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爱你的（何夕番外）

　　22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周心悦怎么会这么容忍他，哪怕他都拒绝娶她，她第二天起来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照常给他早安吻，然后去收拾医院送来的早餐，等着他洗漱出来吃饭。

　　他去洗漱，照例会在早上的时候有呕吐，吐出来的东西没有其他，仅仅是一些新鲜的血迹，但在那天早上，他发现他的吐血量增大了。

　　他很镇静，把那些血迹冲掉了。

　　这些是对他而言早已经习以为常。

　　自从周心悦成为了董事长，他降职成为CEO，脱去董事长的身份之后，他又作了一些安排，渐渐放手由着市场去运作，看上去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忙了。

　　腾出时间来他就给她也请了助理和经济师，专门教她弄清楚那些董事长需要做的事，而他陪她学习，旁听经济师给她讲课，他在旁边亦师亦友的给她翻译、做解说。

　　她越来越觉出他的变化来，譬如他性格变得温顺多了，吃饭的时候不再挑三拣四，甚至沈嘉尚来看望他的时候他会抽出时间跟父亲去花园里走走，如果医生允许他和她同时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会主动的搂着她。

　　只不过他见律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相比之下秘书来的要少一些，有的时候只来一次，拿一些文件来给她签名，再捡一些重要的决策给他过目。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像个导师一样的让她读文件，再问她的想法，有的时候他表示赞同，有的时候则告诉她不该这么选的原因。

　　他是变温和乖顺了，但渐渐他的这种温和让她觉得恐慌与不安。

　　她逐渐意识到，他不再挑食的原因是他无论吃什么都会偷偷吐掉；他不再抵触医生开的药是因为离了药就会疼得浑身发抖；他不再看文件完全由她读是因为他已经根本看不清文件上的字……无论她怎样不能接受，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衰弱，带着一种生命流逝的迹象，一天一天的消耗下去。

　　她惶恐的察觉，这绝不是什么好迹象。

　　她没法看不到他雪白的枕套在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被血迹铺满；他的脸色只会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唇色已经完全退去，终日呈现着青紫；他有时候睡的很香，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视力下降的极快，戴着眼镜眯着眼都看不清进来的人是他的秘书还是他的信息官。

　　她偷偷瞒着他，只能叫来了邵颖，而邵颖赶到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雪的晚上。

　　那天下午他已经出现一些不太好的迹象，阴雨天他一贯的病情加重，他的吐血量突然增大了许多，他偷偷吐在纸巾上扔掉。

　　他已经发现不到她其实就在门外都看的清清楚楚，她领着儿子推门进来，他撇掉纸巾对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吸吸鼻子说：“好像感冒了。”

　　她强忍着眼泪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趁机蹭掉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

　　儿子是心思极其敏感的，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跟他讲一些学校里的事，而他轻轻压抑着咳嗽，强打着精神微笑的听着。

　　她怕儿子打扰倒他，不让儿子讲，但儿子上学了也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主见，一来二去的她就跟儿子嚷了起来。她心情因为恐惧而格外低沉，那种紧张转化为焦躁，她没办法克制，就在儿子身上拧了一下。

　　他们家现在是有明确规定标明不准打孩子的，儿子被她打了就开始哭鼻子，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制止了这场争吵，对儿子说：“你陪我去外面的花园走走吧。”

　　所谓的走走不过是用轮椅推着到户外去透口气，因为他现在只要站起来就会被剧烈的眩晕冲击的支持不住。

　　他很认命的被儿子推到花园里去，外面在下雪，他们在长廊前避雪，他膝盖上盖着毯子，他拉了拉毯子问儿子：“你冷吗？”

　　儿子站在他身边说：“爸爸我穿了好多衣服，不冷。”

　　他伸手握住儿子的小手，面带微笑：“哦我们臭涵现在也长大了，张心眼了，知道天冷要多穿衣服了。”

　　儿子像所有渴望被肯定的小朋友一样向他炫耀：“爸爸我不傻，我今天测试得了满分！”

　　“哦？”他很高兴，像所有儿子取得成绩都会高兴的父亲那样的望天自言自语：“该奖励你一点什么好呢？”

　　跟儿子相处的时光不长，他没少奖励过儿子，但也知道养儿穷养的道理，他虽然承认现在是有了一点钱，但一般不肯在物质上给予儿子半点奢侈，大多时候会奖励儿子一些精神上的补充，比如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吃大餐，一起去动物园喂猴子，或者去野外露营。

　　儿子这次主动摇头：“爸爸我现在是男子汉了，不要你给我送礼物了。”

　　他很欣慰，“对，臭涵现在是小男子汉了。”他微笑着同儿子商量：“那男子汉，我交代你一件事情，你帮我做，成吗？”

　　小孩子装模作样的思索起来，“你说吧，我要看看能不能做到。”

　　和儿子对话简直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他笑，忍不住和他称兄道弟：“哥们，以后要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女人。”

　　儿子听懂了，但这样的委托并没有让儿子觉得得意，儿子弯下腰趴在他的腿上，枕着毛毯，抱着他的腰。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儿子问他：“那阿七，你干什么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七，”儿子轻轻地摇晃着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你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不可以回来了吗？”

　　“谁说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过是你看不到的地方。”他摸索着儿子的脑袋微笑，“我会去开你的家长会，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陪你上大学，陪你泡妞，陪你周游世界。”

　　“那我怎么样才能看到你呢？”

　　“你睡着的时候啊。”

　　“那我以后想你的时候就睡觉，那我就可以天天睡觉了，上课的时候也可以睡觉。”

　　“睡屁睡，”他翻着白眼在儿子头上重重按了一下，“待会儿进去卖我一个面子，给我的女人道个歉。”

　　儿子很听话，父子俩进屋去了，儿子就道歉，那个可怜的女人明显的大哭过的，腔调里有浓浓的鼻音，还故作开心的跟他讲：“爸说他包的饺子，待会儿给送来，你也吃几个。”

　　他现在是百依百顺，只会说：“好。”

　　可还是没有吃成饺子。

　　因为饺子还没有下锅，沈嘉尚就被周心悦泣不成声的电话叫到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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