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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
沈怀只顾着喝茶,没有说话。大殿内一片寂静。
最后齐太后忍无可忍,问:“老三突然出现,是你安排的吧?”
“是。孤让他来护着阿琼。”沈怀知道齐琼进宫,明白太后的想法,但他还有朝政要忙,只能先让沈安之来拖时间。
“为什么。你一直坚持阿琼和老三的婚事,却不肯成全宁儿。”
“母后,你是忘记姐姐了吗?”
“宁儿和她不一样,宁儿是真心喜欢齐瑜的。”
“母后还是不能接受吗?当年姐姐也是真心喜欢大哥的。”想起姐姐,沈怀心里都是愧疚。
其实姐姐与杜无疾的亲事,是沈怀一手促成。他需要一个人在杜无疾身边。最初,沈怀考虑过叶青青,让齐广和姐姐结亲,这样齐广和杜无疾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杜雁笙一定不会同意的。
姐姐确实如计划的一般,拿到了杜无疾的印章,所以杜雁笙才会那样有信心。杜无疾没有给她写过书信,一切都是假的。
杜无疾离世后,姐姐就病了。
沈永嘉在花园里,总是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杜无疾的场景。
杜无疾手里紧握着印章,看着她。沈永嘉很害怕,但杜无疾却什么都没有做,声音沙哑,说道:“我在你和妹妹中犹豫,可你,对我从来没有过真心,我们兄妹俩都是傻瓜,被你和陛下利用,错付了这一生,到头来,我连去妹妹陵前哭一哭都做不到。”
“你放心,我现在就进宫,让他下旨,见你妹妹。”
“不需要你,我们还是能够见一面。”
当时的沈永嘉没有明白杜无疾的意思,着急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
“公主,我能不能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对我,有没有过一丝真心?”杜无疾眼中的失落,她至今都还记得。
可当时的沈永嘉,只想要快些进宫,让杜无疾兄妹见面,匆匆地说:“我赶着进宫,你放心,没事的。”
杜无疾沿着侧廊往前走,心中默念:“爹,娘,儿子无能,愧对你们,弟弟妹妹无力保全,只求爹娘心软,黄泉路上,肯见儿子一面,肯让弟弟妹妹,见我这个无能的大哥一面。”
杜无疾跪在爹娘的牌位前,喝下了那瓶药。他希望,妹妹还是愿意再见自己一面的。
等到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忘记了以后,他们一家还可以好好地在一起。
沈怀只能说:“姐姐,对不起。”
姐姐脸色苍白,轻声说:“对你,我尽力了,我要去陪他了。”
沈怀夜里在书房看折子,接到宫人禀告,姐姐走了。
他走进姐姐的院子,听见了母后的哭声。姐姐临走前曾经对他说,希望和杜无疾合葬,再续前缘。她不知道的是,杜无疾走之前,留给齐广的信里说,与她,天上地下,再不相见。
沈怀放下茶水,说:“当年孤确实对祈之动过杀心,但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孤做的事情,她已经不会释怀了。如果孤再对祈之做什么,怕是她永生永世都不会愿意见孤了。”
太后皱起眉头,劝他:“祈之后来感染风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那个孩子没有福气。”
沈怀转着手串,说:“孤曾经动过杀心,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他没有办法再做皇子,全天下只有一个地方我最放心,就是齐家。”
“什么?”太后立马想到了什么,“那齐广过继的儿子,其实是我的孙儿吗?”
“是,他才是李妃的儿子。是儿子不好,辜负了皇后,才有今日的闹剧。”沈怀苦笑,他好像永远都做错了选择,在该果断的时候犹豫,在该犹豫的时候又固执。
“不对,如果他是李妃的儿子,那宫里这个老三是谁,他不会是?不会是?”齐太后实在是觉得一切都太荒唐。
“安儿是我和雁笙的孩子。”
太后恍然大悟,感叹:“难怪李妃走后,你那样宠溺他,想必是想把对两个孩子的爱都给他一个人。”
沈怀叹了口气,说:“母后,无论是哪个孩子,他的人生都已经被改变了,一切都是孤的错。”
齐太后看着前院,轻声说:“宁儿那边,我会去劝她放下的。这个孙儿,哀家一生都没有照顾到他,这一次,哀家尽全力让他如愿以偿。齐广夫妇二人他们知道齐瑜的身世吗?”
“李妃去世的时候才知道。”
“他们就养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孩子这么多年?”
“是,因为儿子告诉他们,这个孩子的生父是皇后的族人。”
“难怪你说,除了齐家,天下虽大,真的没有那个孩子的容身之地。”太后叹了口气,“老三这门亲事,随了他的心愿吧。”
又下雪了。
从书房出来,沈怀看见沈安之和齐琼打着一把伞走在宫道上,不禁想到了很多年前。
他看着一旁的沈安之,牵住了他的手,说:“安儿,你陪父皇走一段吧。”
那时李妃才去世,宫里有很多传闻,都说沈安之顽劣。但沈怀一个都不在意。他和杜雁笙的孩子,不用外人可以用顽劣形容的。
走着走着,沈怀忽然说:“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母后。”
“母后?”沈安之不解。
“是的,母后。”沈怀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当年,我们也曾经一起这样往前走,可惜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现在牵着安儿的手,好像当年牵着杜雁笙的手。
他在心里说:“你们放心,这两个孩子,我会好好对他们的,不是,是这几个孩子。我们这辈子的遗憾,不叫孩子们重来,他们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齐琼正在院子里和哥哥妹妹一起堆雪人。她并不知道家里来的客人是谁。
沈怀在廊下看着她,说:“她身上那件蓝斗篷,和皇后当年的真像。”
叶青青犹豫了一下,说:“是二小姐做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说给她再定一门亲事,她都不愿意,就一直在道观里不愿意出来。”
“她无心其他。”
沈怀拍了拍齐广的肩膀,说:“让她去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吧,就当是皇后还在,她的女儿也还在。至于齐瑜,就当是回到了曾经的生活。等你的小女儿长大些,也可以去书房。”
他觉得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听到母后落水的消息,沈怀扶着椅子,不敢相信。
他又想起那天,杜雁笙喝下毒酒后,嘴角流血,但还是努力地撑着桌子看向他,发出有些凄厉的笑声,对他说:“总有一天,我爹经历过的痛苦,我要你母后一一尝遍,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来和我算一算。”
这一幕,他一直在努力忘记,总觉得杜雁笙是一时气愤。可到现在,当他以为所有的风波都要过去的时候,命运告诉他并没有。
父亲的落水,是沈怀心里这么多年无法触及的伤痛。他没有杀父亲的心,可他总是会想,如果当年他不那样做,父亲是不是就不会落水。等到将来在黄泉路上见到母亲,他又要怎么说呢?
即使身体不好,太后还是执意为齐瑜主婚。沈怀劝她:“母后,你的身体。太医都说了,需要静养。还是保重身体。”
但是太后不肯放弃,说道:“没事,这是我能为我这个孙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知道,你已经让他去元州做官,今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齐瑜成亲前,沈怀一个人去见了宁儿。
沈长宁不肯转身看他,一直在佛像前诵经。直到他走前,沈长宁才问:“父皇,都说你最疼爱我,可为何却不肯成全我。”
沈怀双手握拳,但最后缓缓松开,只是说:“等到孤闭眼的时候,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沈怀走在宫道上,只觉得这条路真的很长。
他一个人已经走了很多很多年。
他从元州城走到京城,从父亲不重视的幼子走上皇位,如今每个人都臣服在他脚下,可他只觉得恍惚,到头来,他好像双手空空。
杜雁笙曾对他说:“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天下都在你的手心。”
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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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