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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有阵
安平侯府就在皇城根,占了一处靠水的地界。
赵三娘子拉着傅不姒在前引路,苍央牵着璃疏慢慢坠在后面。前面二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两个脑袋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李濯则晃晃悠悠跟在她们身后。
进院门前,苍央脚步一转,往其他地方走去,接引赵三娘子一行的丫鬟不由得看过去,璃疏趁势将手塞进她手中,道:“他懂些风水,顺便看一看。”
这丫鬟只得扶着璃疏往里走去。
璃疏突地问道:“侯府可有懂周易数术的人?”
扶着她的丫鬟手上一僵。
赵三娘子听了倒是一愣,摇了摇头,想起璃疏看不见,又开口道:“并不曾听说。”
璃疏点点头:“我先把脉罢。”
刘老夫人住的三毫堂疏阔大气,内室房梁挑得高,十分明亮,用竹帘作了分隔,挡住更深处。刘老夫人半坐在拔步床上,看着赵三娘子带进来的这些人不由得眉梢微动,片刻后笑着朝她招手,道:“箐儿过来祖母这里坐,不知哪一位是你找来的大夫?”
赵三娘子便指着众人给刘老夫人介绍了一番,末了添了一句:“还有一位郎君,先行去看宅子风水了”。
刘老夫人笑了笑,拍着赵三娘子的手温和道:“我这孙女性格跳脱,招待不周之处诸位见谅。”话音未落,她身边的大丫鬟已悄悄转了出去。
刘老夫人视线落在璃疏身上,问道:“看诊的可是这位璃大夫?”
璃疏笑了笑:“确是我看诊,我先替老夫人诊脉?”
说话间方才出去的大丫鬟掀帘进屋,身后跟着几个上茶水的小丫头。
刘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便有劳这位璃大夫了。”
璃疏扶着身旁丫鬟,走到近前坐下,将手搭在刘老夫人腕上,细细探着她体内情形,换另一只手时,璃疏问道:“老夫人可知侯府有谁会阵法数术的?”
刘老夫人闻言,看了璃疏一会,又移开眼睛,慢吞吞道:“阵法不曾听闻,倒是允儿有个妾室,听闻是哪家败落的商户卖给他的,不但精通数术,棋术也是极佳。”
璃疏收回手,道:“多谢老夫人。”她又扶着丫鬟的手坐回了一开始的位置。
赵三娘子上前道:“我祖母身子可有不妥。”
璃疏笑了笑,手指在一旁小几上点了两下,却是侧头,语气平淡:“阁下还不出来么?”
众人不明所以,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只听见竹帘后传来一声轻笑,刘老夫人摆了摆手,两个丫鬟走过去卷起竹帘,随着竹帘缓慢升起,隐约能看出帘后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会客厅。
众人最先见到的是一双羊皮薄靴,再继续看去,原来小厅一边的圈椅上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长安的春风起了,踏青的男男女女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这位男子膝上却是盖着一件缎面灰鼠皮斗篷,斗篷之下是纁色圆领袍,袍子上隐约可见忍冬暗纹。
待到这男子精致贵气的容貌暴露在众人眼中时,只听见哐当一声,李濯的茶碗掉在了桌上。
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众人的视线下,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你怎么来了……”
这男子缓缓扫视在场诸人,神情温和声音舒缓,开口时好似带有某种奇妙的韵律:“我来等你。”
李濯霎时间好像噎住一般,这男子接着道:“镇妖司的陆副指挥使找我哭诉,说你放着镇妖司不用,找了个不知底细的大夫看病。”说着他将眼神移到璃疏脸上,唇角带笑,“甚至要插手姑婆家的事,他费尽口舌皆是无用,只好教我知晓,兴许能劝上一劝。”
他轻轻叹了口气:“陆副指挥使一片拳拳之心,我也不好辜负,便只好来这里等你了”。
李濯听着听着脸色就沉了下来,刘老夫人咳了一声,道:“殿下事忙,莫要耽搁了,究竟如何,璃大夫直说便是。”说完把不知所措的赵三娘子拉回去按在自己旁边。
璃疏本是静静听着,闻言便道:“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但这并非是患病所致,反倒是因着身子不大好,方才疾病缠身。”说到这里,璃疏略一侧首,道,“不知三娘子可否让我也把一把脉?”
赵三娘子虽满腹疑惑,但在自家祖母的示意下,还是挪了两步,将手伸到璃疏面前。
片刻后,璃疏收回手,正要开口,就有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引着苍央进了屋。
只听苍央在走过来的间隙冲那小丫头道:“多谢你带路,下去吧。”
那小丫头极快地看了方才安排茶水的大丫鬟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行礼退下。
璃疏看不见她们的眉眼官司,倒是苍央见状眯了眯眼,径直走到璃疏身侧,弯腰靠近她同她低声说话。
刘老夫人面色不变,摆摆手让屋内侍候的丫鬟婆子都出去,才道:“可是三娘身上也有不妥?”
璃疏闻言抬头,拍拍苍央的手止住他说话,答道:“确有不妥。”说完也不待刘老夫人再问,就接着道,“老夫人同三娘子都是一样,少了一些生气,只是因着三娘子年轻,平日里才无甚异样。”
傅不姒闻言不禁吸了口气,低头就在自己系在腰上的布兜里翻找起来。
刘老夫人不禁笑了:“这说法倒是头回听见。”
璃疏也不恼,反倒偏头冲李濯道:“长安可是有大阵?”
李濯一愣,倒是坐在众人之外的那名男子答道:“不错。只是长安有大阵一事,算不得什么隐秘,便是平头百姓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璃疏听见他这样说,不由得笑了:“你是谁?”
那男子却不答,只浅笑看着她。
璃疏不以为意:“你是‘殿下’?什么殿下?”
那男子依旧不答。
这时傅婉终于从兜里摸出了五枚大钱,她抬手往半空洒去,下一瞬又拿柄桃木小剑瞬息挑过,一串碰撞之音后,只见那五枚大钱在她擎着的剑上一字排开,方才还完好无损的铜钱,竟都缺了一角。
她眼睛微微睁大,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说着她翻手收起东西,抬脚就想往外走,却被璃疏喊住了。
“苍央说这座宅子的阵法被动过,东北角开了个口,搭上了长安的大阵。”璃疏一番话让傅婉猛然回身,李濯刷一下挺直了身子,就连那男子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她笑了笑:“现在可以说了么?长安的大阵是怎么回事?”
李濯看了那男子一眼,正色道:“大景三百年前建朝之时,妖祸已起,开国功臣中有一修行者献了一份阵图,可借长安地势,建一阻拦妖物的大阵。太祖不惜耗费巨大建成此阵,这才使得长安在愈演愈烈的妖祸中得以延续。”
一直不说话的苍央忽地嗤笑一声:“大阵建成三百年来无人维护,难怪会被撕出个口子。”
傅不姒皱眉:“可大阵分明运行无碍......”说着她渐渐睁大了眼睛,倏地转头看向赵三娘子和刘老夫人,一字一顿,“所以才要掠夺生气......”
李濯拧紧了眉,看向复又打量起璃疏和苍央的男子。
片刻后,那男子收回目光,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屋外便有一名小厮掀帘进来,紧走过去替站起身的男子披好斗篷。
这男子冲刘老夫人颔首告退,便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叫陆重钺来见我。”走到门口时,又顿足回头,“让你的人准备好,镇妖司会有人来找她。”说着他看了傅不姒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那小厮丢下的帘子仍在晃荡。
璃疏抬起茶碗喝了一口,见无人说话,便扶着苍央起身,道:“既已无事,我们便不打扰了,老夫人保重。”话毕,便让苍央牵着自己往外走。
李濯面色有些不好看,站起冲璃疏欠身道:“抱歉......”
璃疏从他面前走过:“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便径直离开了安平侯府。
没了李濯叨扰,璃疏和苍央很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来二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玛瑙云子,连同一张长山玉棋盘一并送给了璃疏。
璃疏便请来二爷一道尝一尝苍央的手艺,他们正好买到了羯羊,支一个锅子绰绰有余。
乳白色的汤汁滚而不开,桌沿小菜、韭汁、乱七八糟的酱料摆了一圈,细颈酒壶被烘得微烫,璃疏执壶给苍央和来二爷倒酒,末了轻轻一嗅,笑道:“好生清秀的香气,哪里来的?”
苍央替她将袖子挽好,垂着眼,声音散漫:“前些日子买的石榴甜得过分,便用来做酒了。我尝过,并不涩口,你可以多喝一些。”
璃疏闻言点头,瞧着十分高兴,她拈起筷子,伸向锅中:“二爷不是客气的人,怎的还不动筷?”
来二爷倏然回神,举起筷子,微微笑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软烂的羊肉甫一入口,来二爷便没忍住看向了苍央,这手艺,简直比得上长安醉春楼的铛头了。
苍央并不理会,只盛了一碗汤,搅进韭菜烫好,放在璃疏面前。
璃疏叹口气,拿起他的筷子塞到他手上,说:“快些吃。”
来二爷收回视线,也盛了碗汤慢慢喝着。他并不意外璃疏行动无碍,只有不知道修行一道的凡人才会依赖五感。但出乎他预料的,是璃疏接下来问他的话:“谁让二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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