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

　　各路人马给天泽集团推荐地块进入高潮。

　　“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牛鬼蛇神？”小贞怪叫。怨不得小贞，一夜之间，天泽集团上下，黄氏父子左右，人人都在给黄家栋荐地。平时不见这些人有什么资源，现在一开口都是：“我有一个朋友（兄弟、大哥、同学）……”

　　黄家栋最近愈发有上位者风度，他说：“你们也不要扯这些有用没用的，我也不管你那朋友和你关系到底如何。就两条：资本运营部审核通过，我见到地的正主。你们这个居间费，那个中介费的，只要上面两条满足，都好说！”

　　“不愧是大老板，真痛快！”大家纷纷喝彩。

　　囤地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期间，天泽这边已将天泽地产所有涉及天泽药业股权和资产的贷款合同重新签订完成，质押物改为黄耀祖和黄家栋持有的天泽集团股权，时间仅用了一个多月。

　　同时严沁芳将她自己持有的天泽集团7%的股权转让给一家名叫“星城天泽实业控股有限公司”的空壳公司。这个公司黄家栋和蒋斌各持股50%。

　　这个操作是各方协商，最后大鹰证券协调的结果。严沁芳转让股权，所有的现有股东都有优先购买权。萧楠没有提出异议，但蒋文武提出来他想购买。这十分合情合理——买到手就是拟上市公司股权，只要能出得起钱，谁不想要？再说你们黄氏父子已经绝对持股，多不多这7%意义不大的。

　　黄家栋于是与黄耀祖和萧楠商量。黄耀祖说：“本来咱们也不差这一点，倒不是舍不得给，只是这个蒋文武吧……”

　　黄家栋会意——给谁都不想给蒋文武，但明面上不能这么说。萧楠说：“借上市名义让大鹰证券搞个管理层持股吧。让蔡学兵、胡玲什么的都加入进来。”

　　好主意，这么一来蒋文武也没了话说。不过如何分配股份还要再商量，于是先由黄家和蒋家各持一半。

　　这一通忙完，萧楠问起：“赵小亮的尽调评估做得如何了？”

　　按理说赵小亮的评估和尽调工作不难，应该先于天泽药业资产解除抵押的时间。然对方项目经理说得也有道理：“别的工作都差不多了，但我必须看到你们解除了抵押和质押的正式文件才作数。”

　　如今文件早已给过去大半个月，对方却没了消息。

　　黄家栋趁上课时，在上海问赵小亮：“什么个情况，你们那边怎么没消息了？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啊。”

　　赵小亮诧异：“不可能吧？医药集团成立在即，我这里也不能耽误啊。你不要着急，大概是他们最近太忙了，我给你问问。”

　　然这一问又是半个月。项目经理电话里只说他资料已上报，别的不清楚。黄家栋只得趁又一次上课问了赵小亮。

　　赵小亮约了黄家栋在酒店大堂吧坐下，这才说：“看我给忙的。早就问了，确实出了点问题——我猜你还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意思？你出了什么问题，我当然不知道。黄家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天泽药业，有一个重大期后事项你大概不知道吧？”

　　黄家栋一时不明白什么是期后事项。赵小亮倒是好脾气，他笑着解释：“是这么回事。咱们不是定了个3月31日的审计基准日吗？就是以这个日期为准，我们看看天泽药业资产负债方面与你们提供的资料是否有重大出入，说白了就是不要有重大漏洞嘛。

　　“这个我们早就审计完了，与你们给的数字是差不多的。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了，只等你们解封，我们就交易。虽然中间有时间差，但毕竟，天泽药业你们全资控股，能出什么事情呢？

　　“结果上次我们律师去你们那边拿解封的文件，顺便又拿了上个月底的资产负债表。这一看可不得了啊老弟……

　　“那表上多出来一大笔其它应付，又多出来一大笔其它应收。”

　　“还有这回事？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黄家栋说，“你手里是否有资料……”

　　赵小亮随意摆摆手：“我不管具体事情，都是听底下人说的。你既不知道，那最好赶紧弄清楚。”说着已站起身来，但又补了两句，“不是我说你，老弟。你在星城也是一大摊子，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既然签了合同就该把公司看好，怎么出这种事情呢？上个月底就有这么大期后事项，那是不是这个月底我还要再调查一遍啊？以此类推，还有完没完呢？事情还做不做了？”

　　黄家栋被个FACE的坐台少爷教育了一番，脸上很有些挂不住，但又理亏，生气也不是，道歉也不是，一脸的阴晴不定。好在赵小亮根本不看他脸色，他已不耐烦：“我楼上还有牌局，回头你弄清楚给我电话。”然后也不管黄家栋怎么回答，径自走了。

　　黄家栋沉着脸回了星城，与父亲说了此事。

　　“严沁芳有完没完！”黄耀祖一拍桌子，“冯志远呢？干什么吃的？”

　　自然还是先找冯志远，但人还没见到，事情已经清楚。本来天泽集团已进场审计，此时调了账一看，就知道是黄家栋与严沁芳摊牌后的一天，严沁芳左手不知从什么公司借进一笔钱，右手借出给了青海众奇——这时冯志远还在给黄耀祖当秘书呢。

　　“她到底要干什么？”黄耀祖真不理解了。不管严沁芳以前干了什么，他们都很大度地表示不再追究了，甚至真金白银地将她买出局。天泽药业好歹是卖给了大型医药集团，人家也没说不要你经营团队，为什么就对青海众奇那么强执念呢？再说了，严沁芳现在也不是一穷二白求着萧司令给钱的光景了，你有执念就去做，非拉上天泽干什么呢？

　　黄家栋觉得头疼。虽则这一出一进，天泽药业于现金上没有损失。但这一出一进并不是一家，资产和负债无法抵消。青海众奇多半不会还钱，但谁知道借钱的人会不会对天泽药业催收呢？严沁芳欺人太甚！

　　现在，如何了局？

　　冯志远走进办公室就看见黄耀祖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拿烟，一手紧紧捏着个打火机，手指都发白。而一旁立着的黄家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冯志远站了一会，黄氏父子都没看着他似的，他于是轻咳了一声。

　　黄耀祖仍不动弹，黄家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说什么呢？没有用了，这事儿与他无关。是自己给了严沁芳三天时间，严沁芳就用这三天时间给他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此时黄家栋只一个想法，他相信父亲也一样——收拾严沁芳。

　　他正要叫冯志远先回去。冯志远却忽然开口：“我说个情况……”

　　冯志远在天泽药业每天就是盖章。然而章也不是好盖的。比如黄耀祖交代过，凡正常业务往来，就给盖章，登记备案就是。但真这么简单？冯志远接了任务就想，既然需要派人到药业管章，那一定有前因后果，因此十分小心。

　　关键就在于如何区分“正常业务往来”。冯志远就抓两点，有合同的和以前常出现的。凡资金进出，必须有合同为依据；他每次盖章前，均查看对手方以前是否出现过。没出现过的，哪怕有合同他也不给盖。

　　因此冯志远没事便在系统中翻药业以前的合同和交易流水，于公司名称格外留意。他自然翻到了他进驻药业前两天的一笔进账——深圳中德生物医药有限责任公司。但这是进账，并且已经发生，他便没有深究。他没有萧楠或者潘立湘对数字的敏感，没发现当天和之后两天陆续的出账，有几笔加起来正是这个数字。

　　但一天前，“中德”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一张出差报销单的附件里。天泽药业常务副总唐爱萍到过这个公司。冯志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甚至在他进到黄耀祖办公室前，他还没想到要汇报这件事情。

　　也不知是怎么的，福至心灵，他就说了。

　　黄氏父子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给他们提了个醒——无论怎么收拾严沁芳，先搞清楚，这个深圳中德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就借钱给了药业？这也是严沁芳的公司？

　　黄家栋给律师打了电话。律师很快查询清楚，深圳中德是广州泰德医药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那边律师还要说什么，黄家栋已挂了电话。事情已经清楚，泰德医药集团老板正是赵小亮。

　　是啊，哪有项目经理丢下执行了一半的合同忙别的去了？赵小亮知道了这么大的期后事项怎么没及时与他商量，还等着自己主动问？还有，为什么赵小亮从来不关心自己为什么要卖天泽药业，以及他为什么从来没提出过与药业管理层接洽？

　　“呵，他打的好算盘。以为用个期后事项就可以赖掉后面的款？”黄家栋恨恨地说，“我这就去跟他摊牌！”

　　只是不知道严沁芳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赵小亮。但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赵小亮。

　　黄家栋看见一旁的冯志远，问他：“天泽药业的章在哪里？”

　　冯志远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公章和财务章我随身带着。”

　　黄家栋露出一丝笑容：“做得很好，你先回去药业，什么都不要说。这个章……”

　　黄家栋犹豫了一刻。公章可以几天不在，财务章和业务章是天天要用的。说：“章你也拿回去。但是……”

　　“我知道，不离手，什么都不给盖。”冯志远说。

　　黄家栋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幸亏你提醒我，真是福将！等药业事情了结，你去天泽蓝鸟做个副总吧。”

　　又回头问父亲：“爸，您可要放人啊！”

　　黄耀祖呵呵乐：“你要，我肯定放！”

　　冯志远紧捏着手里的章连连点头：“谢谢黄董，谢谢黄总！”

　　冯志远走后，黄耀祖终于点起手上的烟，问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是赵小亮理亏。但他来头大，我想还是留些余地。或者他们按合同付款，或者我们把首期款退给他，交易作废，让他选择吧。”

　　黄耀祖点头，现在儿子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已无需插手。他在琢磨，严沁芳是什么时候与赵小亮搭上的？是集团与赵小亮商谈交易时严沁芳得到风声了？这交易可一直是黄家栋亲自谈的。消息是从哪里透出去的？

　　这次与赵小亮谈完，继续履行合同也就罢了，如果交易取消，需得好好查查。

　　“严沁芳真是难缠。”黄耀祖听得儿子说。

　　他忽然想起天泽集团还未成立时，萧司令形容严沁芳——白瓷。这么些年，果然是没养好吗？新茶也好，陈茶也罢，她一个都不服。看着没什么，一入口就呛死人。可还能如何养，如何泡？若是萧司令在，现在的严沁芳他能收服吗？面对天泽药业这种情况，他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

　　他那时亦步亦趋跟在萧司令后面，那现在呢？现在是否超过去了？他已经无法知道。但家栋这么年轻就能独当一面，处理完药业，进军数码科技，做大地产，上市……家栋一定能走得更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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