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从上午到公司开始于驰就没停过，中午抽空回了下洛沅芷的信息连饭也顾不上吃，等所有事都处理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桌角上的午餐早已凉透，于驰这一天还是早上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喝了几杯咖啡。饿倒是不饿，但胃里空荡荡的也不是很舒服。
　　说好晚上要请轩哥两口子吃饭，于驰拿起手机给嫂子挺喜欢的一家餐厅定了位。
　　晚餐时间尚早，于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他点了一根烟慢慢吸着，眼睛看着窗外。

　　从高层往下看，这一片的景色尽收眼底。恒州是个很发达的城市，人口密度也相比淮城要大了许多。
　　于驰来这里快六年，如果一定要定义“家乡”的话，他更愿意把恒州称为他的家乡——必竟他现在的户口也在恒州了。
　　如果当年没有遇见洛沅芷......
　　不，没有如果。他就是遇见了她，他也一定会再回去淮城。最初的想法里，于驰不会这么早跟她重逢，更不会这么顺利和她在一起。
　　他甚至没想过洛沅芷会一直单身，一直在等自己。

　　一支烟燃尽，于驰满脑子都被洛沅芷占据。他去桌上拿了手机，点开洛沅芷的微信想跟她说点什么，却又迟迟打不出一个字。
　　他想她，想抱她，想吻她，很想很想。哪怕昨天晚上两个人才见了面，哪怕分开前才接了吻。
　　于驰闭上眼深呼吸了下，最终还是把手机锁屏放下了。

　　六点的时候，他们到了约定的餐厅，等菜上齐，于驰先给三人倒了杯酒。
　　他站起身，看着桌上的两人说：“轩哥，嫂子，我先干为敬，不为别的，就是敬你们。”
　　说完他仰头喝下了第一杯。
　　第二杯倒好，他再次举起，嫂子却先他说话了：“你这是干啥呢？咱们仨吃饭，不带这样喝酒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于驰摆了下手说：“没事，就让我说完吧。”
　　嫂子还想阻止，却被轩哥拉了下。
　　于驰才继续说：“这第二杯是谢你们。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谢谢。”
　　这一次轩哥跟他碰了下，两人一起喝完。
　　于驰再倒第三杯，他低下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抬起来，脸上带着笑说：“第三杯，愿我们都好，一切的一切都好。”

　　三杯白酒下肚，空空如也的胃里怎么样也有些翻腾。嫂子给于驰夹了不少菜，又给他盛了汤让他先喝点，嘴里忍不住念叨着：“你这是干嘛啊？十来天不见变了个人似的。你哥也是，自己不劝还不让我劝。这酒是这样喝的吗？我可听阿强说了你今儿中午都忙得没吃饭。”

　　于驰喝了半碗汤，又吃了几口菜，胃里好受了许多。他在饮食上一直没个定数，好的时候也正经细致过，不好的时候随便对付下也是常事。可能是以前奶奶养得好，这几年折腾着也没给弄坏。

　　“谢谢嫂子，”于驰笑了笑说，“我没事。”
　　之前一直没开口的轩哥这会儿才说话，他放下筷子，看着于驰说：“说说吧，是出什么事儿了？在机场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再加上刚刚这三杯酒，就像你嫂子说的，十来天没见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于驰夹了筷菜吃下，才慢慢也放了筷子，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说：“我找到她了。”
　　“找到她？”轩哥的眼神从疑惑慢慢转为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A大那个？”
　　“谁啊？”嫂子听不懂两兄弟之间的哑谜。

　　这件事轩哥没跟嫂子说过，他自己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于驰复读期间已经去过好几次A大了，终于有一回看见了洛沅芷。那天洛沅芷应该是刚上完课准备回宿舍，于驰在路上发现的她。
　　但他并不敢靠近，一直远远跟着，确定了她宿舍楼后，于驰才离开。
　　后来于驰上了大学，他的学校在恒州郊区，也是个重点一本，只是比不上A大，离得也比较远。
　　那天于驰在校门口等网约车，APP上显示车子还有不到一公里就到了，却不想轩哥突然来了。
　　轩哥是到附近办事，完了后就想着过来看看于驰，也就没提前通知他，在校门口见到人还笑称他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呢。
　　灵犀是肯定不在那时候存在，但让于驰当时就犯了难。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时，网约车司机的电话就打来了。
　　车子当时正好停在了于驰跟前，司机眼睛一直望着外面的人群，见他接了电话，也不在电话里说，直接冲着窗外喊道：“小伙子，是你叫的车吗？去A大的。”
　　“什么情况？我这刚来呢你就要走啊？”轩哥也懵了。“你去A大干嘛呢？”
　　于驰不知道怎么解释，但现在他肯定是不能走了。他去跟司机道了歉，直接把车费也全付了。
　　司机活儿没跑成，钱倒是赚到了，多的话也不好再问，就开走了。
　　后来在轩哥的再三询问下，于驰才跟他提了点洛沅芷的事。但也没提全部，就是告诉了轩哥他喜欢她。
　　于驰那几年总上A大去，每次都在一个能看见宿舍楼的地方呆着。但他也不是总能见到洛沅芷，经常一呆好几个小时也看不到一面。
　　他也并不觉得可惜，哪怕十回里只有一回见到了他就觉得自己是赚的。而这么多年都没被洛沅芷发现他也是他一直庆幸的事。
　　不过现在再回想，于驰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洛沅芷竟然一直都喜欢他，而他却因为懦弱和自卑错过了她这么多年。

　　轩哥跟嫂子讲了下，嫂子听完眼睛在两兄弟间来回看了好半天才说：“你俩可以啊，竟然瞒我这么多年，难怪我以前一说要给于驰介绍对象你就拦着，让我一度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了，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啊。这是好事啊，喜欢就追，怎么就被你们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呢？”

　　是啊，喜欢就追，轩哥以前也这样跟于驰说过，但那时候的于驰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于驰举了杯子对嫂子说：“对不起了嫂子，不该瞒着你，我以为轩哥跟你说过。”
　　“唉，”嫂子也没真怪他们，“他嘴巴可紧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一样。”
　　轩哥搂了搂自己老婆说：“我这不是要对兄弟讲义气嘛。”

　　于驰却突然笑了声，他其实无所谓家里人知道这些，轩哥不也告诉过奶奶嘛，但为什么没跟嫂子说于驰也不知道。

　　“行了你，”嫂子嫌弃似的拔开轩哥的手，问于驰，“所以你回淮城就是为了她？”
　　“算是。”于驰说。
　　“挺好的，挺好的。”嫂子点点头说，“那你要加油，争取早点追上哈。”
　　于驰又倒了杯酒呡了口，放了酒杯才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
　　“啊？”轩哥和嫂子同声道。
　　于驰继续说：“我这次回来，一是处理下交接的事儿，二就是想要支一笔钱出来。”
　　“要多少？”轩哥问。

　　于驰说了个数。
　　数字不小，但也不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数。

　　轩哥没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只是点了点头说：“钱的事儿你嫂子给你弄吧，可能要几天。这些年我给你钱你也不要，但哥心里都记着的账的，那都是你应得的。”
　　“谢谢。”两兄弟又碰了下。

　　这顿饭于驰最后喝得有点多，眼神都带着迷离了，走路时脚步也不太稳。
　　被轩哥他们送回家后，于驰就躺在床上没起身。倒也不困，就是没太多力气了。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于驰挣扎着从兜里摸出来，看见是洛沅芷发的，问他吃饭没。
　　他侧身躺在床上，盯着那句普普通通的信息看了好半天，最后也没回，而是直接发了视频过去。
　　洛沅芷接通的时候还在手忙脚乱地解耳朵线，于驰也不做声，一直等她戴好了才轻轻笑了笑。
　　“你睡了？”洛沅芷看着视频那头昏暗一片问道。
　　于驰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他又侧在另一边，几乎要看不见他的脸。他慢慢转了个身，让光源对上了自己，倒是看得见一些了，只是还是不太清晰。
　　“是不是累了啊？”洛沅芷今天又加班了，这会儿还在路上，边走路走说话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
　　“不累，可能有点喝多了。”于驰说。
　　“喝酒了啊？”洛沅芷问，“那难不难受啊？”
　　“还好。”于驰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看着晃来晃去的画面说，“你好好走路，手机别举着了。”
　　“哦，好。”这会儿路上行人还不少，洛沅芷也怕撞到人，就把手机放下了些，眼睛也不太往上面看了。

　　十来分钟的路上，两个人慢悠悠地说着话，大多还是洛沅芷说，于驰时不时地应一两声。
　　到了小区门口，洛沅芷感觉于驰像是快睡着了似地闭着眼睛，声音也越来越轻，她笑了笑，柔声说：“你睡吧，我到了。”
　　于驰却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开了。他没多困，只是闭着眼睛听洛沅芷说话让他有种她就在身边的感觉。
　　洛沅芷见他这样，也没真的挂视频，继续拿着手机进了小区往住的楼走。
　　耳麦一直挂在她的下巴上，这会儿不说话了喘气声自然而然地就被放大。洛沅芷这会儿没看手机，也就没注意到视频那头于驰的眼神变化。
　　快到楼下时，她听见于驰叫了声：“洛洛。”
　　沙哑而低沉的嗓音瞬间在洛沅芷耳朵里炸开，连着头皮也跟着一阵发麻。她停下脚步看向手机，只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驰又翻了身背对着光了。
　　“你...”洛沅芷顿了顿才继续问，“你刚叫我什么呀？”
　　那边于驰却半天没回答，在洛沅芷几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又一声“洛洛”顺着耳机传进耳朵里。
　　一阵布料磨蹭的唏嗦声里，还有一句“我想你”接在那声“洛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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