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他就是这样的人------比他预料的要通透，又比他认为的要糊涂，北上路上想的种种劝说卫映的说辞，到现在一下都说不出口。“会有的，你是做非常之事的人，不会有你完成不了的愿望。”他最终如此道。

　　“是。”卫映笑了笑，阳渊要他的兵权，他已经乖乖交了，他要他留在长安，他也留下来了，那他还想要什么呢，“陛下给我划了一片猎场，等你休息几日，我带你去游猎罢。”

　　那猎场在京郊，卫映带着随从到了猎场，刚换好猎装，便见猎场外有另外一行车驾。“谁这样不长眼？”卫映怒道，随从一去，回来禀报时神色亦凝重，“是东宫。”

　　“太子？”卫映一怔。

　　他多年不在长安，连太子的存在都是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才脑海中清晰起来。他捏着马鞭，看向远处太子浩浩荡荡的人马，又回头看了眼萧元胤，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可他今天是带萧元胤过来的。

　　太子一行也应当是刚知晓他来了，卫映看到远处着东宫服制的人向他策马而来，知晓今日是必要打照面了。

　　他眯起眼，太子的样子渐渐在他眼中清晰起来：他已是少年，长得很像阳渊，只是远不及阳渊威武。“大将军何不行礼？”太子勒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卫映，卫映心头不忿，也不愿对他辞以颜色，“太子受得起本侯的礼吗？”

　　他乃众将之首、诸侯最尊，阳渊从不让他在人前行礼，因此他见人不拜早成习惯。“放肆！”太子喝道，他本就不喜卫映跋扈，身后又有数位交好者盯着，更不愿失了面子，“孤乃储君，你见孤既不避让，已是失礼！”

　　“太子擅闯猎场，才是放肆。”卫映冷冷道，马鞭一下下抽打着地上的泥土，“这片猎场是陛下划给本侯的，没有教旁人染指的道理。太子不走，本侯就要赶人了。”

　　“你以为这里还是邺城吗？”太子勃然大怒，想到幼时皇帝的偏爱，心中更加愤懑不平。

　　“我在邺城时，曾大街打碎过与我同为列侯之人的膝盖骨，你今天带的人，有几双膝盖骨够我打的？”卫映意有所指地指向太子的随从，他乃宿将，一身的杀伐之气稍稍泄露，便教这些膏粱子弟心生畏惧，下意识避让，太子脸色铁青，而卫映收回马鞭，稍低了声音，“左右闹到了陛下面前，陛下是一定会偏袒我的。”

　　，

　　“你同太子生了口角？”

　　晚上进宫，阳渊果然问了他白日与太子的事，只是口气似并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玩弄他发丝。

　　“他跑来我的猎场，我把他赶出去了。”卫映仰面躺着，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太子的脸，心中不快，连眼前的阳渊都被连累得教他生厌，“你怎么教儿子的？”

　　“你不喜欢我的儿子，倒是给我生个儿子啊。”阳渊啼笑，卫映羞恼，抬手打他，却忽“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碰到一道伤疤，竖贯背脊，形状狰狞，只是从前阳渊总穿着寝衣，他才没有留意。“从前的旧伤。”阳渊道，将寝衣又拉了拉，“你放心，不过是阴湿天气难受，早不碍事了。”

　　卫映却不理，他坐起来，拉下他的衣服细细磨痧那伤疤，既长且深，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沉重很多：“谁干的？”

　　“是尉迟肃，他联络宇文五王，想在灵武杀我。”那是他同高珩分别之后的事，离高珩之死只有不到三月，“若不是伯宫带人赶来，我险些要死在他们亲兵刀下。”

　　“你原来差点死了......”卫映神色仍有些恍惚，阳渊以为是他吓着了，抱着他哄道，“我当时以为将要命绝，险些便投齐了。”

　　他忽有些恍惚，若他那时候跑来齐国，或许高珩不会横死宫中，而卫映也不用受那些苦罢。他低眉看着卫映，想着他是不是又要开口嘲讽，而卫映由他抱着，轻轻抵了抵他下颌：“你投了齐，就做不了皇帝了。”

　　“丧家之犬，你也不会看我入眼的。”阳渊先他一步自揭其短，卫映闷哼一声，手臂环绕他背脊，阳渊亲吻他鬓发，想着他此前可没有这么顺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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