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雪国之怒

　　爆豪胜己从坍塌的楼房中冲向敌人的那一瞬间，恰巧看到了冰川双莲战败的画面。

　　像是战斗片里靠慢镜头表达交战的惨烈程度一般，呼啸着的暴风雪被拳压彻底打碎，溃败地散落在四周——连同那个白色的纤细人影。

　　这一切在他眼里都像是被放慢了一样，带来了难以言说的震撼。

　　冰川双莲越过敌人高大的身影，将目光投向从半空俯冲而来的爆豪胜己，最后留给自己最合拍的同班一个不可置信又咬牙切齿的扭曲表情，而后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挺直的脊背轰然坍塌，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少年白色的长发和同色的空手道服与四周凌乱的白雪无比契合，在那一瞬间昭示了这是怎样毫无悬念的惨败。

　　爆豪胜己咬紧牙关，他在那一刹那调整手臂的角度依靠爆破的推力强行改变轨道，以一个下降的尖锐角度绕过他原本打算用最大火力痛殴的敌人，一手拽起冰川双莲空手道服的腰带，飞快地将失去意识的同班带离敌人的攻击范围。

　　他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在一瞬间使冰川双莲失去意识——被拎在手中做人质的轰焦冻恐怕也是被如此击败。

　　就算爆豪胜己再如何托大自己的实力，但他还是承认冰川双莲和轰焦冻这对表兄弟的优秀程度的。

　　就算冰川双莲的败落有可能是因为轰焦冻被当作人质导致他没能像平时一样冷静，但爆豪胜己不会不承认他的战斗本能和长期形成的敏锐判断。

　　冰川双莲与轰焦冻最大的不同点正是他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也是他们意气相投的原因之一——他们精通不依靠个性的近身肉搏。

　　但冰川双莲的惨败同时意味着，即便是这种程度的经验和果决，也根本不及这个敌人。

　　爆豪胜己退到安全区域之后将冰川双莲甩给了离得最近的丽日御茶子，猩红的瞳仁紧紧锁定那仅仅一拳就将坍塌的区域清场的高大敌人。

　　但实际上事实并非如此。

　　距离USJ遇袭已经过去四天，相泽老师和13号老师重新带领同学们来到场地进行当日没能完成的课程，冰川双莲正是在坍塌区域内装作伤者等待救援的时候，从七扭八歪互相支撑的墙体缝隙中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不明人士走过。

　　他原本是打算静观其变的，但这个念头在他看到敌人的一只手上到底拎了些什么之后被抛到了脑后。

　　——是轰焦冻。

　　焦冻被抓住了。

　　焦冻遇到危险了。

　　焦冻需要救助，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但彼时的冰川双莲也并没有像爆豪胜己猜测的一样因为轰焦冻而失去冷静，他仔细思考了能够第一时间让敌人失去战斗力并且不会波及轰焦冻的方法，并且做出了当下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判断。

　　冰川双莲从自己的门里掏出了几天前扔进去的小瓶子——午夜老师给他的睡眠气体。

　　他只需要将这个瓶子混迹在自己的冰锥中射向敌人，然后只等敌人扫开冰锥的时候打破瓶体就可以，而这攻击必然要从背后发起，如果是正面袭击很有可能被闪避，唯独背后偷袭，敌人才会有最大可能选择抵挡。

　　想到这里，冰川双莲立刻拉开传送门跳了出去。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敌人在他凝出冰锥的那一瞬间回头，与他对上了眼。

　　“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四天了，如果放跑你的话真的很麻烦啊。”

　　冰川双莲面不改色，心却狠狠地沉了下去，他听懂了敌人这句话的含义。

　　淡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冰川双莲敢确定敌人回身的时候他已经关上了传送门，但这敌人却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如果放跑了他，那么无论是求援还是逃跑都是非常容易的事。

　　冰川双莲在这紧迫关头飞快地运转大脑，四天前正是USJ事件当天，而当天敌联盟的首领显然并不知道他的个性，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藏身于训练场的敌人在这期间得知了他并未公之于众的个性？

　　校内人士？内奸？

　　敌人想要什么？绑架人质从而安全脱身？

　　——那么想必内奸是并没有资格随意进入USJ训练场的人员，所以不具备合理成为人质且不被怀疑的条件，这才导致敌人等待至今袭击学生。

　　但即便他心念间想了如此多的事，却依然要面对敌人凌厉且刁钻的攻击。

　　冰川双莲每与敌人交手一次，都不得不在肢体接触时借助缠绕在四肢上的雪流被轰至崩毁的反作用力才能脱身。

　　虽然狼狈，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这敌人已经熟悉了他此时的战斗方式和风格，并且对于用拳压和肢体粉碎冰雪并无芥蒂。

　　那么只要——

　　由于并不知晓午夜老师睡眠气体/液化的临界点，所以冰川双莲也不敢贸然将瓶子覆盖上冰层投掷，只能试图将瓶体混迹在冰锥和雪流中。

　　但他也并没料到，敌人却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锁定了无数投掷物中的瓶子。

　　“这东西可不能乱丢啊！”

　　挥动拳头爆发出的强大气压将冰锥和雪流粉碎，当然也包括那个瓶子。

　　冰川双莲在烟尘中忍不住咳嗽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条件反射的呼吸。

　　——糟了。

　　他吸入了睡眠气体。

　　可为什么，这个敌人会知道瓶子里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小心提防作出反应也很正常，关键是他为何会说出「这东西」可不能乱丢？

　　敌人很明显知道瓶子里是什么。

　　这个瓶子是午夜老师亲手交给他的，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只有相泽老师和欧尔……

　　欧尔麦特老师？

　　冰川双莲踉跄一步，他开始觉得双脚没办法支撑身体，眼皮也沉重得不得了。

　　朦胧的视线里隐约能看到「敌人」面具后支棱起来的几缕金发。

　　顺着这个视角，他还能看到从对面坍塌大楼中飞速俯冲过来的爆豪胜己。

　　冰川双莲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焦冻是安全的。

　　精神放松下来的冰川双莲瞬间陷入了深度昏睡，任凭身体重重地摔下去。

　　——交给你了，搭档。

　　信心十足昏睡过去的冰川双莲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再一次在轰焦冻身边醒来，少年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又隐忍的光，满溢着自责的情绪几乎要从蜷曲的睫毛尖滴落下来。

　　轰焦冻是从一开始就被欧尔麦特邀请成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惊喜的一部分，扮演着被劫持的人质——他当然是没有失去意识的。

　　他虽然闭着眼睛，在那时候却还是感受到了最先挡住欧尔麦特前进脚步的人是谁。

　　——如果焦冻你分到被救助，莲哥第一个来救你。

　　原本无所谓的态度，就是在那一瞬间演变成了深深的自责。

　　而这份自责从他听到冰川双莲重重倒地的声音时，不可避免地蔓延成了后悔和恐慌。

　　虽然这只是欧尔麦特老师假扮的训练，但莲哥他必然不知道这一点。

　　他是真的豁出命来救自己的。

　　——可我骗了莲哥。

　　这份惶然在爆破声从身后绕过，并拽起什么迅速远去后又发酵成了难以言说的苦涩和不甘。

　　轰焦冻不愿意救走冰川双莲的人是爆豪胜己。

　　在这整个1年A组，任谁都好，他最不希望救走冰川双莲的人，就是爆豪胜己。

　　并不是他对爆豪本人有什么成见或者敌意，他只是不喜欢冰川双莲看着爆豪胜己的那种眼神。

　　欣赏、放松并且愉快。

　　而爆豪看着莲哥的眼神里，也相应的，从来没有半分不屑和轻视。

　　但即便他再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每一次从危急关头将冰川双莲平安救出的，却依然是爆豪。

　　每一次都是。

　　——我也会第一个去救莲哥的。

　　他每一次都什么也没能做到。

　　他只能在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脱险的时候，从怒气冲冲的爆豪手里接过冰川双莲。

　　而此刻的冰川双莲刚从甜美的沉睡中醒来，这是他近半个月来质量最好的一次睡眠——经期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后接连着就是但凡有空闲时间就被夜岚折腾到散架，不得不说午夜老师的睡眠气体真的是辅助睡眠的一大利器。

　　他刚睁开眼睛准备舒展身体，撞进眼帘的就是轰焦冻紧张又自责的脸。

　　当然了，轰焦冻实际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所谓的「紧张又自责」，是冰川双莲依靠多年的了解，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急促且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是冰川双莲无比熟悉的响亮推门声。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粗鲁，这次又是谁受伤了？”

　　粗鲁少年不屑地「嘁」了一声，咚咚咚地走到了冰川双莲的床前，“……你醒了？可恶老子还以为你……”

　　爆豪胜己将床边的轰焦冻挤开了点，冰川双莲这才看到原本被轰焦冻挡住的、受惊的兔子一样尴尬又心虚朝自己挥手的绿谷出久。

　　——那家伙果然又受伤了啊。

　　“治疗女郎，莲哥倒下的时候应该摔伤了膝盖，您能……”

　　治疗女郎正在给绿谷出久再一次骨折的手指治疗，还一边气哼哼地训斥绿谷这种三番五次让自己受伤的行为太不负责任，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到了冰川双莲的床边。

　　轰焦冻低着头，伸出手想要将冰川双莲空手道服的裤子卷上去，却突然间被爆豪按住了手。

　　“不准动。”

　　轰焦冻：“？”

　　爆豪胜己咬牙切齿地咆哮，“老子说不准动！！！”

　　冰川双莲连忙清了清嗓，“啊、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婆婆，我用药就行。”

　　治疗女郎也很赞同这一决定，“嗯，能够自然恢复的伤势尽量还是让伤口自己复原，这个药膏就可以，一天两次涂在伤口处。”

　　爆豪胜己狠狠瞪了一眼冰川双莲，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冰川双莲则在轰焦冻的搀扶下站起身，看出治疗女郎留绿谷出久还有其他事之后礼貌道别，也离开了医务室。

　　“如果今天是我被当做人质，焦冻你肯定也会拼了命来救我的。”

　　一直沉默的轰焦冻在听到表哥的话之后猛地抬起头，目光恰巧撞上冰川双莲带着愉快笑意的眼睛。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总像是铺满了温暖的阳光，是那种，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依赖的温暖，而这温暖却更让自认为冰冷的少年觉得自惭形秽。

　　“莲哥……”

　　“嗯？”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做弟弟，而是当做「轰焦冻」看待呢。”

　　轰焦冻的语速很慢，以至于像是从每一个假名的拼凑中蔓延出了细碎的惆怅，阳光打在睫毛尖上，又在少年漂亮的异色瞳中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我想让你注意到真正的我，不是被血缘牵绊的表弟，而是完完整整的、和每一个同学都平等的我。

　　——如果那样，你投向爆豪的目光应该就可以落在我的身上了。

　　——我，想要那样的目光。

　　——双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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