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君之躬

作者:朱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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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尾声)


      得知二人打算在英国结婚的想法,钟母和Edawrd且惊且喜,干劲十足地打算双喜临门,将两场婚礼一并办了。钟毓是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在教堂里举行婚礼自然无可非议,两个小辈商量一番,觉得自己仍对神明缺乏信任,又兼不好挡了长辈的风头,坚持让他们先办婚礼。
      身处国外,大小事务基本是交给Edward的家人负责的,钟母如置办年货般带着一家人挑选礼服。钟沭黎在店里被母亲好说歹说穿上了一件粉色的西服,生无可恋地站在黑衣的路识珺旁,看着镜子中的一对人。钟沭黎本来轮廓便比较深邃,换上淡粉色显得明媚不少,路识珺忍笑站在旁边,伸手帮他调整领带。虽然他还是不大明白自己穿着这身去参加会议或婚礼有什么区别,但周围的人均春风满面,他便也迎合着笑笑,好在自己的重心一直在身旁,而现在正耷拉着脑袋在自己肩头蹭乱了发型。
      钟毓很少见到儿子任性撒泼的模样,坐在一旁抱着厚重的裙摆,看着一双人,突然兴尽悲来,脸上的妆容皱了一下:“小黎,妈妈是不是太任性了一点。”
      钟沭黎抱着身边的人,在他背后默默点了点头,其实真正算来,母子俩朝夕相伴的日子并不多,少年时期在异国求学,逢年过节才见得了面;之后回国也不过一周一聚。两人间的羁绊与其说是家人,不如更多归功于血缘和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事实上从小到大,双方经常不太明白对方的想法,他常觉得母亲不在乎他的感受,而母亲则觉得儿子从未敞开心扉。
      路识珺的眼底黯了一下,拍拍他的背:“不任性就没有这场婚礼了。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好。”
      钟沭黎上前抱了抱母亲,在她耳边道:“妈,你要幸福。我没什么的,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路识珺没法克制自己的眼红鼻酸,最后一次和父母拥抱,应该是在大学入学前吧,背井离乡没入白鸽广场般的校园前,他在火车站一一拥别红了眼眶的妈妈和婆婆妈妈嘱咐个没完的爸爸,一心想着要让他们为自己而骄傲。如今他们长眠于冰冷的土壤下,即使抱着墓碑也传递不了任何温度了,他们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他们爱他,也因此任何平淡的过往都能将他击溃,好在今后可以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勇敢地接受最沉重的爱了。

      婚礼当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婚车开到一半,路识珺看向后视镜,终于道:“后面这辆出租车似乎一直在跟着我们。”
      车内的人皆吃了一惊,钟沭黎扭头看时,只看到前排的司机有些紧张的神色,想来跟踪的人在车后座。
      “即使这车也是去教堂的,但它自我们开动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后面。我们为了避免拥堵选的小道,也被它紧紧跟着。”路识珺补充道。
      Edward闻言便好奇想下车看看,却被钟毓拦住,刚要说话,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钟毓的随身物品都由钟沭黎拿着,他掏出手机,撇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号码,将屏幕递到母亲面前:“妈,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你要接吗?”
      钟毓接过手机,白手套在屏幕上轻轻一滑,铃声戛然而止:“继续走吧,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和后面的车一同追讨着满座的宁静默。Edward把车停在一旁,握着未婚妻的手,劝她接起来。
      钟毓接通了电话,冷冷问道:“几岁了?五十多岁了吧,还想要做什么呢?”
      对面的声音很低,贴着耳朵才能听清楚:“我们不要吵了,和好行不行?”
      后面的车也停下了,扬声器里传来一模一样的车驰声,又被汹涌倒灌的沉默塞满。
      很多话在钟毓脑海里喧嚣不已,但末了她只道:“三年了,太晚了。”
      挂了电话,她又转身对钟沭黎道:“沭黎,帮我下车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祝福,但我祝他和高夫人百年好合。”

      尽管是母亲的婚礼,但实际参与的感受依然像是小学周一集会时的假模假式,在宣誓作出前,像一个木偶人站在合适的位置,对着来人微笑欢迎,因为路识珺在旁边,还能做些小动作说些闲话。他竭力不去想父亲听到回应时的神态,但他那副疲惫受挫的神态似乎长在除了Edward以外每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脸上,让他委实没法打起精神好好招呼。
      路识珺道:“钟先生,你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释义吗?”
      “你说说看。”
      “指的是有些事情的发生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我高考语文背诵的知识点。”
      钟沭黎牵住对方的手,笑道:“那我可不可以把我们的婚礼办在下雨天?”
      等待了许久,神职人员念了一大堆耳熟能详的誓词,一对新人郑重许诺“yes,I do”,接着便是抛花开车,一眨眼便是晚宴了。钟沭黎的快乐在母亲微笑许诺的时候喷涌而出,之后便陷入了忘乎所以的状态中,只是喝多了便开始哭,抓着新郎不肯放手,中英文不分地告诫对方一定要好好对待钟毓,Edward只好连声唯唯,方被路识珺帮着挣脱了纠缠。
      路识珺见到钟沭黎喝醉的场景,要么闷头大睡要么酒后失德,他这番犹自胡言乱语的模样,看着也挺有趣。路识珺又亲又抱,才哄得对方乖乖进了房间,只是一米八的一个汉子,挂在身上有如树懒,怎么也不肯下来躺到床上,倒教他颇费脑筋,最后只好一并把自己也扔床上了。
      钟沭黎口里胡乱说着:“路先生,你快乐吗?”
      路识珺看着他找不着北滚来滚去的样子,担心他随时就会掉下床,叹气道:“快乐是很奢侈的东西,不过有你在,我想自己大概也承受得起了。”
      过了一阵,钟沭黎似乎有点清醒过来,双眸粲然望着他,说的却是:“路先生,你有宗教信仰吗?”
      他认真想了想:“没有。”以前最多也就是跟着父母到处拜拜,有口无心地祝祷两句,这点心意连自己都蒙哄不过,遑论无所不知的神明。
      “我也没有,”钟沭黎翻了个身,“那你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吗?”
      路识珺疑心中二病大概是会传染的,于是摸了摸胸口并不存在的红领巾:“是的,而且我还加入了共青团。”
      钟沭黎伸手指向天花板:“既然如此,组织决定让你以马克思同志的见证下完婚,钦此。”
      他笑了笑,亲了亲对方潋滟的眼波:“你说的,那你不要反悔。”

      尽管下着蒙蒙细雨,海德公园一如既往游人如织,若马克思可以透过他的石像观察周遭,想必会觉得非常郁闷。他的被一圈喜气洋洋的人围绕着,一个如玉的男子正在搬弄自己的话语:“深挚的热情由于它对象的亲近会表现为日常的习惯,而在别离的魔术般的影响下会壮大起来并重新具有固有的力量。钟先生,虽然我们错过了三年,但我也因此才明白我爱你,与你共度一生并不是我做的最勇敢的决定,坚持等待直到等到你才是。”
      “路先生,PTSD心理治疗的方法就是回想灾难的情景从而达到适应,所以我在想象中无数次失去过你。醒来的时候想起你还好好活着,就很想感谢神明,可惜我没有信仰,所以我只好感谢现实和现世。直到再相见,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圆满的时候不必恐惧失去,得到的时候不必忧心负债。所以,今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罗先生致辞道:“马克思同志有云,语言,这精神宝库的盗窃者啊,它能把万物化为渺小和微薄,因为它惧怕别人的轻视目光,而喜欢炫耀自己的装潢。今天,请让语言失色,因为这对新人将勇敢无畏地用未来的岁月向宇宙宣布爱情。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雨后,世界的轮廓仿佛被打湿的纸的毛边,傍晚的暮色压着云层画出一波一波橘红的碧痕,两人坐在庭院里品着迟到的下午茶,钟沭黎浏览着国际航班的动向,随口道:“式微式微,胡不归?”
      路识珺伸手在桌上的电脑上打出“洛州”二字,迎上对方略显惊讶的双眸:“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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