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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她打电话来,说阿涌又怀孕了。
她打算陪她一阵子。
陪着陪着,就留下了,开始打理书店。
打理着打理着,她就说自己也要有一间书店。
上海呢,他问她。
她说,暂时不回去了,反正她的朋友们如果想她了会来找她,不找也没有关系,他不也没有找她么。
他又问,那你呢,你想她们了呢。
她说,就想着呗,你知道我的。
他知道,她很自闭。
然后又想到,这些年,她来找他。
她说就想着呗,却会来找他。
他意识到自己会因为这个而开心。当然他知道,人总是会因为自己在对方心里跟别人不一样而开心,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个开心让他强烈地感知到自己的内心,他还是想做她的男朋友。
他们分手快三年了。
他见过了很多人,为了课题也去体验了别人的生活方式,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有了一点阅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很想很想要跟她在一起,与之前的想不同的是,他觉得这一次可以不用波澜壮阔。
他回首他们的爱情,他通过爱她来解释自己,而她,通过爱他来感受自己。他们都把恋爱当作一种解构。
他不能以现在的眼光来猜测是不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他们就隐隐感觉到了这一点。记忆总是会骗人。他现在已经不能确定当时分手的原因,他也不会去问她,人会根据自己的环境来改造过去,他并不觉得他和她会例外。而且没有意义。
黎想还是常说他们的分手没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只是原因已经变得没有意义,过去了。
他想去找她。
真正动身是一个月后,他谁也没告诉。倒也不是有意没告诉,只是他时不时就要消失一阵子,身边的人早习以为常。他也习惯了不交代。
下了飞机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在书店,她也没在意,只说了一声是。
既然如此,他决定给她一个惊喜。扯了两句闲,就挂断,然后打车去了书店。
是阿涌的尖叫把她从书架里拉出来的。
她见到他,果然很惊喜,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然后,她说:“正好,你过来帮我个忙,省得去搬脚凳了。”
于是他包都没卸下就开始给她干活。
她让他挂一个副画,他没见过,问她:“刚画的?”
“有一个月了。”她说,“你看看跟下面这些书搭起来怎么样?”
他扫了一圈:“很好。”
她满意了,才开始关心他:“你怎么回来了?”
“晚点再说吧。”进来后她用一顿操作把他进来之前的准备都打乱了。
“你饿不饿,我刚刚做了饭,阿涌都不吃,剩了好多。”
“有点饿。”
“那你先去吃饭。”
她已经会做难度高一点的菜了,味道也还不错。
中途阿涌进来找他闲聊,先按照套路假模假式地寒暄了几句,然后问他有没有再谈恋爱。
他都不确定她用的是“在”还是“再”,反正都没有就是了。
他笑着说:“哪里有时间。”
阿涌斜了他一眼,“你就跟我装糊涂吧。”
他笑笑,不语。
“最近有个男的,天天来店里,经常在书架那儿偷看阿诉,也不爱讲话,还特别害羞,每次来收银台结账都会脸红,跟你那会儿还有点像。”
“不像。”他不爱说话是真的,但不害羞。
他笃定的语气好像让阿涌误解了,笑着看着他:“吃醋了?”
“没有。”他笑,“你不用激我,我跟她之间,不存在他者。”
“喔唷~这话你有没有跟她说过?”
“她知道,不用说。”
“受不了了,你们这矫情又腻歪的劲,绝配。”
他在心里“嗯哼”了一声。
阿涌走后,他收拾碗筷,洗完刷完,出去找她。
她还在弄书架。
他走过去。
“阿涌这些架子八百年没调了,有的书永远在上面,有的书永远在下面,还有的书都没有被人动过。”她手上嘴上都没停下,“我打算把这些书的位置都调一遍,今天正好没什么人,你要是不累,就跟我一起弄?”
“好。”
她停下手里的活,指了指旁边的书架:“这边文学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类的书都不怎么卖,我想着来找人文社科这类书的人可能会顺带着瞄一两眼,所以打算合并到那边去,正好那些书跟你比较熟,你先弄这个,你还记得人文社科的书在哪个架子吧?”
“记得。”
“辛苦。”
“嗯哼。”
然后她去给他找手套。
过程中,也不怎么讲话,偶尔她发现她没看过的觉得好玩的书会说一两句,他偶尔应一两声。
他们在一起完成一个目标,但又各干各的,和谐又美好。
等他调整完社科的架子,发现她正在津津有味地翻一本图像小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的。
他凑过去,她招呼他一起看:“这个还蛮好玩的,我以前都没怎么看过图像小说。”
他兴趣寥寥,问她接下来怎么整。
“今天先这样吧,我还没想好,以前看书的时候忽略了好多出版信息,那些文学书本来是打算按出版社来整理的,可现在都流行买书号,所以还得看出版公司和品牌系列什么的,我先电脑上理一理。”
“好。”他脱下手套,“晚上的时间预留给我?”
她从书中抬起头:“干嘛?”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的脸渐红,然后又低下头,“哦”了一声。
搞得他想亲她。
“那我先回趟家,你下班跟我说。”
“好。”
回到家,先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看到黎想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剃须刀放哪儿了。
当然是随身携带。他打开包,对着躺里面的剃须刀拍了一下,发过去,顺便叫小孩早点睡。
小孩回:你又去哪了?
他:回来找你姐,早点睡。
小孩:你怎么没跟我说!
他:早点睡。
小孩没有再回,足以见得他们对彼此的了解。
然后跟甘先生和来女士微信,顺便回回邮件。
她五点多的时候打来电话,说阿涌顾不了店,她需要待到八点闭店。
他问她晚饭怎么吃。
她说还不是很饿,或者一会儿饿了就吃冰箱里的蛋糕。
他说,我可以带饭。
她说,好啊。
他就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冰箱里的储备很满,他顺便把来女士和甘先生的晚饭也做了。
到书店的时候,快七点,人比下午的时候要多。
她问他吃了没。
他看她:“你说呢?”
她就嘿嘿笑:“现在收银台走不开人,那你只能八点再吃了。”
他没说话,把饭放到后面去。
出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人结账,用后脑勺跟他说:“小票纸快没了,你帮我拿几捆过来。”
他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一进这间店,就得干活。
拿完小票纸回来,收银台就只有一人一猫。
他拆了一捆,把一卷放在台子上,剩下的放到装纸的抽屉里。
大福试探了半天,终于放心过来蹭他。
她趴在那儿,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好饿啊,要不你先看着,我去吃两口饭。”
他头也没抬:“不行。”
她戏瘾又上来了:“你好残忍。”
他心里想着事,没心思跟她闹,“我是。”
她可能是无聊了,开始小声地跟他谈论起还在店里的客人。
“你看那个小孩,穿附中校服那个,放学就来了,待到现在,也不买书也不看书,一直望着窗外,你说他在望什么?”
他看过去,答她:“望窗外。”
她打他,又说:“那对小情侣,进来拍了半天了,好烦,你可不可以去叫他们走啊?”
他抱着大福走过去,拍了拍正在给拿书摆姿势的女朋友找角度的男孩,指了指书架旁边禁止拍照的提示,又指了指门口。全程不说一句话,抱着大福回了收银台。
她像个欣慰的老母亲一样摸了摸大福的脑袋,说:“真优秀。”
再看他:“我怎么觉得你心事重重,搞得我有点紧张。”
好吧,他忍不了了:“我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我——”
“等等,”她呼了一口气:“这次我来说。”
“甘叹,我想同你拍拖。”
“我都喺啊。”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你今晚做了什么菜?”
“葱油鸡,蒜香排骨,耗油秋葵,玉米……你咽口水的声音可以小一点。”
“你是暴君吗?又不许吃,咽口水还不许有声音。”
“暴君,你喜欢这么戏码?晚上可以试一下。”
“你现在怎么……这么,急色?”
“你想想在我这个年龄,有谁跟我这样禁欲的?”
“你……也不算禁欲吧……”
“半年一次,这次都快十个月了,还不算?”
“那,我不也是么……”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性别歧视很危险的我告诉你。”
“年龄不一样。”
“收声。”
“不过我有听过一个说话,女性的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会更强烈,什么三十如狼,你四舍五入的话也三十了,不会是真的吧?”
然后就被她暴打。
“嘘,嘘,店里还有人呢!”
“我现在如狼似虎,要去吃饭了。”
“Lily,你真可爱。”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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