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画

　　陶然从香港回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学校静候着开学的日子。这几日我不时将抽屉里填好了直博申请表拿出来翻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交，开学就是最后的期限。陶然的话时常在我耳边响起——‘不管他怎么招惹你，都别理’。但John的那句“为你”真的撼动了我的决心，原来招惹真就是个鬼魅，我担心着自己的抵抗力。
　　还没等到开学，公司已经来了电话，通知恢复正常实习。
　　周一我赶到了公司，才知道我已被分派到了设计部。设计部的领导和我谈话时透露，我在设计部和商贸部的表现都很突出，尤其是在商贸部，但是商贸部的裴经理认为我更适合设计工作，他主动放弃了留下我。设计部的领导一笑，在设计部向来是男多女少，比例不协调，这样也很好。言下之意，我是用来平衡男女比例的。我多少有些失望，John为什么不肯留下我呢，到底还是觉得帮我改了份实习报告算是作弊了吧。
　　下午人事部通知我去领工作服时，我才知道John留下了一名外号‘小林子’的男生在他的商贸部。这个男生长得白净斯文，但有些娘，又恰好姓林，我们开玩笑地说他像极了《笑傲江湖》中的林平之，所以就叫他小林子。没想到叫顺了嘴，以后也就这样叫开了。
　　一看到发给商贸部的衬衣我开始不服气，凭什么他们的衬衣看起来那么笔挺高档，我们就只是两件POLO衫呢。小林子很臭屁当即就去试衣间换上，穿着给我们看。后勤部负责领料的女员工和小林子闲扯起来。
　　“听说你们裴经理的夫人今天来公司了？据说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是啊，很漂亮很有气质。”小林子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脸仰慕。
　　“之前公司还疯传裴经理未婚呢，我就说不可能嘛，今天不知有多少女孩的芳心要碎一地了。”
　　“刘姐，你这话是说错了，应该说今天不知有多少男儿心要流血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小林子，你今天带了面巾纸吧？”
　　“干什么？”
　　“好准备擦口水啊。”
　　刘姐和其他两个领工作服的实习生一起哄笑。
　　“郁韬蓄！”小林子急了，瞪着我，“你又没见过裴太太，你要见了就知道了，你只有嫉妒的份！”
　　“肤浅！”我也回瞪了他一眼。
　　“裴太太以前没来过吗？”另一个实习的女孩问道。
　　“没有，裴经理也是去年才从总部调过来的，也就刚来了才一年。”刘姐说。
　　“听说他是德国华侨。”那女孩对John也很有兴趣。
　　“好像是的，我听说总部为开拓国内市场，特意调他来的。而且今年的业务量的确提升不少。所以今年招的实习生比去年多。去年才两个。”
　　“那我们算是扩招了。”那个女孩嘻嘻笑起来。
　　我却笑不出来，心一寒，John那句大言不惭的‘为你’如白驹过隙般在我脑海里一闪。为我？！为了公司业务量吧。对我，John也开始耍手段了？……我猛一下想到裴太太应该不知道我在这儿实习，可千万别让她在公司看见我。所幸设计部在商贸部的楼下，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要到楼上去才好，熬到下班就立刻闪人。
　　可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这话一点也不假。我回办公室没多久，小林子打电话来，问我要一份我在商贸部实习时写的一篇关于投标的资料。他说裴经理认为写得很有见地，让他参考参考，但他在我当时用过的电脑里怎么也找不到。
　　我不耐烦地说：“你找裴经理要好了呀。”
　　他反驳说：“人家多忙啊，再说这种小事也去麻烦经理，还不如让他直接喂到我嘴里算了。”
　　“明天去找给你，我今天也忙。”我推说。
　　他不干了，怕裴经理嫌他办事没效率。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我只好硬着头皮跑到商贸部门口，往里探了一下头，发现John经理室的门关着，金秘书也不在。大办公室其他同事都在忙。我溜了进去，帮小林子找资料时，偷瞟了一眼John经理室的隔断窗，百叶全合拢着，我稍放了些心。
　　“你也想见美人吗？可惜不在，出去了。经理也不在，开会去了，我才叫你来的。”
　　我心想我可没你那么色，我巴不得一辈子别见才好呢。我帮他找到了文件，匆匆离开。恰巧遇上了从外面进来的金秘书，然后我一抬眼便看见了她身后的经理夫人。我们四目相对，都吃惊不小。我和金秘书打了招呼刚想走，还是被她叫住。
　　“郁小姐，你也在这儿，真是巧啊！”
　　金秘书圆瞪着眼睛看着我，“你们，认识啊？”
　　“是啊。是你来了，我都没认出来，真不好意思。”我僵硬一笑。
　　“金秘书，麻烦你倒两杯茶进来吧。”她轻盈地一侧身走到John办公室门口，朝我微微一笑，示意我进去。在外人看来是亲切无比，但我看来是笑里藏刀。
　　“夫人客气了，茶就免了吧。”我进了办公室，金秘书愣在原地，好像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倒茶招呼我一样。最终她还是倒了两杯端进来。
　　我等着金秘书合上门，一瞥这位一身精致套装，优雅交叠双腿，斜依在沙发上打量我的女人，冷下脸里问：“有什么事？我还要去工作呢。”
　　“Bert把你藏得挺好啊，不来公司，怕是还不知道原来你们的距离不是几公里，是只有几步路啊。”她冷冷地嘲讽。
　　我没吱声。
　　“在公司做什么？”
　　“设计部实习。”
　　她哼了一声，一丝干笑，“你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吧？”
　　沉默，我不善于说谎。
　　“这几天Bert是留宿在你那里了吧？”她微扬着头，厌恶的眼光简直想活剐了我。
　　看来John真是没回家，去住了酒店。我不客气地回敬她：“我那儿又不是收容所！”心里却叹道，早先他在德国时你不看牢，这会子瞎操心又有什么用。
　　睥睨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抽，我也毫不示弱地冷眼相迎。这张脸精致的妆容下，总有几分熟悉，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收回目光，喝了口茶，放回茶托里，“我在德国时就对Bert说过，我一定会知道他藏的人，”她横了我一眼，厉声道：“本来我想就此算了，但你实在太过嚣张。因此，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你知道，这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是有，也轮不到你！”
　　我正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接住这块馅饼！”
　　她不屑一哼：“死鸭子嘴硬！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除了有张还算青春的脸，什么也没有，做梦不都想着遇见个让你衣食无忧的男人，一辈清闲过舒坦日子嘛。”
　　我刚想反驳，John推门进来。他看见我们俩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站起来对他太太说：“没事了吧，我先走了。”
　　“胆怯了？”她却不依不饶，“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一皱眉，咬着嘴唇，憋住一口气往外走。
　　“何嘉琪！”John呵斥道：“你还想干什么？”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力。
　　我刹那间意识到，是，就是她，阿志钱夹里照片上的女子就是她——何嘉琪！我一时气血上涌，猛地站住，回过身：“你是何嘉琪？！”
　　John也一愣，疑惑地看着我走回她面前。我摇了摇头看着她：“我现在反倒觉得阿志哥很幸运了！”
　　她猝不及防，“阿志？”
　　“成志楠！”我掷地有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轻蔑地说：“你该不会连着个名字也忘记了吧？”
　　她脸像被蜡封，表情一僵。但马上就眯缝着眼睛盯住我，“你的确不简单！”
　　“现在你知道你犯得最大错误是什么了吧？”我俯下身，在她耳侧轻声威胁：“你不该回国来！”
　　我扭头就走，John却叫住我：“你们说的人是谁？”
　　“你自己问她！”我头也不回。
　　“等等，马上要下班了，坐我的车走。”
　　我丢给他们一个背影，坐就坐，我怕你们吗。下班时，我等在停车场边。我明白John让我坐他的车是怕我受了他太太的委屈，更加不愿意理他，他是有意给我撑腰的。我正好借此机会，故意气一气何嘉琪。阿志哥，我一定要替你出这口气！这个抛弃你的女人，没想到今天让我遇到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远远看见John和何嘉琪一路过来，深吸了一口气。John走过我身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故意甜甜一笑，柔声道：“谢谢裴经理送我。”
　　何嘉琪从我身边过，咬着牙：“你脸皮真厚得可以！少得意！”
　　我跟上前，挑着眉毛看着她：“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也改主意了。”
　　她脚下一顿，锁着眉头盯着我，我莞尔一笑：“我打算去接那块馅饼了。”
　　何嘉琪的手紧紧攥着包带，指骨青白。
　　我见John发动了车子，紧赶了两步想去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嘉琪从我后侧一伸手先抢到了门把手，愤恨道：“你还想怎么猖狂！”
　　我一丢手，一丝浅笑浮在嘴角：“没想猖狂，我不过是听说副驾位出车祸率最高，本想把安全的位置留给你而已。”
　　……
　　我不过就是想演出戏，让何嘉琪跳脚。背着她，我反而疏远起John。这一周上班，我都躲着他，他的话，我到底该信几分？
　　不上班的时间我把暑假的实验数据总结了一下，以分析实验缺陷和不足，提出改进意见的角度又发了一篇论文。我让自己很忙碌，去忽略John和嘉琪，忽略自己矛盾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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