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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意外
尹玄瑛这边正与于博士说话,吕嘉和左朗也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这书院里的马啊,性子都比较温驯,和上过战场的战马不能比。”于博士牵着一匹白马,“洒家记得从柏兄弟的马术超群,想来虎父无犬女,这匹小白马虽然不是什么良驹,却是书院的老伙计了,你下午骑着它必能平安过关。”
尹玄瑛擅骑,见这匹马胫骨粗状,臀宽如翼,知道它是匹擅行耐跑的马,只是它可能在书院里待久了,吃得比较好故而腹部有些沉。不过看这马场的面积,下午的入院考大约也就是考察一些基本的控马慢跑疾跑,最多过几个简单的障碍,如此倒也尽够了。
她便抱拳谢过了于博士。
“不必不必,你是学生洒家是博士,原就是应该的。”于博士哈哈一笑,“得了空回去问问你父亲,可还记得洒家这同袍——若是记得,便来与洒家吃酒!”
“学生一定会的!”她道。
总而言之,入院头天上午对于尹玄瑛来说还是既新鲜又轻松。吕嘉说她算是中途入院,不像普通学生在二月初二统一入学,要经过一番冗长的入院式,所以这一上午便是吕嘉和司徒靖、左朗几人带着她到处认地方、拜见各科博士,连山长也一并见了。大约有她父亲尹承锋的威名在,博士山长们都非常和气,没有摆什么师道尊严的架子。司徒靖表示这大都因为定远侯久镇西北保了大晟一方平安的缘故,不止在朝廷、在学者间和民间都颇有威望。
唯一的小插曲便是午膳时分罗乐蓉非要过来和她们凑一桌吧。
书院膳堂的餐桌是六人一桌,男女分开在两间,她、吕嘉、尹思璐姊妹再拉上安幼荷勉强占了一桌,而罗乐蓉本来已经坐齐了一张六人桌,抬头看见她们这边还空着一个位子,非要挤过来,气得吕嘉差点摔筷子,还是尹玄瑛把她按住了好歹吃完了一顿饭。
“你干嘛按着我呀?”走在去马场的路上吕嘉还埋怨她,“瑛娘你没看到她那样子,好像我们会欺负安姐姐似的——你妹妹都看不下去!”这话倒没说错,尹玄瑛也看到尹思璐翻了好几回白眼。
“她一直向着安姐姐说话,”尹玄瑛道,“你要是真的跟她吵起来了,不就坐实了你要欺负人吗?”
“哼。”吕嘉跺了跺脚,“不管她了,反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就是个小人。”
***
马场内已经搭好了看台,身着院服,腰系三色博带的学生按照博带颜色和男女阵营分坐两边,中间是穿着鹤氅的山长、山长夫人和博士们。
吕嘉跟着赵博士上了看台,尹玄瑛则由一位姓杨的博士领进了马厩旁边搭起的临时候场棚子。
杨博士夫家姓刘,丈夫几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一双半大不小的儿女,族人欺她孤寡要占她家产,多亏山长聘她做了书院的数科博士,那些人才不敢欺人太甚。她便归还了大半田产,留下几间铺子,一边悉心经营一边在书院教书,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依着书院的规矩,原该在入院式上向众人公开引见,但因尹小姐中途入学,又只有你一人,便只能委屈你了。”杨博士眉眼弯弯,笑起来显得十分温婉,“这也是书院旧例,前几年梁王世子进学时也是如此。”
“无妨,”尹玄瑛道,“只是个仪式,有没有都无伤大雅。”
杨博士笑笑,继续道:“当年的书院还没有‘入院考’一说,所有学生进了学便统一佩了一色博带,后来定下了规矩,便在每年开课的头一天举行入院考再行分放博带。你中途入学已是错过了时间,原是想直接安排,却有人说不妥,还是要考较一番才行,便只能临时安排你在此。”说话间,陆续又有几位骑装的小姐被引了进来,杨博士起身受了她们的礼之后坐下,继续跟尹玄瑛说:“此间进行的原是节前小考未通过的补试,一会儿你便排在她们后头吧。”
“好的。”尹玄瑛无所谓。
那边几个补试的小姐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话,时不时还看她一眼,却没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尹玄瑛也不意外。她这些天和吕嘉等几位京中闺秀接触多了,发现虽然表面上似乎一团和气,但暗地里,文官家的闺秀和武官家的小姐不说水火不容,也是各立一方了——武家女儿觉得文家闺秀矫揉造作,文家小姐嫌弃武家姑娘失礼不文,互相都看彼此不顺眼。这其中当然有闻霁柔这样出身武官家却于学问上出名的异数,也有出身文官家却处事圆融、每个人都找不出她错处的安幼荷,但更多的还是像吕嘉、尹思璐、罗乐蓉这样或有脾气或任性的小姐。
就跟她前世一样,三个五个聚成一团,说自己的小话,不是她们一类的人很难融进去——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融。她派了黄桃去马厩里牵马,这会儿只要等着就好。
马场上陆续有了男学生骑着马到位,于博士站在旁边的看台上,他一脸络腮胡子,如今没了笑脸看着却有些吓人。尹玄瑛不知道的是她因为跟着父亲在西北军中待久了,看惯了五大三粗的汉子故而觉得于博士也没什么,但在这些长于深闺的小姐们眼里,于博士即算是笑着也很吓人。
那几位小姐靠到了栏杆边看那几位补试的公子,尹玄瑛也走了过去。
整个考评非常简单,是一条往返跑道,跑道的尽头插着一根旗杆,补试的学生只需要驱马过去拔起旗杆然后原路返回、安全下马便算通过。
那几位公子身形单薄,有一两个高些的就显得更瘦,走起路来脚步也比较虚浮,看得出下盘并不有力,显然控马是不过关的。当先那一个上马还算利落,一夹马腹驱马前行看着也还可以,但马一加速他的身子也跟着不稳,只能伏低身子,到了终点勉强勒住了马,然后拔起旗杆,夹在了腋下再驱马掉头,因一只手没有刚才自由,马匹转身的途中险些摔下来但最终还是坐稳了,平安返回起点。他下马时,看台那边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后面的几位比他还差些,一段平平无奇的跑道让他们跑得险象环生,看台那边更不时传来笑声——毕竟能坐在上头观试的学生都是考过了的。
公子们补试完,该小姐们上了。只见方才还看得兴致勃勃的几位小姐面有难色,相携走了出去,各自牵了马。尹玄瑛也跟了出去,接过黄桃手中的马绳,亲热地摸了摸白马的鬃毛与它搞好关系。
女生的补试更简单了,省去了拔旗这一步,只需要往返跑一趟即可,但尹玄瑛看她们个个面色青白,有一个骑在了马上更是几乎哭了出来。她出神地想,吕嘉说罗乐蓉被马吓晕了,可补试却没有她,可见她学得还是不错的嘛。
第一位小姐就是快要哭出来那位,口中念念有辞,她的马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走着去——虽然没那么慢,但也就比走快一点点罢了,尹玄瑛等得都要打瞌睡了,她才绕过终点。她下马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尹玄瑛下意识看了于博士一眼,只见他一脸已经放弃的表情在手里的测评表上做了个记号,旁边传令的小厮跑下来告诉了那位小姐一声,她便尖叫着跳了起来,一脸十分高兴的样子——看来是过了。
第二位小姐刚刚上马,马场入口处便传来一阵喧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尹玄瑛一眼就认出了牵着马过来的那个人——不就是她的冤家对头瑞云郡主吗?
不是说她被陛下罚在公主府抄经?这么快就抄好了?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瑞云郡主牵着的那匹马吸引去了——嚯!好一匹骏马!
只见那匹马膘肥体壮,浑身毛色红亮得像涂了油一般,只有额头一块菱形白斑,在日光照耀下仿佛会发光,那一头蓬松的鬃毛就如一团烈火,正是一匹不输给乌云的宝马!
瑞云身着一身火红的骑装,腰间系着一条油光锃亮的皮鞭,显得明艳动人,和那宝马倒也相配。
尹玄瑛一边赞叹一边心道不愧是长公主,这么短的时间便给自己女儿找到这么一匹好马。
只不过,宝马多烈性,就这么几天的功夫,瑞云郡主能收伏它吗?
然后就见瑞云牵着它走到了跑道的起点——诶?
尹玄瑛看了眼一旁也跟出来的杨博士,问:“杨博士,瑞云郡主也要补试?她不是骑术很好吗?”
杨博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以瑞云郡主的骑术,自然是不需要补试。可惜节前小考之时,她不知为何缺席,故而需要补试。”
“原来如此,谢谢杨博士为我解惑。”
“不必客气。”
瑞云郡主在跑道边上站定,几位还没开始补试的小姐不由得离她远了点——她的马接近了她们的马之后,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瑞云扯了好几下缰绳才勉强让它安静了些。
尹玄瑛对马有些敏感,她朝几位小姐的马那边看了看,又看了看瑞云郡主那匹宝马,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正好她的视线被瑞云郡主发现,后者骄傲又得意地一扬下巴:“怎么样?本郡主的马比你的可是好上一百倍!你以为本郡主真那么想要你的马么?”说着一个翻身上了马,如此一来视野更广,她能感受到看台上懂马之人艳羡的目光,还似乎能听到他们赞叹的窃语。
尹玄瑛笑笑没说话,只牵好了自己的白马。
这时,第二位补试的小姐正好走到后半程,大约进行得比较顺利,她显得脸色红通通有些兴奋的样子,马匹的脚步在后半段轻快许多,她也能保持身资平稳。
可就在她渐渐接近终点的时候,瑞云郡主的红马不知何故突然焦躁不安,迈开蹄子想要走起来。
“吁!吁!安静!安静!”瑞云郡主勒紧了缰绳,拼命往回扯也不能让它停下来,不由得举起了手中皮鞭——糟糕,尹玄瑛心道——她还没来得及阻止,那鞭子便抽上了马臀——
“啪”!
清脆的鞭响后,一声宏亮的马嘶声在空中爆了开来,红马一边嘶叫一边高高扬起了前蹄,几乎整个站了起来,瑞云郡主猝不及防,尖叫着被甩下了马背。
“啊啊啊啊——”同样尖叫起来的还有离它比较近的那几位补试的小姐和女博士们,看台那边引起骚动,于博士一跃而下朝这边跑过来。
尹玄瑛接住了瑞云郡主直接往地上一放——她没功夫理她,那匹马甩掉了骑手之后,径直朝等待补试的那几匹马那里跑过去,那里的几个小姐已经吓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一把拽住马尾,另一只手在嘴里打了个忽哨但没有用,红马停了下来是因为疼,后腿直接尥了起来,差点把她踢个正着。
尹玄瑛一个闪身马蹄从她胸前擦过,正好抓住了马蹬,她想也不想就把马往回拉,但这马的力气实在太大,她也只是让它的身形略窒了窒,并不能阻止它往那里跑。
“还愣着干嘛!?”她都要气笑了,“快跑啊!!”
先回过神来的是杨博士,她慌乱地应了一声“哎”就拉着身边的两位小姐跑向了看台的方向,落在后面的两人见她们跑了也才想起来要跑,其中一个还拽着马绳。
“别管马了!自己先跑!!”尹玄瑛气得又是大叫。
红马的气势太强,那几匹马也有些受惊,主人一放手它们便四散着跑开,红马的目标似乎离开了原地,它便调转了方向,她抓住机会翻上了马背。
红马正我行我素得开心,突然背上一沉又多了一个人,立马不爽起来,又是一声长嘶,扬起前蹄故伎重施想把人掀下马去,尹玄瑛早有准备,蹬稳了脚蹬放松了膝盖,紧紧地抱住了马脖子,待马蹄重新落下,她仍稳稳地待在马背上。
“好!”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叫好,尹玄瑛也没功夫理会——她有驯服乌云的经验,知道这种良驹不仅野性难驯而且性烈如火,一旦发起脾气来非要弄死人不可,她骑上去容易下来难,且还有得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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