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汪淑贞循声望了过去，许振宁一席长衫站在盘水阁的门口处，而小丁则站在许振宁的身后，他抬眼看了一下景桓，可也只是片刻他就静静地等着许振宁的吩咐。可是许振宁不动声色地走到娇杏的面前，此时三姨太娇杏已经瑟缩发抖，她伏在地上颤抖地抬头看着许振宁。许振宁嘴角冷冷一笑，“看来三姨太熟读兵书，不然怎么能环环相扣地这么紧密了，如果不是我恰巧路过这里看见了，不知道贞儿要背你这黑锅背了多久。”
　　三姨太娇杏只是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她拉住许振宁的手说：“少爷你听娇杏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忽然娇杏转过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珍珠的脸上，“都是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背后害我！”
　　珍珠也不隐忍，登时站起来抓住三姨太娇杏的头发，劈头就是一顿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不是娼妇，你自己害人还要拿我去顶罪，说是我害了太太，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这黑锅就是我来给你背了，你一个下作的奴才命真以为你能自己飞上枝头了。”
　　娇杏和珍珠扭打在一起，那芦儿只能上前来拉住，娇杏听珍珠骂完了之后忽然一怔，两人停了手之后娇杏忽然咬着牙问珍珠：“谁要拿你顶罪了？”
　　珍珠瞪着眼睛说：“少爷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了，所以你就要拿我出去顶罪，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承认的，明明就是你！”
　　娇杏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前几天珍珠会病，怪不得这景桓跑到自己的怡园里去找自己哭诉，再看看站在汪淑贞身边的景桓，她的面孔淡然镇定，丝毫不见有刚才对自己哭诉的楚楚委屈，娇杏这才知道是自己中了计了。一面心里恨自己怎么这么大意，一面又恨这个珍珠竟然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于是娇杏一边指着汪淑贞一边对许振宁哭诉说：“少爷，您不要相信她说的话，这些都是汪淑贞那个贱人的计谋，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待娇杏说完，许振宁就一把推开娇杏，他冷笑一声看着娇杏说道：“你是从这盘水阁出去的人，你主子抬举你让你当上了三姨太，你本来就该安分守己，可是你却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小丁，把她和这个下作的东西都先给我关起来，明天我再好好问她。”
　　娇杏还要说什么，可是许振宁完全不理会，只是听见她一直在哭诉着。小丁带着人出去之后，这盘水阁里就只剩下汪淑贞和许振宁，景桓跟碧竹使了个眼色，两人就悄悄地退下去了。汪淑贞眼波流转地看向许振宁，心里却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说到底这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如果他还对自己有稍许的怜悯之心，他都应该感觉到无限的愧疚。
　　许振宁低着头叹了口气，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汪淑贞淡淡地笑着，然后静静地转过身背对着许振宁说：“少爷不用说什么，贞儿心里都明白。”
　　贞儿，汪淑贞不禁在心里冷笑。她其实从来不想这样称呼自己，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从汪府到许府，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以前还能反抗，现在反抗的结果就是被禁足在盘水阁，受尽别人的冷眼，她这一生如果必须要在这深宅里渡过，那么她一定不想就这么被人欺侮地活着。
　　许振宁就像拿到了特赦令，他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贞儿这是原谅我了吗……”
　　汪淑贞调整好心态，换上一副通情达理的微笑，她转过身看着许振宁说：“少爷不要这样说，我们是夫妻，哪里需要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话一出口汪淑贞忽然想到了自己是妾室，忍不住是一个苦涩的笑容，许振宁看出了汪淑贞的心思，慌忙握住汪淑贞的手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们也是夫妻，不是吗？只要你愿意把我当成你的夫君，而不是你的少爷。”
　　汪淑贞抬眼望着许振宁，他脸上的疼惜好像是分明的，这让汪淑贞又想到了那个湖边的杨玉树，汪淑贞不禁痴痴地问道：“当真是这样吗？”
　　许振宁一把抱住汪淑贞说：“当然，只要贞儿愿意，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不想你再叫我少爷。父亲去世之后，整个家族都是我来承担，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可是却又不得不长大，少爷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是太过沉重的，不是吗？”
　　汪淑贞闭上眼睛，她来不及分辨这短短几个钟头之内发生的事，她只是清楚地知道她的禁足解了，她的困境也解了，至少少奶奶的孩子不是她害死的，她不用再被吓人呵斥了，于是汪淑贞轻轻地说道：“是的，振宁，我会陪着你的。”
　　这时候庆儿忽然走了进来，看见许振宁抱着汪淑贞的背影，忽然感觉到疑惑不解。这二姨太不是被禁足了，这少爷怎么又来到这盘水阁了。正自纳闷的时候，汪淑贞抬眼看见了庆儿，汪淑贞笑着对庆儿说：“庆儿回来了？”
　　许振宁回头一看是个小丫头，只见汪淑贞笑着对许振宁说：“这个庆儿是三姨太在我禁足期间派来伺候我的丫鬟，叫庆儿。这么多天在这盘水阁里，她没少关照我。”
　　庆儿本来就是个机灵的，看见少爷此时来了盘水阁，而且二姨太又是这样的，料定可能出事了，正在心下盘算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许振宁柔声问汪淑贞道：“贞儿，这个丫鬟在你禁足期间可是有为难过你吗？”
　　庆儿心下一惊，立刻就跪在地上，嘴里连声说道：“二姨太是千金之体，我们做奴婢的都是尽心伺候，哪敢为难二姨太。而且二姨太素来对待下人就和善，奴婢实在……”
　　汪淑贞微微一笑，心下思虑这个庆儿也算是个机灵的人，所幸就接着说道：“少爷别乱想，虽然娇杏她……可是庆儿的确是善待我，并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话。”
　　许振宁牵起汪淑贞的手说：“还叫我少爷？”
　　汪淑贞低眉笑道：“是，振宁……”
　　当天晚上许振宁就歇在了盘水阁，盘水阁里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虽然并没有很喧闹可是也不再冷清。庆儿还是给回到了怡园看园子，当下府里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只是杜若晴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
　　冬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杜若晴讲了一遍，杜若晴闭着眼睛点点头，半晌才睁开眼睛说：“那三姨太说可都是真的吗？”
　　冬梅点点头说：“奴婢听的真真儿的，那玄参本来是三姨太当时做二姨太房里人的时候看不过二姨太所以放下的，到底是为了不让二姨太怀孕，可是这玄参竟然辗转又来到了咱们鹿韭园里。”说到这冬梅不免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玄参也是咱们自己去要的……”
　　杜若晴脸色一凛，“那第一次的参的确是我们自己去要的，可是那第二次呢？而且你听大家私底下传的，那汪淑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三姨太开口说出了实情了，她未必就能逃的了干系。现在我的孩子没了，她如果得宠她生了孩子……”杜若晴说着就开始咳嗽，冬梅忙安慰了一阵，“小姐到底该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想这些了，小姐还年轻，来日方长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我就生气那个三姨太，她明明就知道那参有问题，可是也不提醒。”
　　杜若晴冷笑道：“在这大宅子里哪一个是能眼见着别人好的，远的不说看看我娘，当年在杜府里也是一步一生危。只是仗着我有一个正室的娘，所以我从小活的单纯不知事。只是嫁进这许府几个月，我竟然感觉像是过了几年。为着当初我以为这孩子是二姨太害了的事，求少爷处置了汪淑贞，可是少爷竟然连我这里也不常来，我这病恹恹的样子不是最难过的，难过的是我这一颗比冰还凉的心。”
　　冬梅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服侍杜若晴躺下，然后说：“小姐先别想那么多，听少爷的意思明天还要再问问具体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这里面纵然是有原委，比如那二姨太到底知道不知道那参有问题都是说不清楚的，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杜若晴少不得点点头，自然是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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