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第三十五章
　　那之后的几天我也没再在夏小佑家里过夜，每天和她一起吃过饭，便早早回了家，战战兢兢地观察着老妈的动静，几天的风平浪静让我渐渐相信夏董并没有透露什么。
　　于是我也安下心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夏小佑的生日礼物来。夏小佑虽然在邦彦中学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正有关她的个人信息却少得可怜，或许也有她不喜欢与交往不深的人谈及自己的缘故。当我处在顾影自怜的暗恋中时，也曾私底下打听过她的生日，却一无所获，所幸的是并没有错过。当夏小佑开口邀请我时，我便立马猜到了，但她没明说，我也没问她。
　　准备礼物这件事虽然瞒着夏小佑，但并没有背着老妈进行。为一起工作的同事购置生日礼物也算是工作之一。这是老妈的想法，所以当我说要出门为夏老师选生日礼物时，她大方地应允了。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最后一天和她约定的日子。那天的我依然毫无睡意地起了个大早，和老妈一道吃完早餐，我便像以往的工作日一样向老妈打过招呼后提着帆布袋出了门。结果甫一出小区门便搭上了夏小佑候在大门口的车，一溜烟地朝学校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今天的事我俩并没有向学校请假，所以是实实在在的“翘班”。夏小佑给出的理由是向教务处请假更容易被夏邦彦发现，而我认为更大部分的原因是翘班跑出去玩这种事真的太刺激了，每一次脉搏的跃动仿佛都带着高中时期翘课翻墙的青春气息。
　　夏小佑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侧脸的笑容就像是今天的天空一样明媚，不，或者说更甚之。
　　我也被她的笑意感染，方才在老妈面前佯装照常上班的紧张感和负疚感一扫而空，语气轻松地问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
　　“游乐园。你想去吗？不想的话我们可以更改目的地。虽、虽然我一时想不到哪儿有好玩的，但我们可以查城市旅游攻略，吧。”她说着，声音越发得不自信起来。
　　我知道她又不自觉地迎合起我的喜好来，但也不点破，依然笑着说：“就游乐园吧，符合今天翘班出游的青春气息。”
　　“嗯。”她雀跃地点点头，“对了，来宁，你介意换一身衣服吗？”
　　我微微一愣，“便装出行？”
　　闻言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不是啦，只是我今天想和你穿情侣装，衣服在后座的口袋里。你介意吗？”
　　我扭头看向后排，一个素色的手提纸袋正安分地躺在座椅上。
　　“不介意呀。只是，我要在车上换吗？”
　　“当、当然不是。”她忙不迭地解释道：“你可以在游乐园的卫生间里换。为了好搭，我还在纸袋里备了一条牛仔裤。”
　　周五的早高峰，进城路段依旧堵得水泄不通，而所幸我们走的是出城方向，于是一路通畅地抵达了游乐园。想必是工作日的缘故，来游乐园的人算不上多，但在检票口处仍是排了会儿对才进到游乐园内部。
　　进到游乐园后我俩直奔地图上最近的卫生间，换好衣服出隔间时，竟莫名有些紧张。当感受到夏小佑的视线，面上更是一热。而夏小佑只是一言不发地接过我手中换下的衣服叠好放进纸袋中。我偷偷拿眼瞟她，却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禁失望地想自己穿卫衣是不是并不好看。
　　我俩并排走出卫生间时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可没等走出几步，夏小佑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看向她。
　　“这、这可是你说的。”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又红着脸将我身上粉红色卫衣右袖口的刺绣指给我看，上面写着“牵朕的手”，而她浅灰色卫衣的左袖口绣着“好”。
　　“你是不是以为我板着脸所以以为自己不适合穿卫衣？但我当时只是要克制一下自己，你明白吧，就是那种，不能表现得太夸张免得吓到你。我当时不说话完全是因为太紧张了，我太紧张也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不信，你可以摸我的心跳。”她念rap一般大气不喘地说出一大段话，还握着我的手贴在她胸口体会那颗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令我忍俊不禁，最后索性倚在她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她则一脸迷茫地看着看出眼泪的我，愣愣地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你也很可爱呀。”
　　“那你笑什么？”她有些羞窘又迷惑地看着我，拔腿往前走。
　　“因为你太可爱了呀。”我和她相握的两条手臂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我将头斜靠在她的肩膀，脚下步伐和她保持着一致。
　　于是我俩就谁更可爱的问题一路讨论到将装着衣服的纸袋提到寄存处才打住，正式开始光顾游乐设施。
　　如我所料，夏小佑特别中意各类刺激的项目，仗着周五游乐园的人较少，愣是坐了两三回“跳楼机”才肯罢休，诸如“海盗船”、“大摆锤”、“过山车”之类的更是接二连三轮番上阵。我虽然并不排斥刺激的游乐活动，但一连好几个坐下来，便有些吃不消，而夏小佑仍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反而越发精神起来。
　　“来宁，你看那里怎么这么多人排队呀，我们去看看吧。”
　　甫一从“激流勇进”湿哒哒的船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塑胶雨衣，便被夏小佑牵着朝大排长龙的下一个项目走去。
　　我俩排在队伍的末端，夏小佑站在队伍后面左右张望，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游客的背影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项目，但一番踮脚观望无果后便放弃了，低声嘟囔：“是什么新开的游乐设施吗？以前似乎没见到过。”
　　“管它是什么，既然排到队伍中间了，索性去瞧一瞧。不过，你打算把这件雨衣穿到什么时候？”我的两手环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套着刚才坐“激流勇进”时买的荧光粉的一次性雨衣，连忙红着脸，两手抓着雨衣衣摆将雨衣从头上脱出来，宽松的卫衣随着她脱雨衣的动作被向上掀起。在我们身后已有许多游客排到了队伍后面，我担心她走光，忙不迭地抓住她卫衣衣角，下拉遮住她走光一秒钟的光滑平坦的小腹。
　　我刚准备提醒她以后在公共场合得注意不要走光才行，抬头便对上她含着一池温柔笑意的眸子。
　　“谢谢来宁。”
　　刚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一阵烟地消散了，我面上一热低下头，“以后要注意一些。”
　　“好。”她语调上扬的应答，又弯腰贴在我耳边吐气如兰，“只能给你一个人看，对吧。”
　　被她温热的呼吸喷到的耳尖仿佛被刚才的话语烫了一下，我微微偏头避开她附在我耳边的嘴唇，“你怎么突然这么……放得开了。”
　　她略歪着头思忖了片刻，眉眼弯弯地说：“可能是太开心了吧，有些忘乎所以了。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她的笑容太过灿烂，以至于我的脸被那笑晒得愈发灼热。我向她迈近一步，头低垂着埋在她颈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喜欢。”
　　“可爱。”
　　“你……心跳好快。”我与她颈间肌肤相贴的一处逐渐变得滚烫，为了掩饰羞窘随口岔开话题。
　　“住在上面会颠着你吗？”
　　“！？你这情话技能是怎么回事？”
　　“一直都点满的哟。只是前几天不好意思说，怕你觉得轻浮。但现在既然你都说了喜欢，我自然要说啦。”
　　“那我这些天岂不是在班门弄斧？”
　　她笑眯了眼，满是宠溺地说：“我喜欢小骄傲的样子，很可爱。”
　　“……你用的词很像萝莉控的变态大叔诶。”
　　队伍在聊天的过程中向前推进，我们渐渐站在队伍前头，身后也聚集起排了数米的长队。前方阻碍视线的人少了，游乐设施的外貌便显露出来，像是中世纪城堡大门的模样。每过一定时间工作人员便会打开刻意作高的大门，放特定的人数进入。
　　而这一轮刚好排到我们俩前面一对情侣的时候满员了，那对情侣便遗憾地等待下一轮。男生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而女生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双手仍紧紧地攥着男生的衣袖，低声说：“幸好还没到我们，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这队都排四十七分钟了，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人，人家害怕嘛，一定要进去吗？”
　　“当初说要挑战一下的是你，现在不想进去的又是你，这都排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行，必须去！”
　　面对不耐烦情绪中夹杂着恼怒的男友，女生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我和夏小佑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开到对方身上，视线相交时两人都无奈一笑，但下一秒夏小佑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你听他们刚才说的话的意思，这难道是什么恐怖的设施吗？”
　　“你害怕鬼怪之类的吗？”我看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暗自里竟因为见到不一样的她而有些小雀跃，另一方面却也有些发怵，因为我也害怕。
　　“害怕。这不会真的是鬼屋之类的吧。”她的手悄悄攀上来捏住我的袖口，迟疑地问：“我们可以不去吗？你想去吗？”
　　夏小佑话音刚落，大门便被工作人员缓缓开启了，站在我们前方的男生抓着女生的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我俩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被身后等得不耐烦的人群叫嚣和推搡着迈步进到门内。
　　如我们所后知后觉的一般，这是一座鬼屋。大门内的灯光很暗，唯一的光源也是血淋淋的红。前方的甬道里女生惨烈的尖叫声一阵阵地传来，把我和夏小佑都吓得不轻，夏小佑更是几乎跳起来扑在我身上，浑身抖得像筛子。
　　我俩都不敢睁眼看路，自然是没法行走的，身后的人嘟囔着抱怨几句就纷纷越过我们离开了。感觉到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被留在原地的我俩更加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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