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石记

　　天子城外大街，一队人马浩荡而至，主车五马并驾，宝车华盖，实在是气派，车上之人着玄色华服，持一把华丽的扇子正在扇风，这天气越来越热了，竟然挑这种时候召集三都都督，广寿王韩昶对此颇有微词。他身边坐的是他的王妃陈朠，就是姚辉媳妇的大姐，样貌与陈胭多有相似，神情却沉稳深邃了许多。
　　“也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韩昶特意压低了声音在王妃耳边说。
　　“天子城久未动作，进去看看也好。”陈朠握着丈夫的手微笑。“据说西都那位已经到了，王爷这几年没少铲除他布在南都的眼线，听说此人睚眦必报，还是多多提防为妙。”
　　“夫人放心，我既是南都之主又是王族公爵，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陈朠摇摇头，“说起我们韩家的这位天子，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韩昶想了想，“好像自从十几年前天子登基祭天就再没见过了吧。”
　　简直是个存在感为零的主。
　　“那国师离觉只手遮天的……”
　　“夫人不用太过担心，我小心便是。”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混进随从大军的焦隙，占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离觉二字让他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天子城里所谓的天子十几年如一日的没什么动静，黎国的百姓估计都忘了他们这个天子叫什么名字，南都和东都人以他们本都的封王为尊，只有国师离觉没事歌功颂德一番，打着他的旗号四处布暗桩眼线，给两都施压，进行管制，至于对北都更是几十年不闻不问，真不知道这皇帝是怎么当的。
　　焦隙顺利的进了天子城的城门，找了个空隙溜出了队伍。
　　这天子城入了城门就全部算是天子禁宫，整个城修成了一环套一环的回字型，足足六环，最内圈据说是禁地，至于禁什么，世间谣传自然是说不太清楚的，二环是帝后居所，三环是主政大厅，四环是禁卫军队驻地，五环是外王及大臣居所 ，六环是外城墙与八个城门。整个天子城建筑宏伟气派的很，但是焦隙却总觉得这里让人感觉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规矩太多让人压抑，而是有种奇怪的气息，好像是……对，有点类似焦安的那把刀上的气息，虽不尽相同，给人的感觉却异曲同工。
　　也不知道业殊带韩斫来这儿做什么？认祖归宗？受爵封王？说不定派到北都去做北都王呢。
　　“呵。”焦隙，努了努嘴，笑的有点无奈，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首先得先找到他。焦隙现在真是后悔小时候怎么没好好练功，没有轻功，连听墙根的能力都没有。这里都是些王公贵族，家里肯定养着不少高手，自己这身硬功夫也就打打乡野匪徒，遇到高手都是白给，咋整呢。
　　正愁着，焦隙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一机灵拔出了刀，“谁？”
　　来人摇摇头，按下他的刀。焦隙定睛看时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不就是韩斫的师父业殊么，他此时真的觉得自己是幸运值开了挂，想什么来什么。
　　“业殊大师？”
　　“焦施主，你不该来。”业殊立单掌念了句佛号，“你先随我来。”
　　业殊大师将焦隙带到自己的居处，没想到他竟然在五环内有一席之地，院子不算大，很幽静，静到除了主人不见其他人。
　　“请问大师，韩斫在哪儿？我与他，有些话要说清楚……”焦隙本以为在此地能见到韩斫，左看右看不见人影。
　　“你见不到他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焦隙低下头，也是，人是皇亲国戚，与自己这平头老百姓，喔，不对，是臭名昭著的匪徒有云泥之别。
　　“焦施主，老衲冒昧问一句，令堂是不是姓辛？”业殊大师本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对，辛魅。”焦隙想起在双峰岭悬崖下韩斫说的往事。
　　“罪过罪过，焦施主还是走吧，你在这里恐有性命之忧。今天天色已晚，你便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我找人带你出城。晚上切忌轻举妄动，这天子城里也尽是离觉的耳目。”业殊大师叹口气，转身要走。
　　“离觉要杀我？”焦隙听明白了他口中性命之忧的含义,“就因为我娘是辛魅？”
　　还真是睚眦必报，赶尽杀绝啊。
　　“我这师弟早已误入歧途，执着妄念。”
　　“师弟？大师既然是他的师兄，又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二人虽然师兄弟相称，却并没有什么情谊，更何况我二人各有天命，互不干涉，也没办法干涉。”
　　焦隙并不想纠结别人家师门的事情，“我不怕死，但我要见韩斫一面。”
　　“焦施主何必呢，你不怕死，但却有人怕你死。护你性命，或是韩斫最后的愿望。”
　　“最后……？他怎么了？”焦隙一把拉住了业殊大师的手，抓完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失礼。
　　“承天命，护苍生，九死一生。所以焦施主还是放下吧，不论恩仇，在家国大事之前算的了什么。”
　　啊呸，焦小爷从不管什么苍生黎民，只想管自己身边的人。
　　“家国大事是他们王公贵族的事，与我何干，他韩斫何德何能，为什么让他去赔命护什么苍生。”
　　业殊大师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看着焦隙微红的眼圈，觉得他大概说的是气话。
　　“若是他自愿，焦施主便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一码归一码，我们俩的事还没清呢。”
　　业殊忽然笑了，“你拿我那徒儿当什么人？”
　　焦隙一时答不上来，恩人？仇人？亦或是……
　　“在很多年以前，我的契者和离觉的契者跟你们两个有些类似，愿韩斫能撑过这一关吧。”业殊大师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不再劝焦隙离开，只是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尽量安排两人见上一面。
　　焦隙不是很放心，偷偷的跟着业殊大师，看他到了进四环的城门关卡处，那边有禁卫军和褐袍的妙去教教徒一同把守，妙去教的人见了业殊深鞠一躬，立即放人。
　　这业殊大师也是妙去教的人？他与离觉关系匪浅，我该不该信他？焦隙想了想，决定再混入南都王韩昶的队伍中往里走，结果还没等他找到广寿王的住处，就遇到了东都广福王韩拓的仆从队伍。他们从焦隙身边路过，焦隙尽量低调，扭头转向街外侧，却不成想就这样也能被那些人议论起来。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仙姑？”仆从们冲着焦隙指指点点。
　　“淡色的瞳孔，卷曲的头发，平时爱穿男装……是吧？是吧！”
　　渐渐的这种声音越来越多，直到几个人兴奋的围了上来，还拿出张画跟焦隙的脸对比，边比对还边点头。
　　“一样的，一样的，摘了面纱一样的。”
　　“快去请王爷！”一个好像领头的人喊了一声，“我们找到仙姑了。”
　　说完那些人围了一圈开始冲着焦隙跪拜。
　　焦隙惊的想躲却没处躲，“你们，干什么！？”
　　拜完了，焦隙被这群人连哄带拽的拖去了南都王韩拓的府邸。
　　鉴于这些人并没什么恶意，焦隙也不好拔刀出手，竟然还真被这么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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