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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镜(6)
白蔹在他身旁蹲下,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香炉,“没有,闯北是我这三个书侍里脾气最好的,甚至可以说他最会看人脸色,讨好人,要说鸢岱和走南得罪了什么人可能,但闯北不会。且若是真有人躲在房内杀了他,可房门被反锁着,凶手又如何逃脱?”
花惜缘正待说什么,突闻安谧的走道里传来脚步声,来人似携月而来,半张脸笼罩在斜月清辉下,一袭月白长衫皎皎,蓝月玉佩在腰间飘荡,跨过院子向他们走来时,几只寒鸦扑朔着翅膀从树上飞起。
花惜缘按在剑鞘上的手缓缓收回,松了口气,来人是望归陌,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焦尸,随后平静地移开目光道,“我已通知了镇灵馆的人,此刻学院已被镇灵馆的人带人包围,谁都不可随意进出。明日我派人去置办灵柩,需要通知他的家人吗?”
坟将止戈位于冰夷族与妖界的中立地带,既不属妖界也不属冰夷族,镇灵馆最早由花镜玥与妖王派人协助这里的本土人修建,负责管辖治理这地方。此次死的是现任妖族少主白蔹的书侍,书院也难得重视了起来,协同镇灵馆第一时间将书院封锁了。
白蔹停滞了一瞬,才沉声道,“不用,闯北是孤儿,没有家人。”
望归陌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镇灵馆的人会将尸体送去验尸,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望归陌侧开了身形,花惜缘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人,穿着统一的服饰,想来应该就是镇灵馆的人,他们熟门熟路地将尸体抬上担架,朝着望归陌微微颔首后将尸体抬走了。
白蔹跟在他们身后,向着花惜缘招了招手,悄声道,“我有熟人在镇灵馆中任职,我随他们一道去看看,我先走了啊。”
花惜缘同他挥了挥手,就见他头也不回地随着镇灵馆的人走了。顷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花惜缘和望归陌两人。
风穿堂而过,几片落叶回旋着飘落到两人脚边,明月透过高枝照亮了一地雪色,一时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却变得诡异又尴尬起来。
花惜缘这才想起,最近一次见他,是在那幽静的小树林里,那会儿他头发还没干,发丝贴着微敞的胸口,在精致的锁骨处勾起一个卷,那会儿他离他极近,呼吸可闻,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左眼还是右眼?”
花惜缘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身旁,既不说话也不离去。
这该死的沉默啊…
很久之后两人仍是谁也不说话,最后到底是花惜缘憋不住了,心道我大半夜不睡觉陪你在这吹了这么久的凉风到底为啥?于是开口问,“归陌兄,你不走吗?”
望归陌澄静的眸子扫向他,“我以为你会害怕。”
花惜缘是一路抱着那焦尸出来的,到现在还觉得身上带着股焦臭味,出来后看过几眼那焦尸,简直惨不忍睹,想到自己竟然一路抱着他,虽说是熟悉的人,心里到底有几分膈应。这会儿若是去睡觉,只怕梦里都会出现那副黑漆漆的渗人面孔。
想着反正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索性就在院子里吹吹风清醒清醒吧。
想不到望归陌一眼戳穿了他心思,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他握着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哪里会被个尸体吓到。我只是看今晚月色好,想多看几眼。”
凉风有幸,秋月相伴,美人在侧。
花惜缘眯着眼,心中默默想着他怎么看出我害怕的?他怎么这么关注我?他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不然我偷看他洗澡他也不打我?
这般想着,目光又悄悄向着那人瞥去,却见望归陌端端正正站着,目光毫不忸怩地直视他。清澈坦荡的目光中,反倒是显得花惜缘做贼心虚。
“咳,我去睡了。”
花惜缘心道大概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以致于我脑子也不怎么清醒了,失眠使人神经错乱,我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等他回到房中关门那一刻,又控制不住朝着院外那人看去,望归陌还站在那里,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飞卷飘逸的长衫似与月色交融,蓝月玉佩在腰间闪烁着暗光。
啧啧,扶山望氏,望归陌。
花惜缘撇撇嘴,将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将那人从视线中彻底摘除。
这一夜,花惜缘做了个梦,梦里那人衣衫将褪未褪,躺在床上露出宽肩窄腰,和腰间结实紧绷的肌肉,微微一笑间露出浅浅梨涡,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然后梦里的自己就屁颠屁颠朝着他…跑…过…去…了…
醒来时,花惜缘眨了眨眼,庆幸自己没有梦到焦尸的同时,掀开被子,看着那一滩湿濡,一时无语。
他一定是疯了,先不说望归陌怎么可能对他露出那样迷人的笑容,自己绝对绝对不可能那么没骨气!人家勾勾手指,魂都飞了!是了,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
“臭妖精!”花惜缘暗暗骂了声。
花惜缘做贼似地左右手各拎着一水桶,将水倒入浴盆中,随后开始搓洗被子。
花大少爷在家中时身边有无数婢女伺候,在书院里也有司植照料,像洗被褥这种事他从未做过,但今日不同,要被人知道了他不做人了。
花大少爷洗得吃力,将被子揉了搓搓了揉,仿佛那一滩湿濡是他今生之耻般,说不出还有多少羞愤和暗自较劲,等反应过来时,屋子里到处湿哒哒的,像是漏了雨。可昨夜天晴,根本没雨。
花惜缘将被褥搅干,抱着被子偷偷向着晾衣处跑去,将被子摊开,见那摊湿濡早已看不出才算放下心来。
“花萝卜?”来人声音透着疑惑。
花惜缘心头剧跳,手抖了抖,才转过身迎上白蔹探究般的目光。
白蔹插着腰凑近他,嬉皮笑脸道,“干嘛,白日见鬼了?”
花惜缘很快镇定下来,哼了声,“可不,眼前不就是。”
白蔹不理会他,绕着那才晾起的被褥走了三圈,像是看怪物般瞪着花惜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洁癖了?”
花惜缘忒坦荡地拍了拍被褥,嘲笑道,“再不洗都积灰了,你以为都跟你这么邋遢?”
白蔹竖起一根手指,正了神色道,“停,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闯北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酉时三刻到戌时一刻间,正好是我们在山上,而闯北和司植去准备晚膳的时间里。死因是遭钝器捶打致死。凶手似乎对闯北有很深的怨恨,他身上很多关节都被打变了形,尤其是头骨。凶器应该就是你找到的那个带血的香炉,体内没有任何中毒痕迹,经过查证,酉时三刻到戌时一刻期间无不在场证明的加上书侍只有五人,且这五人与闯北几无关联。无作案动机,镇灵馆还在调查中。而且我想不通的是,凶手是怎么逃走的。难道真能飞天遁地?”
顿了顿,又叹道,“闯北是个逢人就笑脸相迎的孩子,他这样的人不该被人这样怨恨着啊…”
花惜缘闻言嗤笑一声,“飞天遁地?望归陌是天上来的吧,你看他有这般厉害的能力吗?”
白蔹微愕,“你怎么突然提到他?莫不是那天真被他打惨了?兄弟,我对不住你。”
花惜缘一把揽过他肩膀,手握着拳在他脑门上钻,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说,堂堂妖族少主扮成一只猫逃走?你还要不要脸?竟然还学猫叫?”
白蔹抱着头好不容易从他的禁锢中逃出,大声求饶道,“萝卜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丢下你一个人逃走了!”
两人吵吵嚷嚷到了灵堂,这是书院下半夜和今早着人布置的,此时灵堂正中央躺着一口黑色檀香木棺材,地上烧着火盆,放眼望去尽是飘飘荡荡的白绫。司植和走南两人一袭素缟,难得安静地蹲在火盆前烧着纸钱,大约是没睡好,脸色都煞白煞白的。
只是这相安无事的安静,看着实在怪异。
白蔹收起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张脸绷得不能再绷,花惜缘扯了扯他,安慰道,“别这样。”
闯北的尸身会暂时停放,等过了头七后安排下葬,白蔹和花惜缘看了会悄无声息地退出。
望老先生未归,书院又被封锁了,昨夜弟子舍的学生们谁都没睡好,今天多是选择补眠,是以偌大的学舍中此时看不见几个人。
花惜缘这会儿最怕遇到望归陌,碰巧这会儿白蔹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人搭伙吃了早饭就分开了,一个去镇灵馆那协助查案,一个回房继续睡觉。
因被子拿去晒了,此时床铺上光秃秃的,花惜缘团成一条虾米般眯眼打盹,睡得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可等他睁眼时房间内空无一人,反反复复睡了醒,醒了睡,等门口传来叩门声将他吵醒时,他睁眼一看天色又暗了下来。
“少爷,我把晒的被褥收回来了,现在你可要用晚膳?”门口传来司植的声音。
花惜缘道了声“不用,我还不饿。”打开了门,司植将盛着饭菜的提篮放在一边,开始替他整理床铺。
花惜缘坐在小桌前,手中把玩着一只空的茶盏,瞥见司植正背对着他,月光将他的背影拖成沉暗的长影。花惜缘将茶盏在手中转了圈,若有所思,“司植,你和闯北平时关系好吗?”
司植似有一瞬间的僵直,手中攥着床单慢慢收紧,许久缓缓答道,“很好。”
惜缘又问,“有好到可以以命相交的程度吗?”
司植转过身道,“是。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惜缘将手中茶盏放下,“没什么,随便问问,今天白蔹有没有来过?”
司植想了想,回答道,“白少爷下午来过,见少爷睡着看了会就走了。让我等少爷醒了告诉你,他去镇灵馆那边了。”
惜缘“哦”了声,又道,“对了,今天白天在灵堂没看到鸢岱,他难得学乖了?”
司植道,“听走南说昨夜吐了几次,似乎被那具焦尸吓坏了。今日待在房里都没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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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缘:人生最大的错觉之一:误以为对方喜欢你~所以任千磨万击,我是不会动摇的!
白蔹: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