去吧,坐公交车还便宜。”王向贵坐在最中间安然说道。
“姑姑,我走了。”白问渠给白春花丢下一句,随即钻进人群中,头也不回地往公交车站台走去。
白春花见白问渠走了,把东西丢下跟着就追了上去,王向贵低声骂了几句,让司机照开不误。
“小问,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白春花追上白问渠时,白问渠已经到了站台。
“姑姑?!”白问渠没想到白春花会追上来,吃了一惊,“您怎么来了?”
“跟我一起回家住吧?”白春花道。
“不了,姑姑,我后面学校还有事,住在家离学校也近点。”
“都放寒假了能有什么事?”白春花知道白问渠是怕给她添麻烦,继续劝道:“今天天黑了,而且我也得回家收拾一下,我就不难你,等过几天你一定要来,好吧。”
“过几天可能也没时间。”白问渠准备去打寒假工,所以根本不会有时间,他没把自己打工的事告诉白春花,所以白春花一直被蒙在鼓里。
“上高中了就这么忙吗?那除夕总没事吧。”
白问渠面露难色,白春花一把拉住白问渠的胳膊,“我过几年去看你总行吧?”
白问渠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应下,“姑姑,您要来就提前一天给我打个电话。”
白春花笑着,眼角的皱纹如鱼尾巴一样挤成两条,她以为白问渠是想提前收拾一下,所以也依了他,“好,先给你准备一下。”
一辆小三轮停在公交车站台前,白问渠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坐的肯定是王向贵。
“那姑姑您坐车先走吧。”白问渠道。
白春花有些犹豫,白问渠把她往车那边推,“您还要回家收拾,我每天上下学都搭公交车,不会迷路的。”
白春花笑着只好应下,再三叮嘱白问渠有空就去她家,白问渠应下,跟她挥挥手告别,白春花坐在塑料篷搭成的小车厢里目光一直注视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白问渠。
白春花走了不久公交车就来了,不过公交车到时,车里已经装满了人,公交车司机觉得只要车里还没挤得像一块砖一样凝固,但凡有一点空隙都是可以载客的。
公交车停下,又有一堆人硬是把自己当成物品一样拼命往上挤,他们觉得只要塞上去就完事,至于在车里怎么憋,那都能接受。
白问渠是挤不过这一群人,回家的心情也没他们迫切,所以他主动退到后面,让那些人自己去挤。
有个女的生怕自己的孩子吃了亏,推着、骂着、打着孩子,也要先让孩子上去,女孩受了委屈哇哇大哭,挤在周围的人只好主动先让小孩和那位家长先上去,有的看不过去还替孩子说话,那位母亲吼了一声,女孩一下子哽住,把哭声憋了回去。母亲得了胜利,把两块钱塞进投币箱,后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以示安慰。
白问渠在人群后面只看到那边有争吵,并没有多留意,这种情况在县城里随处可见,这里的人说话声音很大,两方对话本来就像吵架,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真的吵了起来,这不是一座浮躁的城,这是一座睡着的城,这里的人都半梦半醒,带着点起床气。
要是再等下一班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白问渠最终选择步行回去。
夕阳西下,人影散乱,此情此景,听着歌散步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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