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

　　张宝来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骂骂咧咧的，打上了二楼嘴里就没干净。

　　“妈的，这搞的啥。”
　　“这么垃圾的乒乓球给叉车用？”
　　“跟老子杠上了是不是！”
　　“操尼玛的沈希嫒！”

　　走进部长办公室，张宝来臭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叶领导就坐在部长的位置上，沈希嫒面前则堆着一堆文件盒，文件盒的旁边放着一个橘子。
　　空气瞬间凝固。
　　他还看到什么来着？
　　叶领导一直夹在胳膊肘的笔记本，重叠在沈大总管的那本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这两人……

　　叶领导冷冰冰的眼神飘落在他身上，张宝来顿时感觉进入了严冬季节。他刚才骂了些什么来着，不算太过分吧……

　　沈希嫒瞄了眼冲进来的张主管，面无表情地从文件盒里抽出一份资料，递给部长位置上坐着的男人：“就是这个，领导你看看。”

　　叶向卓皱了下眉头，看着她，两秒的延迟过后才把文件接过去，扫了两眼，还回去：“嗯，知道了。”

　　张宝来松了半口气。
　　原来是来查看资料。

　　“领导也在这儿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叶向卓起了身，拿起他的笔记本，右手像大部分时候那样掐在腰上。这个动作说到底是跟手伤有关，但在张宝来看来，这就是个很有压迫性的动作。
　　他不由得更紧张了。

　　“贵部门的主管领导，是否应该增加一向素质考核？”他说。

　　刚才张宝来骂了些什么，沈希嫒一字不差全听见耳朵里。叶领导要拿人撒气——是的，单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张宝来今天要不好——是她拒绝的态度，让他不爽吧，但她不拦着。

　　沈希嫒：“好的，叶领导的意思，我会转告给廖部长的。”

　　叶向卓从张宝来旁边经过，低头晲了这个矮胖男人一眼，不掩饰他的厌恶。反正矮了他一个半头的张主管，也看不见他是什么眼神。

　　“你刚才说什么，你们物资管理员给你的乒乓球不好？”
　　张宝来油腻的额头泛起一层水光，但是这不妨碍他跟王兴一样，逮到机会就拉踩沈希嫒一把：“是、是不太好，质量太差……飘的。我那个……申请的时候要求了牌子的，拿回来的是另一个牌子。”
　　叶向卓：“这个问题，我认为你该找供应链解决，可能是采购失职。你说是不是。”

　　张宝来：“是是是……我刚才就是太气了，不该说那么没素质的话。但我这是合理怀疑，我怀疑她申请的时候，没有把我的品牌要求写上去。”

　　沈希嫒冷笑了下：“我有病，在个乒乓球上给你搞事情？张主管，供应链中心不重视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想着一致对外，居然先来找我的问题。你三姨父不是中心总监吗，你去告个状，保管他们采购下次不敢敷衍咱们的单子。”

　　当着叶领导，张宝来没敢继续跟她争执，咽口口水，不说话了。主要是沈希嫒说得很有道理，他骂着人上楼，被叶领导当场听到，心里头很虚。

　　叶向卓笑了下。这笑只是个干笑，但张宝来听出了冷笑的味道，他自认胆子不小，主要是怪领导气场太强。
　　特别的强。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
　　就好像事前有谁招惹到叶领导了，他不幸撞枪口上。

　　高大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张主管对乒乓球的要求很高，看来对叉车比赛非常上心。市里的比赛不拿个名次回来，说不过去。”

　　冷汗，就这么滑下去，滴在张主管拱起的肚子上。

　　这个时候，是廖部长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张宝来。沈希嫒把电话接起：“哦、哦……好的，马上。”解锁电脑，打开邮箱，把一份文件打印出来。

　　《关于XX分仓XXX的处罚决定》。
　　她从抽屉里拿出胶水，决定先退出战场：“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有处罚通报部长让马上粘贴到宣传栏。”

　　她在外头磨蹭了十多分钟。总之等到回去的时候，叶向卓已经离开，张宝来也回来办公室，门关着，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调整崩溃的心情。

　　她坐下，喝了口水，缓了缓。
　　很快，手机有消息过来。

　　叶向卓：“忘了说。小杰给我发信息，让我下午去接他。”
　　她正想回个“不用理那小子”，那边又来一条信息。
　　“他想周末去草莓大棚，我没意见。”

　　忘了还有这茬……沈希嫒抱着头，烦透了。她有意见也不好说。

　　叶向卓接沈小杰下班接了两天，到第三天，沈希嫒说什么也要自己接。但沈小杰显然不欢迎她，上她的车上得不情不愿，忒不懂事。
　　以后不会让叶向卓去接了，因为她又给沈小杰找了个托管机构。

　　几天过后的周六晚上，赵家姐弟回来了。结束了一周工作，又把房间大扫除一遍的沈希嫒瘫在沙发上，听见隔壁的动静也懒得起来。

　　九点过，隔壁姐弟俩先敲响了她的门。
　　赵漫和赵跃提着几大包土特产站在门口。

　　据悉这姐弟俩刚到老家不到十分钟，老人家就合了眼，之后就是办丧礼。赵跃这边，高三的教学进度不敢耽搁，没有呆满四天就回来了。
　　这会儿，他把几袋子特产搬到厨房，沈希嫒给姐弟俩倒了水，坐下聊聊。

　　赵漫：“主要还有我们舅妈要来城里看病，她那个病小医院确诊不了。这几天住在我们这边，小嫒你不会介意吧。”

　　房子是租的她的，理应说一声。沈希嫒摆摆手，赵家姐弟都不是乱来的人，她没什么担心的：“怎么会呢，谁没个遇上事儿的时候”

　　赵漫笑了一下，接着说：“还有，那房租……我挺不好意思的，最近都没怎么帮上你的忙。”
　　沈小杰不像小时候那么需要人看着，现在又去了托管机构。她的意思是，那减免的一千块钱房租怎么办。要涨回去吗？

　　沈希嫒听出来了，干干脆脆消除了他们的顾虑：“原先多少就多少呗，互相帮忙嘛，都是朋友。你要老在意这个，这朋友就白做了。”

　　赵跃两手在大腿上来回摸索了阵，也挺不好意思：“小嫒把咱们当朋友，咱也不能光占便宜。等我这届高三的班带出来，暑假能休息长些，小杰要是愿意，我就制定个补习计划，专门帮他提高数学。物理化学，我也能讲讲。”

　　沈小杰听到这话，偷偷翻个白眼。

　　沈希嫒觉得这提议不错，能省大几千的补课费。赵跃存着什么小心思她清楚，不过沈小杰满心满眼都是特警哥，不可能成为突破口的。该怎么样怎么样，就当互相帮个忙。
　　她点了个头，正想说话，手机响了。是叶向卓打来的。
　　她示意赵家姐弟先吃水果，接了电话。

　　“明早去草莓基地，几天出发？我过来接你们。”电话那头，他问着正事儿。

　　那边赵跃在沈小杰旁边坐下，拿出人民教师的耐心：“学习就像翻山越岭，很苦很累，但是翻过去就是坦途。你可不能逃避。”
　　沈小杰不高兴地往旁边儿挪了挪，这哪是学习的事儿，这是婚姻的事儿。

　　沈希嫒回答：“九点半吧，最近天热了，早去早回，凉快。”
　　叶向卓那头却有一顿：“你在家？”
　　沈希嫒也愣一愣：“嗯。”大晚上的她不在家在哪儿。
　　叶向卓：“家里有人？”

　　那边赵跃还在劝沈小杰：“你很聪明，初二分水岭要抓紧，别耽搁了。”
　　沈小杰就不爱听这个，应了声“哦”。

　　九、十点了，家里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沈希嫒听明白他话里的错愕，却没想解释：“是啊。”

　　对面“嗯”了声，挂了电话。

　　次日一早，向来赖床的沈小杰起得比鸡早。不必沈希嫒催，自己洗漱干净，把水杯帽子防晒衣都装进小包。

　　他很兴奋，也很紧张，就好像今天要去相亲的是他。哦，不对，不是相亲……沈希嫒几乎要被他这认真的态度弄迷糊了。

　　八点一过，叶向卓那边发消息说出发来接了。她把衣服晾起来时间就差不多了，沈小杰拉开门催着走。门一开，隔壁也有人出来。

　　赵漫带着个花白头发的妇女出现。那妇女形体消瘦，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花衬衫。
　　赵漫挎着小包，催着妇女快走，眼睛看向沈希嫒这边，语速飞快：“哎哟，你们也这么早出门啊！这是我舅妈，我赶着带她去医院。”

　　沈希嫒：“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赵漫她们坐电梯，沈希嫒喜欢走楼梯锻炼，反正也才三楼。等出了小区，叶向卓那辆黑色SUV刚好停在门口，沈小杰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

　　沈希嫒正要跟着进去，沈小杰“砰——”把车门关了，贼嘻嘻地冲她一耸眉毛：“沈妈你坐副驾去呗，我叶叔又不是来当司机的！”

　　后视镜里，男人的嘴角勾了一勾。
　　今天天气不错。
　　这儿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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