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天空

　　洛杉矶天气很冷，飞机降落后，洛航在电波中要求往前滑点，让机务先走。天气太冷，大家已经站了很久了。

　　塔台回答可以，跟随引导车，往前稍微走了一点。

　　乘客下机后，机组人员检查完毕，也都跟随着洛航到酒店办理入住。

　　小小脚疼得厉害，还拉着行李箱。郝佩芳想帮她，小小说什么也不肯。洛航也不跟她废话，拿过她的箱子就头前开路。

　　弄得恬恬和余涛在后面挑眉暗笑。

　　心盈不痛快，又怕洛航责骂她。就一直走在了最后面。洛航走得不快，郝佩芳扶着小小更加走不快。

　　办理完入住，洛航还叮嘱郝佩芳帮小小处理下伤口。至于心盈，他一个字都没有批评。

　　小小的烫伤幸亏有冰块敷了会儿，伤口没有恶化，只是肿了起来，脱掉丝袜时还是很疼。

　　郝佩芳和恬恬帮她清洗了一下，正愁没有烫伤药时。洛航就从机场的免税店里买了一支美国货回来。

　　郝佩芳笑着问小小，“你和洛机长……”

　　“没有，我们没怎样。”小小接得快，明显心虚。

　　但她和洛航是没怎么样啊！

　　恬恬吃吃笑道，“我觉得洛机长有点喜欢你。那段日子我脚崴到了，我男朋友就是这样，可紧张了。”

　　郝佩芳实打实地说，“洛机长对谁都挺好的，你看刚才，他怕机务冷，还不是请求塔台往前滑点，好让人家早点回去。”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洛机长对小小不一样。”恬恬只是第六感。

　　“你们不要乱讲了，要不然我又该想入菲菲了。”小小是怕自己晚上做春梦。

　　话说她做过不止一次，梦里全是她和洛航XXOO的画面，想想都觉得脸红。

　　“那个心盈最过分了，小小，你刚才为什么不在洛机长面前告她一状？”恬恬替她报不平，换作她，一定夸大了来告状。最好说好蓄意谋杀。

　　“其实也不怨她，我自己没拿好。”那一刻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小小觉得她是太兴奋了，一直觉得热水壶摇摇玉坠的样子。

　　郝佩芳也不想自己机组闹出不愉快，赶忙打圆场，“小小识大体，这件事就算了。我想心盈也得到教训了，她以后也不会针对你了。”

　　“那可不一定。”恬恬还在敲边鼓，被郝佩芳瞪了一眼。

　　小小其实不在意这些，主要是洛航帮她拿行李的举动让她好感动。

　　晚上睡不着，她想给洛航发个微信。可拿起来按了两下，又生生放了下去。她想起余涛今天的话来，要怎样才能帮到他呢？

　　洛航主动来敲了她的房门，让小小还以为是恬恬那个夜猫子。

　　她有些措手不及时，洛航已然掩门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很纯净，也很自然，“脚怎么样了？”

　　“好了吧......”消肿了，但估计会留疤。

　　“以后拿热水壶时小心一点，机舱地方小，人来人往，难免发生碰撞。如果碰到乘客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小小勉强笑了笑。

　　这跟批评她没有区别。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洛航的机组做什么都不对，别人撞了她是她的不对。她打了余涛也是她的不对。她主动承揽错误不对，懒散怠工也不对。

　　反正在洛航眼里，她没有对的地方。

　　洛航上前走了一步，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他垂下了头，似读懂了她眼里的委屈，缓缓道，“小小，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主动承担跟被动服从的区别。在我的眼里，辛小小是一个坚强勇敢美丽的女孩，她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也会跟别人不一样。”

　　小小没志气地后退了一步，她吞了口唾沫，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吗？

　　啊？啊？啊？

　　“当然，这与感情无关，只是一个上级对下属的要求。”洛航收回了目光，见小小泄了口气，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上次不是答应我去郊游吗？地点我选好了，你，你什么时候有空？”问得相当没有底气。

　　以她对洛航的了解，工作时间不喜欢谈私事，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搭理她。小小纯属没话找话。

　　洛航只停顿了几秒，爽快地应道，“这周的休息时间吧，两天我都有空。”

　　小小挺了挺脖子，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洛航隐隐一笑，转身拉开了门。

　　好巧不巧，心盈因为心虚，想来向小小道歉，正好碰到。她痛苦地看到房内的一男一女，都快哭了。

　　“心盈，洛机长来看看我的脚伤，他正要走。”小小拉了下她的手，仿佛感同身受。

　　洛航一向奉承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他自然不会解释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小小把心盈拉了进来，她还在嘟着唇，不大情愿。

　　小小看着她笑，“你知道吗？以前我就和你一样，只要看到洛航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会生气，非常不开心。但现在我想通了，不是我生气或不开心，他就能喜欢我的……”

　　“可是我觉得洛机长就很喜欢你呀？”心虚酸溜溜地问她。

　　“是吗？可是他也没有接受我，”小小一摊手，更加酸涩道，“我倒是觉得整个机组，他唯独对我挑剔。至少他对你不会绷着一张脸……”

　　有吗？心盈不觉得，反而认为洛航对小小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人寻味。否则他对任何人都一样，那还有什么不同。

　　“今天的事情，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气不过，没想到会害你受伤。”心盈看着她的脚说。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你为什么今天不投诉我？如果你投诉我，我一定会被骂的。”心盈战栗地睨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对她羡慕嫉妒恨，却又有些自责。

　　她的大度和宽容让心盈自惭形秽。

　　“其实今天的事我也有不对，我没有拿稳热水壶。对于一个空乘来说，不用心是最糟糕的事情。”小小安慰着她，也在安慰着自己。

　　心盈都快感动哭了，“小小，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小小庆幸自己没有投诉心盈，与其多一个敌人，倒不如大度一点，还能多一个朋友。她从前和萱萱还不是如此，现在隔三差五，萱萱就会给她打电话嗨聊。

　　其实这种从敌人到朋友的感觉也不错。

　　不知道她和洛航会不会也从敌对的关系转化为一种亲密的关系。

　　***

　　小小的脚烫伤了，辛欣同志自然免不了一顿唠叨，“飞机上那么小的空间，有什么好呆的，不是碰到就是烫到。你看看你，挺好看的一只脚，像猪蹄子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老婆，这话说的不对，小小嫁人跟脚有什么关系。如果那个男的敢嫌弃小小鞋上有伤疤，那男的肯定咱也不要。”赵思赫又在中间和稀泥，还笑嘻嘻地朝小小眨眼睛。

　　小小在沙发上啃着苹果，傻笑了两声。

　　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举着脚去相亲的样子，好像还瞒好笑的。

　　啃完苹果，她进了房间，在手机里开始搜索‘蹦极’项目——小小不相信洛航晕高，所以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带他去蹦极。

　　他是空军出身，又拿过跳伞冠军，蹦极这种运动应该难不倒他。

　　但小小手指颤巍了几下，可怜了她一个从没有玩过蹦极，也没有跳过伞的无知少女。还得陪着他去蹦极。

　　不过如果是洛航带着她一起往下跳的话，嗯，那就算是地狱她也愿意跳。

　　小小在网上买的门票，又看了眼排班表。确定那两天她和洛航都会休息，剩下的就是静等着那天地到来了。

　　***

　　洛航言而有信，小小说去怀柔，他就真的开车带她去了怀柔。

　　车子开了三个小时，路上不算塞车。小小东拉西扯地跟洛航聊了一路，还在车上玩自拍。

　　没办法，延途的风景真的很美。

　　“你不问问我，去怀柔干什么吗？”小小觉得洛航出奇的听话，还真有些不适应。

　　洛航微微勾了下唇，平日里硬朗的下巴在阳光地照射下也柔和了下来，“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你去郊游，去哪里干什么不重要。”

　　“那就好。”小小阴阴地一笑。

　　那真是太好了。

　　洛航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只是摇了摇头，失声笑了出来。

　　到了怀柔办理好入住，下午的时候，小小带着洛航去了青龙峡谷。洛航本来以为她想要游山玩水，可等到小小带他进了蹦极景区时，他才惊觉到她地用心险恶。

　　“你自己说的，我想玩什么都行，”小小指了指五十米高的地方，仰头道，“我要玩那个。”

　　洛航脸沉了一下，心里似乎被扎进了一根针，“这种危险的项目你也敢玩？”

　　“蹦极，现在属于极限挑战运动，”小小怕怕地缩了下肩膀，“当然，对于洛少校这种跳伞高手来讲，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可怜了我，还得舍命陪君子。”

　　洛航有些眩晕感，他低了低头。握成拳的手指发凉，“我没兴趣。”

　　他转身要走，小小当然不会让他走掉，像条八爪鱼一样抱住了他的胳膊，“为什么没兴趣？我有兴趣，你陪着我跳，要不然我害怕。”

　　“害怕就不要跳，”洛航额头的青筋凸显出来，他明白了小小是有意带他来这里的，“我不会陪你跳的。”

　　当年他离开空军的时候，就是因为有恐高症的原因，无法完成跳伞及空中演练一系列的任务。但是作为一名机长，他也不能承认自己恐高。

　　虽然他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恐惧的心理，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还是做不到。

　　他已经做不到了。

　　“为什么？”小小严肃了起来，紧盯着他的眼睛，“难道，你真的恐高？”

　　洛航不会回答她，只是气愤地瞪着她，这是他一惯的神色。语塞的时候就会干瞪着她。

　　“为什么？”小小又重复问了一遍，她脸上痛苦起来，“洛航，你告诉我，你是因为恐高所以才转业的吗？”

　　“这不关你的事。”洛航甩开了她的手，真的大步走了出去。

　　后面的工作人员不耐地催促道，“你们，还跳不跳啦？”

　　小小吸了口气，一咬牙自己走了进去，“跳，为什么不跳？”

　　洛航脚下怔住，他回头看见小小上了蹦极台。心里揪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刮过一阵冷风，像低咆着控诉。

　　他目送着小小到达了蹦极台，看着她被工作人员穿好防护衣。从他的角落抬头看去，她是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儿，像极了悬崖边上临风而立的雪绒花。

　　她坐在蹦极台边儿上，抱着膝哭了起来，声音在山涧中回荡起来，“洛航，我好害怕，我不敢跳……”

　　仿佛从天边传来，经过了山川大地，越过了河流湖泊，从四面八方汹涌激荡。

　　他哭笑不得，害怕还要上去，真是自讨苦吃。

　　她还在哭，幽幽的哭声连续不断，“洛航，你是我的英雄。就算我害怕，我也会跳给你看，证明我不是个胆小鬼……”

　　洛航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小小豁出去了，她解开了自己的防护衣，吓得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抱住了她，“这个不能脱下来，你疯了……”

　　“洛航，你在下面接着我……”

　　接你个头，洛航想把她骂醒。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谁能接得住。这种威胁简直太幼稚了。

　　上面乱成一团，小小执意要脱，几个工作人员以为她是来自杀的，差点打110报警。

　　洛航还是担心台上的小小，只能硬着头发上了蹦极台。

　　台上风大，小小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有几缕还贴在了脸上。洛航上来时，她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几个工作人员委实松了口气，“小姑娘，你想试探男朋友的真心，也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啊……”

　　小小笑了，笑得那叫一个乱漂亮，“你终于肯上来陪我一起跳了？”

　　洛航抿着唇，声音淡哑了下来，“为什么非要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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