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陆霖和自己说不要表现得太激动，于是他点了支烟，冷淡的问:“你怎么能肯定是入室盗窃，而不是你家的猫从哪里捡来的呢？”

　　陆城赶紧掏出了烟和打火机，“还有这些。家里的门被撞坏了，后门石阶上还有陌生人的脚印，家里地上有两只猫的毛，是打架。”

　　陆霖烟也不抽了，赶紧叫来搭档，还是昨天那个瘦高个陈雄兵。他把解不开密码的手机扔给搭档，“来案子了来案子了，你把密码破解下，再去下营业厅，查下这个手机是谁的。陆城走，先去你那房子。”

　　陆霖兴致冲冲往外冲，走到半路被房屋纠纷的两人拦住，他们叽里呱啦说了好大一桶，陆霖直接摊手，“这所里人很多，你找别人吧。”

　　小胖子脚底抹油，话音刚落人就跑出了门。冯唐惊叹不已。

　　陆城犹犹豫豫的跟在后面走，他走得不快，以至于心急的陆霖催了好几次。

　　陆城有点难为情，毕竟他那个房子破成那个样子。原本只是和外公外婆赌气才搬过去的，谁知会遇到这么多事。

　　原本昨天两个警察去他屋里，他也觉得怪难为情的，可是当时他涉嫌非法圈养，吓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这会……陆城有点后悔昨天没把房子粉刷一下。

　　冯唐在面前积极的带路，他就恨自己没长个会说人话的嘴，不然一定把整个事情颠来倒去的解释清楚。

　　原本陆霖还指望着陆城带路，这会见黑猫很积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人一猫率先到家。

　　他们足足在门口等了快两分钟，才等来姗姗来迟的陆城和大灰。陆霖问：“有任何怀疑对象吗？”

　　陆城拿出钥匙打开门，慢吞吞的说：“前天才回将军村，那边的房子住不下，我想着这边还有个房子，就住过来了。我对这边的环境不熟，但是昨天才搬过来这事，知道的应该很多。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是怀疑对象。”

　　“没事，”陆霖随意道，“等小陈把电话号码查到了，去营业厅一下子就能把人逮出来。”

　　陆霖走到后门，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还带上白手套拿出放大镜，在门上找什么。很快，他用镊子找到几根毛发，放进了专门的透明袋子里。

　　冯唐一路跟着看，心说还挺专业。

　　陆霖看冯唐看得认真，还专门解释道:“小黑你看，这根头发这么短，明显是男人的，上面有毛囊，可以拿去做DNA检测。但是这玩意咱们小镇上没有，得拿到隔壁镇上去做，忒麻烦。所以啊，给我们将军村的人用，就是唬人的。其实没什么用。”

　　冯唐:“……”

　　陆霖继续说:“一般警察报案都要两个人，但我们这小地方就没这么多讲究。关键还是在手机上。这年头手机都是实名制的，估计不出一个小时，小陈就能确定手机的主人是谁。小地方就有这个好处，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了人，我们最迟下午就能找到手机主人住在哪。回头啊，你再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到时候你闻个味道，就能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人了。这个你总会吧？”

　　冯唐想也没想的就要点头，这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陆城把小黑的脑袋按下去又扶起来，笑道:“它当然能闻出来，实在不行，还有大灰呢。是吧，大灰？”

　　正在吃猫粮的大灰抬起了头，嘴巴咔擦咔擦吃得贼响。

　　陆霖笑了，“你这两只猫真有意思，这么聪明的猫哪买的？”

　　陆霖走了，他去查嫌疑人，他走之前说有任何消息会给陆城打电话。

　　陆城表达了感谢。陆霖前脚刚离开，后脚陆城就把前后门关上——虽然后门关不关并没什么用，然后他转了个身，就躺到床上睡觉。

　　陆城昨晚几乎没睡，今天一天本来就困得不行，还遭遇了这么多事，这会他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顾，只想睡大觉。

　　不出两分钟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冯唐惊叹不已。

　　冯唐原地走了走，眼巴巴看着他睡觉，磨着爪子特别想叫醒他。这会已经过了正午，冯唐肚子饿的很，咕噜直叫。大灰随时都可以吃猫粮，可是他不行。

　　后来忍无可忍，冯唐试着闻了闻猫粮，大灰还大方的把猫粮盆往他面前推，可是冯唐还是从心里上接受不了猫粮，索性放弃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愣是半点吃的都没找到，只好跳到窗户上，伸出爪子把窗户打开——如果动后门的话，声音会很大，会把陆城吵醒——冯唐就这样当着大灰的面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冯唐转过，诧异的看到大灰也在从窗户栅栏里挤出来。

　　它的个子太大了，身体几乎有两个栏杆那么宽，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挤到一半的。

　　冯唐索性蹲下来等它，大灰见小黑没走，挣扎的动作慢下来。只见它开始找角度，吸气、收腹、提肚、抬臀，居然还真让它挤出来了。

　　冯唐带着大灰一路走到大树底下。

　　还是那颗橘子树。这棵橘子树长得枝繁叶茂，光树干子都有两人合抱的粗度。

　　冯唐爬上树，扔了好几个橘子下去，有的滚远了，大灰就把橘子扒回来。冯唐也不贪心，只摘了八个。摘完他爬下树，剥了皮把橘子递给大灰。大灰闻了闻，不吃。

　　冯唐于是自己吃。

　　大灰见他一口一个吃得格外香，也忍不住凑过来闻了闻，冯唐用爪子撕了三瓣橘子递给它，大灰用舌头舔了舔，最终还是放弃了。

　　冯唐觉得挺可惜的，这么好吃的水果都吃不了，每天只能吃吃干猫粮。

　　冯唐把最后一个橘子吃下肚，忽然想到了什么，用爪子把泥土地上面的障碍物，比如树叶树枝什么的扒开，露出干净的泥土地。

　　冯唐伸出右爪，他的指甲最近已经长长了，可是四个指甲只能同时伸出来，冯唐只好歪着爪子，用中指最尖的指甲部分在地上摩擦，慢慢的写上一个笔画。

　　他用极慢的速度，极其认真的写了两个字，这也是他变成猫后首次写字。

　　冯唐承认他很忐忑，也很激动。但是这股子情绪和接下来的事情相比显得不足一提。

　　冯唐几乎花了三分钟才写好两个字。他的爪子不好写字，他必须确保是个人就能看懂。

　　两个字逐渐在地上落成：“好吃。”

　　写完他抬头兴冲冲的看着大灰，既兴奋又忐忑。

　　说实话，冯唐现在很孤独，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孤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成猫的，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保持多长时间的猫身。

　　在人中，他是个异类。在猫类里，他同样不合群。

　　他迫切的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可是遍寻了周围所有人，却根本没有倾诉的对象。

　　直到发现大灰格外通人性。

　　那绝不是郭嘉渊养的缅因猫的那种聪明，冯唐敢肯定，大灰表现出来的是非寻常动物能有的认知。

　　所以，冯唐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定大灰和自己一样，也是人穿过来的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冯唐就激动得恨不得去跳舞。然而，他足足等待了五秒钟，大灰依旧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目光十分平静。

　　冯唐有些丧气，原来都是他的错觉，话说他是怎么觉得大灰是个人的？冯唐不信邪，把大灰的脑袋抓过来，强迫它盯着这两个字。

　　大灰伸出爪子，用肉垫模糊了这两个字，“好吃”眨眼就被糊成一团，成了被树叶、枯枝、小石子碾压成不被人知的角落。

　　冯唐叹口气。

　　正午的阳光总是来得明媚耀眼，被树叶层层叠叠挡住，只能零星散落下星光般的光线。

　　冯唐收拾好自己的失落，重新爬到树上。

　　变成猫后的经历总是这么突然，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自己变成猫的事实，就忽然被陆城带到了这个言语不通的陌生地方来。

　　这里有冯唐听不懂的方言，吃不惯的饭菜，还有连穿衣打扮都不一样的陌生人。偶尔几次想起冯唐都觉得这是一场梦。

　　冯唐无比渴望着有一天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他的房间，他的父亲没有死，自己也没有躺在医院里，一切都那么好。

　　“小黑！”

　　有人突然在叫他，迷迷糊糊中，冯唐心说找错人了，我叫冯唐，不叫小黑。不……我叫小黑！

　　冯唐突然惊醒，发现他正睡在大树上，陆城站在下面叫他，大灰正现在他旁边。

　　他脖子上至今还有个猫牌和定位仪，陆城要找到他易如反掌。

　　太阳西斜，原来是陆霖已经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叫小黑过去辨认。

　　冯唐从树上跳下去，肚子不争气的咕噜直叫。

　　陆城终于意识到自上午8:00吃完早饭后，他和小黑两个到现在滴水未进。

　　他自己饿会儿不要紧，连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猫跟着他一起还饿，陆城心里挺过意不去，于是他给陆霖打了个电话，陆霖却说让他不用急，嫌疑人外出了，这会儿不在家。他们正在他家外面蹲守。

　　陆城赶紧去街上买了炒粉炒饭过来和小黑一人一碗，又给大灰倒了猫粮，速战速决吃完。

　　吃完，他带着两猫赶去陆霖说的地点。

　　其实那个位置距离陆城家并不远，距离陆城舅舅家就更近了，就在舅舅家前面不到五十米的位置。陆城赶到的时候，只有一辆警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大树下面。

　　陆城走过去带着两只猫坐进车里，忙问道:\"这么近会被发现吗？\"

　　“没事。”副驾驶上的陆霖挥挥手，随意的说，“他们没这么高的警觉性，而且就我和小陈两个人来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是来报案的。你看得出来吗？”

　　陆城摇头，这辆车孤零零停在路边，距离马路对面有三十米，连个灯也不亮，不像是来查案的，倒像是在等人。

　　陆霖拿着望远镜往斜前方看，确定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后把望远镜递给后座的陆城，“你看看，前面那个绿色铁门就是。”

　　陆城把窗户摇下一半，用望远镜看过去，那里门关着，门口空无一人。

　　陆城见小黑看的认真，把望远镜递过去。冯唐就着陆城的手通过望远镜看过去，发现嫌疑人的家门口冷冷清清，没过多久，有个小孩跑出来捡起刚滚出来的皮球，又跑回去。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天空昏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家家户户都回去准备吃完饭，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叫声，衬得街道更加冷清。

　　驾驶位上的陈雄兵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露出见鬼般的表情，他惊恐的盯着后视镜里面的黑猫，好像他看的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个猫很诡异，他从第一次看到这只黑猫就这样觉得。他心里嘀咕着见鬼了见鬼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

　　坐在后座的大灰用爪子抓了抓座椅，然后它推开正看得热闹的小黑自己凑过去，通过望远镜看向远处。

　　这个动作和刚才小黑的动作一模一样。

　　陈雄兵愣了一下，心里揣测：难道真像陆成说的，这种城里的猫就是比乡下猫聪明一点吗？难道这都是他的错觉吗？

　　他僵硬的转过脑袋，别开视线，假装没有发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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