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

　　“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齐格进屋，却没有着手脱外套。

　　时以宁洗完澡后穿了衣橱里剩下的那套秋季棉质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棉衣。

　　她给他倒杯热水，说：“我都快睡了，你还来。现在是——”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继续说：“九点了。难道你要现在接我回家？”

　　齐格手握水杯，水的热度以玻璃为媒介传递到他手心，非常舒适温暖，“本来是这个打算，不过现在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双眼朝时以宁周身打量了一回，“不是我接你回家，而是你收容我在这里住一晚。”

　　两人离得近了，时以宁才闻到对方口中飘出丝丝的酒精味，微微皱眉，问：“你喝酒了？”

　　“中午去了一个饭局，喝了两杯。”齐格喝口温水解渴驱寒，“你的鼻子也太灵了，现在还能被你闻得出来。”抬眼见到对面投来的狐疑眼光后，开始坦白：“好吧，我说，饭局是在晚上的，我只是到场喝了一点，剩下的都交给张副总和小孟了，否则我怎么可能在你七点钟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在家呢？”

　　“没想到你也喜欢酒后驾车，还是在雨夜！”时以宁低声咕哝，后又忍不住责备，“你是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呢，还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齐格为自己辩解，“一杯红酒还难不倒我，你看我醉了吗？我现在视力不晕不眩，手脚不抖不颤。至于说到雨夜开车，这可是你引起的。这种天气，竟然还到处乱跑。”

　　这回轮到时以宁解释，“我下班时雨还没下呢！天有不测风云，我怎么知道这场雨会下得这么大。今早的天气预报只说是中雨，可没说是雷雨加暴雨……你真的要在这里住一晚？”

　　齐格喝了半杯子的水，身上的寒冷已经被一股暖流驱走，对时以宁的疑问回以点头，“很少有冬雨下得这么大的，刚才开来的路上就遇到很多坑洼积水，现在想必更严重了。”

　　时以宁叹气，问他还要不要水，见齐格摇头就没有上前取他放在桌旁的杯子，说：“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太不完善了，暴雨一下，全城都要成为汪洋泽国。”

　　齐格说：“何止是A市，中国大部分城市的排水系统都不好。有一次我去厦门出差，第一次见到雨水积成河一样往地下商场倾泻下去，就跟瀑布似的，当时看新闻说那里老城区的居民还上街划着木盆捉鱼。”说完，他动手解开毛呢外套的扣子，正想要把衣服搁在沙发上时，却被时以宁迅速接过，“衣服上沾了雨水，别放在沙发上。”接着双目四顾小客厅，最后把一把木椅子当成了临时衣架。

　　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后，齐格从卫生间走进卧室，这里没有他用的浴袍，上身□□，却没有觉得特别的寒冷，时以宁已经把空调温度又上调了几度。

　　两人都累了。时以宁的睡意渐渐盎然，听到耳侧沉稳的呼吸声后，以为他睡着了，却忽然感到身后袭来一股大力，顷刻间自己就已陷入一个温热的胸膛，动了动手臂，出声问道：“你睡了没有？”

　　对方的回应不是话语，而是爬上鬓角的细碎亲吻。如梦如幻的感觉，时以宁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呼吸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刻意地屏住，想要再一次挣扎手臂，挡开齐格的亲吻撩拨，但压抑中的宁静空气瞬间被打破了——齐格停止碎吻，猛然拨正时以宁的身子。

　　时以宁小声惊呼，终于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触。

　　“你……”出口的只有这么一个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本想问他是不是晚饭喝的酒还没醒，红酒厉害的可是后劲。不过即便是时以宁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站不住脚跟的问题。

　　残留在齐格身体里的细微酒精含量或许能成为1%的借口，却无法成为99%的原因。

　　没有开灯，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雨夜漆黑一片。如果站在大街上，就能看到被雨线割成支离破碎的各种光线，听到车轮与路面与雨水摩擦的复合声音。下雨的夜晚，行人稀少，却绝不会降低听觉和视觉上的满足。

　　雨夜景色不管是喧嚣还是安静，黑白还是绚丽，它都是外面的。窗户紧闭，百米之外车轮碾过雨路的呲哗声音传不到这里，窗帘被拉上，小区内白色路灯的湿润光线也照不进这间屋子。

　　黑暗中，两人第一次如此安静地对视。时以宁再也不屏住呼吸了，任由齐格将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鬓角，头发。

　　七年前的第一次纯粹是一场意外，无关爱意，无关情欲，他们只是充当了上帝一出临时剧的两个临时演员。可又有几个人会想到，上帝在那个时候还留了一手，让这两个原本彼此陌生的人在一个点交集后背向而走，却没有让他们走直线，而是同一个圆，或许两人行走的速度不同，但终会在圆上的某个点再次相逢。

　　身体的行动远远比言语更加真实，更何况两人不必为黑暗中彼此看不到的表情神态所困扰。强悍与柔弱，恰好可以形成一个天衣无缝的组合。这并非两人的第二次，齐格不喜欢也不相信无欲的婚姻关系能长久。时以宁在寂寞了七年之后，也第一次为自己的原始欲望妥协，同时也是为生活为婚姻妥协。

　　只要两人生活在一起，必定要寻找合适的切合点，两个大小速度不一的齿轮，未必不能相互咬合并一起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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