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第三十五章 公子子澜

　　康熙又处理了些政事，便依旧召重臣到养心殿议事。

　　众人到了养心殿，梁九功却把众人都拦下，道：“皇上让各位大人等一下。”

　　各人等在那里，却都有些纳罕，眼看着皇上的近臣都在这里，那皇上召见的是谁呢。

　　康熙在御书房里召见的正是盼烟。康熙对盼烟道：“盼烟，旗云已被朕远远的打发了，他再不能来打扰你了。朕给容若赐了所宅子，你可愿意以如夫人的身份帮容若去打理？”

　　盼烟道：“谢皇上，小女子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六爷……”

　　康熙笑道：“这事朕替他做主了。”

　　康熙让盼烟去后面等着。便先召见了明珠和纳兰性德。

　　康熙见到两广总督卢兴祖也和明珠父子一起进来，有些不快，却也没表现出来。

　　康熙对明珠道：“明珠，容若的宅子建的怎么样了？”

　　明珠道：“奴才谢皇上隆恩，容若的宅子已建好了。”

　　康熙道：“需要多少银子，你直接在内务府支就好了。”

　　明珠笑道：“奴才替自己的儿子盖宅子，就不劳皇上破费了。不过今儿奴才有件事想求皇上的恩典。”

　　康熙道：“何事？”

　　明珠道：“容若今年已经是弱冠之年，奴才想请皇上给容若赐婚。”

　　康熙微微错愕，道：“是哪家的小姐？”

　　明珠道：“就是两广总督卢兄家的小姐。”

　　康熙看了看卢兴祖道：“看来你两家已经说好了？”

　　卢兴祖笑道：“是，臣的女儿平日也爱好些诗文，甚是仰慕容若的才华。”

　　纳兰性德道：“奴才不愿……”

　　康熙打断道：“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没你说话的份。”

　　康熙道：“朕准了这门亲事。但朕想喜上加喜，给容若再纳一个如夫人。”

　　明珠脸上微微变色道：“皇上说的可是那个叫盼烟的女子？”

　　康熙道：“正是。”

　　明珠道：“皇上，奴才不敢抗旨。但是这个叫盼烟的女子之前因为和旗云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如果容若纳了她为如夫人，怕是要让人耻笑容若。”

　　康熙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无非是说她以前就是容若的相好，后来又嫁给旗云做庶福晋，再后来又被朕给带到后宫是不是？”

　　明珠道：“皇上圣明。”

　　康熙道：“明珠，你便是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朕是不是？”

　　明珠道：“奴才不敢，这样吧，就让她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进容若的子爵府吧。她要愿意，今晚奴才就可以安排人抬她进去。”

　　康熙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盼烟可以不要任何仪式，但在名分上必须是侍妾。”

　　明珠想侍妾毕竟比如夫人差了很多，也就同意了，跪下道：“奴才谢皇上隆恩。”

　　康熙道：“明珠、卢兴祖你们忙去吧，朕和容若说几句话。”

　　明珠和卢兴祖出去后，康熙对着里间道：“盼烟你出来吧。”

　　盼烟出来跪在康熙面前。康熙道：“盼烟，抱歉，有很多事朕也无可奈何。”

　　盼烟凄然笑道：“小女子谢皇上。其实只要能在六爷身边，盼烟做粗使丫头也是肯的。”

　　十日后，一乘小轿将盼烟抬进子爵府。一个月后，纳兰性德迎娶了他的正室卢燕西。

　　这日康熙刚刚下朝，便见多隆来报，并请康熙屏退所有人，就连纳兰性德、于成龙和王进宝也只有到外面等着。

　　多隆等所有人出去后，向康熙禀告道：“皇上，昨晚子澜公子被奸徒给……他身上还中了剑伤……”

　　康熙微一皱眉：“子澜？”

　　多隆道：“是，就是前些日子皇上曾招幸的那位公子。”

　　康熙道：“谁做的？”

　　多隆道：“子澜公子说是那奸徒蒙着面，穿着夜行衣，子澜公子并未看清那人容貌。但是昨晚是奴才亲自带人巡夜，绝对不存在外人进入内宫的可能。”

　　康熙道：“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是他自己说的吗？”

　　多隆道：“是那奸徒把子澜公子赤身裸体的放在雨花阁门前，臣带着人正好路过，所以……”

　　康熙道：“他伤的重吗，把他带来给朕看看？”

　　子澜被抬进养心殿的时候，依然是气息奄奄的样子。康熙示意太监将子澜的裤子脱掉，看他□□的伤势。又叫人把他胸口包扎好的布带撕掉，看他胸口的剑伤。康熙看子澜□□的撕裂并不如何严重，虽有流血，但量也不大。又看那胸口的剑伤更是奇怪，只是被人用剑横着划了两道，又竖着划了两道，而且剑见也只深入有半寸，便如刻字。子澜只闭着眼，任太监摆布，俊美的脸灰白的如土石一般。

　　康熙把于成龙等三人叫进来，对王进宝道：“他说话不尽不实，替朕审他。”

　　王进宝道：“是，皇上。”

　　康熙坐在旁边，于成龙及纳兰性德站在康熙身后。子澜便自己整理好衣服，跪在王进宝身前。

　　王进宝道：“子澜公子，得罪了。请将昨日那奸徒如何犯案对下官讲一遍。”

　　子澜道：“回大人，昨日晚间，我睡到半夜，那奸徒便进到我的屋子。点了我的穴道，奸污了我，又把我放到雨花阁门前，后来御前侍卫的各位爷从那里经过……”

　　王进宝笑道：“我怎么觉得公子所言不实呢。一则公子身上除了那个地方有伤之外，并不见其他伤痕，可见公子并未挣扎，而那奸徒对公子也还算温柔。再者公子身上的剑伤，这么浅浅的一划，倒像情人间调情呢。”

　　子澜又颤着声音道：“没有，没有此事。”

　　王进宝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得罪了。”对梁九功道：“梁公公，劳烦叫人拿些瓦片过来。”

　　小太监把瓦片拿进来，铺在地上，子澜便跪在那瓦片上。他身上本就有伤，这样一来，却是痛上加痛，几乎支撑不住。

　　纳兰性德道：“进宝你会不会审案，为何对苦主用刑？”

　　王进宝道：“苦主不肯招出元凶，当然要使些手段，只不过几个瓦片，也算不上用刑。”

　　纳兰性德不再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子澜便已疼得满头大汗.

　　王进宝道：“公子可愿说出那人是谁了？”

　　子澜道：“我……我实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王进宝道：“那只有再委屈公子些了。”又吩咐小太监拿了几块青砖放在子澜的小腿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子澜终于不堪折磨，晕了过去。

　　王进宝让人用凉水将子澜泼醒，道：“公子可愿说了？”

　　子澜冷的打着哆嗦，道：“我，我不知……”

　　王进宝笑道：“公子当真痴情，只是你那情郎却是负心薄幸之人。见公子这样，都忍心不管，只顾自保。公子何苦为这种人守口如瓶，”

　　子澜干脆不说话。于是新一轮的酷刑又重新开始。

　　当子澜第三次被泼醒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他胸口的伤本已结痂，这时已被冷水泡开，又开始流血。

　　纳兰性德终于忍不住，冲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子澜披上，并将子澜抱起，对王进宝道：“我今儿才知道你的手段如此卑鄙。”

　　王进宝道：“我也今儿才知道，你还这般多情。”

　　纳兰性德抱着子澜，跪着对康熙道：“是奴才，奴才身犯死罪，请皇上降罪。”

　　子澜却并不领纳兰性德的情，挣扎着想把他推开，道：“大人何必呢，反正在大人眼里，子澜的命本就一钱不值。”

　　康熙对梁九功道：“带他下去，包扎、换衣服再带上来。”

　　在子澜被带下去的时候，康熙便只冷冷的看着纳兰性德，并不说话。

　　子澜又被重新带上来，康熙道：“你从实招来，朕也许可饶了你性命。”

　　子澜道：“奴才想单独和皇上招认。”

　　康熙示意其余三人到隔壁，那间屋子可将这间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子澜道：“皇上，奴才知道今日犯了大错，奴才必死。只求皇上放过纳兰大人，纳兰大人对皇上实是一片真心。求皇上……念在纳兰大人几次救驾的份上……”

　　康熙道：“你只需说实话便了。”

　　子澜道：“是，皇上。其实一切当从奴才刚入宫时说起。奴才刚入宫时，曾得罪了当时正当宠的一位公子。那位公子便罚奴才每日在他院里做些粗活，而且每日非打即骂，且不让奴才吃饱。有一日那个公子正罚奴才将他整个院子的地面用一块细绒布擦拭干净，纳兰大人正好从那里路过。便仗义执言，替奴才说了几句话，并将奴才带离了那个院子。而且……第二天那公子竟溺毙了。”

　　康熙道：“这事我记得，那时容若还未曾侍寝，我还当他心怀嫉妒，却原来是为了你。”

　　子澜苦笑道：“当时奴才也以为他是为了奴才，不过后来证明，是奴才自己傻罢了。后来他宠冠六宫，奴才再也没见过他。直到有一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散步，见到奴才，竟大发脾气，说奴才冲撞了她。正巧，又是纳兰大人从那里经过，为奴才说了几句话，但他已不认识奴才了。不知怎的，皇后娘娘竟有些怕他似的，便放过了奴才。”

　　康熙道：“再这样下去连朕都要怕他了。”

　　子澜道：“之后他陪皇上去昆明，奴才又好长时间没见到他。直到上个月，奴才入宫五年才蒙皇上第一次招幸。在养心殿寝殿，又看到纳兰大人。奴才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又一次将奴才忘了。他当时打了奴才一耳光，谁知这口气并未出去。昨晚他来到奴才住的雨花阁……”

　　说到这里，子澜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接着道：“他点了奴才的穴道，让奴才出不得声，又动弹不得，便……□□了奴才。而后他又拔出剑，对着奴才胸口划了四剑，并说：‘你已失节，身上又有了丑陋不堪的疤痕，看你还如何勾引皇上’。”子澜的脸上痛苦更深，道：“他怕奴才将此事隐瞒下来，便将奴才赤裸着放到雨花阁大门口。奴才穴道被封着，便只能那样，任人耻笑。”

　　康熙道：“他如此对你，你为何还回护他？”

　　子澜道：“奴才自小便被亲生父母卖掉，之后辗转不知被卖了多少回。奴才一生，从没被人看顾过。除了纳兰大人那两次仗义出手。奴才知道自己所有的念头都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而已。但奴才……奴才想便把这梦做下去也就不枉此生了。奴才一死不足惜，但纳兰大人对皇上却是忠心耿耿，皇上对纳兰大人也是君恩深厚。奴才求皇上将奴才赐死，饶恕纳兰大人。”

　　康熙对着旁边屋子道：“纳兰性德，你还不出来？”

　　纳兰性德和另外两人走进来。虽然他除了康熙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但听到有人对他如此情深也不禁动容。便只呆呆的跪在那里，并不说话。

　　康熙道：“纳兰性德，那晚朕确实招了子澜侍寝，但是那晚朕没兴致，所以什么都没做。就因为这样，你竟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朕教你武艺，是让你干这个的？”

　　纳兰性德磕头道：“奴才死罪。”

　　康熙又道：“死罪？朕现在恨不得活剐了你。”

　　纳兰性德不敢说话。

　　康熙又道：“这样吧，你将子澜领回你府里。”

　　纳兰性德忙道：“不，皇上，子澜是皇上的男宠，奴才怎能……”

　　康熙冷笑道：“纳兰性德，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朕把你染指过的人继续留在身边吗？”

　　纳兰性德忙道：“奴才不敢。”

　　康熙道：“朕现在把他赐给你，你若不要，朕就将他赐死，你看着办吧。”

　　不等纳兰性德说话，子澜便道：“皇上，奴才宁愿一死。”

　　康熙笑道：“想死去子爵府一样能死。”说完，自己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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