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作者:疯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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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寿



      第三十五章 贺寿

      自那日过后,许家的学堂里多了张桌子,程夫子的学堂里,偶尔会多出第三个旁听他讲课的学生。

      这位学生常常开小差,书也不拿,每每甩着手,自顾自的坐下,夫子提问时,总与夫子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会你来教我的耍赖皮的脸。程夫子拿这学生没办法,说不得骂不得,还得好言好语伺候着,谁让他还拿着这学生的工钱呢?

      许清轩最是痛苦,小叔总是来听程夫子讲课,每次他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出了错挨罚。

      许府的下人们,再也没人敢议论程夫子是狐狸精了,许思安当着所有管事的面下了命令,程夫子是要与他成婚的人,是南州许府未来的主人。

      巴结都来不及,那还敢背后嚼舌根?

      可程夫子为人清清淡淡的,除了讲课,平时多半时间在院子里看书,谁也摸不准程夫子的喜好。

      许思安自打挑明了心意,不再避讳任何,毫无顾忌的与程夫子亲近。生辰八字算过,日子定的靠后,接近年底,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婚事。程诺没有长辈,程家村只剩下程牛牛一个小孩儿,再说程诺也绝不会愿意把程家村当娘家的。

      许思安最近在想,高秋月来时,说了人贩子的情形,却没查到没了户籍的君家人的情况,君家人也不知都去了何处。即使父母不在世上了,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只比若辰大三岁。难道嫁了人,改名换姓?

      程诺一直不提,他还是装不知道。

      程诺那日想说,却被温晔打断,偃旗息鼓,再也提不起勇气与许思安说。

      一大清早,一辆许字马车,缓缓经过南州城的城门。

      马车一路向西北,沿着官道,驶向银安城。两日之后,是梅老先生的寿宴,许思安每年都去,只是今年,他的身边多了个人陪他一起。

      温晔被留在许府,许思安只带了程诺,跟一个马夫驾车。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梅老先生是若辰丹青师父,当年也曾非常爱护若辰这个天分极佳的弟子,如果梅老先生知道,若辰还活着,定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许思安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得知程诺就是若辰,恍然大悟,来个久别重逢的戏码,用不着程诺尴尬开口。

      他还想让梅府,做程诺的娘家人。

      说服程诺与他一起回银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程诺明知梅老先生很可能认出他是君若辰,依旧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一起回银安为梅老先生贺寿。

      程诺也是想借梅老先生之口,戳穿他的谎言。

      寿礼是那日在西南地灯笼会上,程诺赢下来的灯王蟠桃灯笼。因为太过巨大,走的船运,未经南州,直接到达银安古城梅宅。

      马车上,许思安借故头疼,想躺一会儿,挪开了挡在他与程诺之间的桌子,程诺把腿给他当枕头,他还厚颜无耻的捉了程诺的手,像个三岁孩子似的掰指头玩。程诺被他闹得没办法看书,世间传言“盲修罗”,怎么在他面前,就成了个无赖?

      程诺放下书,顺了顺许思安的乌发,那双眼睛闪烁着奕奕神采,然而内里却是一片黑暗,“小安,你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吗?”

      “治不好了,”许思安自知秦王爷的人脉与能力,哪怕他的眼睛有半分希望,秦王爷也不会说的那般确定,让他大哥伤心自责。

      程诺黯然,“你与我成婚,却不知我长什么模样,万一我是丑八怪,不怕全青国的人都笑话你?”

      “虽然看不见你,但我能想象的出你的模样,”许思安道,“你若是丑八怪,那天下间,就再没有美男子了。”

      程诺脸红,小安从哪里学的油嘴滑舌,小时候他可是连回答先生简单的问题都结巴。

      “你喜欢银安吗?”半晌,程诺忽然问。

      “喜欢。”许思安侧脸贴上程诺的手背,“银安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小时候,去过银安,银安的雪很美,”程诺回忆着当年的雪景,“也不知如今的银安城,变化大不大。”

      “挺大的,古街上很多店铺都没了,”许思安缓缓说,“那条古街上,从前有我许家的祖宅。十八岁那年,一伙山匪,忽然闯入我家,不由分说,就开始杀人,大哥让我与清轩躲在水缸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声。那一夜,我听着凄惨的求饶声,挣扎的呼喊声,却紧紧搂住清轩,不敢挪动半分。第二天,我从水缸里爬出来,我的家人,大哥,大嫂,已经变成了躺在地上冰冰冷冷的尸体。”

      程诺知道一些许家的事,却是破碎片语,“那山匪……”

      “霸王寨,”许思安道,“秦王爷剿了匪窝,与我说,寨里有个当家的跟大哥之间有过节,那当家的看上了一块田地,却被大哥先买走,因着大哥一直不愿让出来,就怂恿寨主,带人下山,闯银安许府,杀人抢劫。”

      “结仇……要到……杀人的程度吗?”程诺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

      他的印象中,许家大哥端方稳重,处事明理,进退方圆,并不是容易与人结下仇怨的人。

      但秦王爷所查,也定有真凭实据,才会这般与小安说。

      许思安也曾与程诺有同样的疑惑,大哥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去得罪霸王寨的山匪。但秦王爷是等着清轩指认凶手后,才下命令剿的霸王寨。

      那夜,清轩躲在水缸里,透过水缸盖子的缝隙,看见了那些劫匪的模样,清轩总不会说谎。

      他很少与人提及从前的家事,但程诺例外。

      “后来,我怕那些山匪发现有活口,于是带着清轩,逃去凤阳皇都,找到了秦王爷。秦王爷是我大哥的拜把子兄弟,收留了我们,为大哥大嫂报了仇,还教我怎么做生意。我开始学不好,吃了几次亏,赔了许多银子,慢慢的,我逐渐摸索出门道,生意越做越好,就是名声,越来越差了。”

      许思安讲了一路,轻描淡写,五年时间,他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成了大青名声赫赫的铁腕商人。

      程诺细细听着,许思安总捡有意思的说,可其中多少艰辛,程诺想想就心疼。秦王府可以做许家的靠山,但秦王爷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小安身边。小安创下今日的许氏,伴随着的是伤痕累累的蜕变。

      相比自己的皮肉之苦,小安受的苦,要多出千百倍。

      入夜,马车依然疾行,许思安枕着程诺的腿,进入梦乡。因着赶时间,他们没有住宿客栈,而是在马车上过夜。程诺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哼唱他少年时写的童谣——

      红日圆圆,水草甜甜,
      小鸭游水荡悠闲。
      月牙弯弯,星河灿灿,
      小蛙吃虫池塘边。
      绿树葱葱,花朵艳艳,
      小兔蹦跳白又白,
      就像我家那古城,
      银安的雪。

      第二日,晌午时,马车停在古城门外。许思安与程诺先后下了马车。银安城比南州小很多,城门也没有巍峨高大的气势,青石苔藓泛着古旧,掉落残缺也少修补。

      许思安自然而然的牵住程诺的手,“是不是变化挺大的?”

      “嗯,”程诺记得,城门外有两座先代诗圣题做的大石碑,此时只剩下两块石墩子。

      “提早来了一天,我们进城逛逛,想去哪儿,我给你指路。”

      “……”

      瞎子指路?换做旁人,定以为许思安是假的瞎子。

      程诺知道许思安过路不忘的本事,山路尚且记得,银安的路自然了然于胸。

      许思安让马车夫自行去客栈,与程诺徒步进城。

      银安古城的房屋,精致考究,一砖一瓦,都透着厚厚的文人气质,这是一座有着浓郁历史的古城,正中的古街,本是一条诗画长廊,无数史书留名的大文豪,都在此地留下过诗情华章,笔墨丹青,后来逐渐聚集了一些民间手艺人,先代的手艺,在这座安逸的小城中,安静的传承着。

      比之八年前的古街,如今店铺关门落锁的不少,略有寂寥。

      许思安道,“因着许家灭门之事,很多人说,古街不祥,阴气过盛,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走了一会儿,程诺看见了他曾经的家宅。

      换了牌匾,成了个药铺,挂了个“林”字招牌,八年前他们举家回东泽祖宅时,把银安的房产卖掉了。

      程诺回望,对街不远,就是许思安的家,银安许府的宅院。许府宅院也落着锁,瞧上面生者的铜锈,多半有些年数无人问津了。

      正想着,忽有人从背后急速跑来,冲着药铺挤过程诺,“老板,抓药。”

      许思安把被挤开的程诺拉入怀里,“小心。”

      药铺老板问,“你这伤,给狗咬的啊?”

      “滚!”来人呸一口唾沫,“还不是占着明王庙的那个疯三娘?我今儿在庙前经过,见她被几个孩子围着扔石子,可怜她,想带她去吃顿好的,谁知她恩将仇报,一口把我的小胳膊咬成这样。”

      “瞎说吧,你馋那女疯子的身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准是手脚不老实,她才咬你的。”

      “疯三娘是谁?”药铺门口的许思安问。

      他从前来银安拜寿,都是与梅老先生拉拉家常就走,从不过问其他。银安城曾经的家门,他都认识。这位被咬的,是作风筝手艺的张家次子,曾经还跟他与若辰,念同一家私塾。

      虽然是同学,却并不亲近,过去了八年,这厮早就忘了许思安与君若辰的模样,自然也认不出眼前说话的公子。

      “你们外地来的?”回话的是药铺老板。

      这位齐老板,八年前买了君家的宅子,是外来户,依附林家卖草药赚钱。

      “算是吧。”许思安道。

      “她就住在城西的明王庙,千万别去招惹她,逮着谁咬谁!疯子!”风筝张咬牙切齿。

      明王庙是他们儿时经常去玩捉迷藏的破庙,年代久远,明王金身像早就没了,剩下个底座,还有几根柱子与勉强遮雨的屋顶。

      “别听他瞎说,那疯三娘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性子烈,不吃亏,五年前来的银安,大概是哪家逃难的苦命娘子,无依无靠,一直住在明王庙,靠着乞讨为生。”

      齐老板说着,包好了药,递上去,“五两银子。”

      “这么贵!上次不是才三两?”

      齐老板叹气,“我也不想涨价,但止不住拿药的成本高了啊!林家今年又把药品市价提了两成,你也知道,药行的规矩,我若是不按着林家的定价,恐怕就再也做不成生意了。”

      “药价这么高,还让不让人活!林家挨千刀的,要是有别家卖,打死我也不买林家的!品质掺假不说,还死贵!”风筝张抱怨道,“当年银安医馆的‘活菩萨’姐姐,给人看病,从来不要银子,我老爹修屋顶摔下来,坏了胳膊,就是‘活菩萨’姐姐给看的,没收一文钱,药都是白送的。”

      齐老板有印象,指了指对面,叹息道,“许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唉,好人不长命。”

      当年许家惨事,邻居都有阴影,好好的一大家子人,一夜就都没了。剩下个瞎子小少爷与三岁的小公子。当时没人敢帮他们,许家得罪人了,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谁也不愿掺和生死是非。

      后来,他们走了,在后来,许家小老爷回来,把许府迁去南州,做成了青国最大的粮商。

      “你这药,能给我也配一份吗?”许思安问。

      程诺拉了拉许思安,“破伤风的药,你要来做什么?”

      许思安微笑,“记得柳叶吗?还有西南地的那些农人?我想,时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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