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香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简洁的屋内，飘着淡淡的莲花香气，红叶婆婆背对鬼阙，立在窗前。

　　她身形玲珑，怎么看都像是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她命中注定要与人万世纠葛，你本为局外之人，还是趁早放手的好。”突然响起的声音倒把鬼阙飘渺的思绪打断。

　　鬼阙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随即平静道：“我只是想拥有这数百年来生命中唯一的一点亮光。”

　　“一爱至斯，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许会赔进去自己的性命也不一定？”

　　“不会有那一日。”鬼阙回答的很快，目光沉毅而坚定，声音透出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红叶婆婆回过身，缓缓抬起头，迎着鬼阙沉稳的目光，一阵打量。

　　鬼阙感到那张面具好像一个虚空的梦魇，正将自己的神识一点点吞没。

　　他想要移开目光，可是那双面具后的眼睛却像钉子一般牢牢盯住自己，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他努力挣扎，却在突然间清醒。

　　“红叶婆婆，你干什么？”发现红叶婆婆在用法术窥探自己的内心后，饶是修养良好，他的声音也已有些许愠怒。

　　“她想问的，和你一样吗？”红叶婆婆不理会他的情绪，反倒主动发问起来。

　　鬼阙有一瞬间的黯然，继而摇摇头，“她想问问，两百年前死去的陌梵长什么模样。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亲眼看她一眼。”

　　“陌梵……”红叶婆婆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久久没有做声。

　　“她在两百年前死了吗？”她的声音轻轻地，与之前有些许不同。

　　“不错，”鬼阙点点头，“两百年前仙魔大战，陌梵带领魔族攻打昆吾山，全军覆没。”

　　他见红叶婆婆没有说话，顿了顿又说：“有好几次，见过小玉的人都将她错认成陌梵，还因此害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小玉想看看那个陌梵的真容。”

　　红叶婆婆的目光飘出窗外，落在小玉戴着面具的脸上，“这便是了……”她口中喃喃道：“她的脸，是不是受了伤？”

　　鬼阙低下头，眼中有痛苦闪过，“她的左脸，中了相思子毒和尸虫的腐蚀，害她的人，便是将她认作陌梵，才下此毒手的。”

　　“你去叫她进来。”红叶婆婆的目光落在小玉身上就没有移开过。

　　“是。”鬼阙刚走了两步，又迟疑道：“婆婆，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想知道的我已给了你答案，你无需再问。”

　　鬼阙默然，顿了顿才说：“如果婆婆满足了小玉的愿望，还请不要卸去她身上的灵力，我愿意用我的灵力来换她的！”

　　红叶婆婆漠然的瞟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鬼阙也不再多言，转身向屋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玉便独自一人出现在了红叶婆婆面前。

　　“那小子倒是识相，晓得不该听的就不听。”红叶婆婆看着小玉，“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小玉想起自己的脸，心头一痛，难过的摇摇头，“婆婆，会吓到您的……请您不要为难我！”

　　“九幽红莲可解你所中相思子之毒，幽冥涧的千年寒水之魄能够抑制尸虫吞噬带来的疼痛，若要疤痕平复如初，则需北冥之地的上古玄冰方可。”红叶婆婆口中一边说着，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株红莲。

　　能够一边说话一边动用灵力聚起红莲的精魄，这位红叶婆婆……的确是个灵力深不可测的高手。

　　“您都知道了？”小玉讶然，但她已明白了红叶婆婆是准备给自己治伤，不禁心中一阵感动。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缓缓抬起右手，颤抖着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因为半天没有接触到空气的缘故，脸上的腐肉在此刻仿佛突然复苏，一动一动的牵扯着她的神经，又是一阵痛意袭来。

　　小玉咬紧了牙，没有吭声。

　　她很敏捷的捕捉到了红叶婆婆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她没有惊讶，因为自己的脸有多吓人她自己知道。

　　她静静的站着，面对红叶婆婆。

　　红叶婆婆手中的红莲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强烈但不刺眼的光芒。它的体积渐渐缩小，直到最后不再变化，一闪一闪的跃动着柔和的红光。

　　小玉看到那朵红莲随着婆婆的手掌缓缓升起，隔空对准了自己的左颊，然后脸上便传来了一种火烤的感觉，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种感觉，仿佛又让她回到了当日的地牢。

　　可怕的经历不断在脑海中回旋，仿佛一睁眼就能看到墙壁上昏暗的油灯。

　　这次没有尸虫来咬她脸的感觉，不过那剧烈的相思子毒却像烈火一样焚烧着自己的脸颊……

　　她想叫，可是神经的紧绷告诉她一定要忍住。

　　额头上不住滚下豆大的汗珠，她却硬是撑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渐渐地，烈火炙烤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万千尸虫一齐撕咬自己脸的感觉。

　　小玉从头凉到脚，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仿佛浑身都爬满了尸虫。

　　上次在地牢，还没等到尸虫被聚起她便痛的昏了过去，所以后来的感觉都是在梦里，疼的也不怎么真切。

　　可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被吞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又要呕出来了。

　　还好这次的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那种感觉渐渐消失了，小玉睁开眼，发现刚才的红莲已经落在地上。

　　红叶婆婆手中正悬着一滴冒出丝丝寒气的水珠，看那样子，好像就是自己刚才在寒水潭中见到的那发光的东西。

　　“好了。”红叶婆婆催动灵力，掌中的水珠化作一缕白气，消失在空气中，地上的红莲也像融化了一般，慢慢渗入地下不见。

　　这般强大的灵力，应该连折罗都达不到吧！

　　小玉轻轻用手摸了摸脸，不疼！竟然一点都不疼了！只是，触手的地方，仍旧是坑坑洼洼的吓人。

　　“谢谢婆婆！”她是真的十分感激这位年轻的红叶婆婆。

　　“我救你自有我的原因，但你若想看陌梵的模样，我劝你还是回去吧！”红叶婆婆似乎并不领情，声音依旧冷漠。

　　“婆婆……”小玉还想哀求，却被红叶婆婆打断。

　　“让你见到陌梵真容，并不是我做不到，但你命中劫数太多，知道的多了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命中劫数太多？”小玉大惊，“难道说这次被毁容，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劫？”

　　红叶婆婆目光深远的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半晌，才幽幽道：“这才只是个开始。”

　　小玉愣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脑子很乱，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婆婆，是不是只要我能提出的问题，您都能知道答案？”

　　“你说吧。”

　　“您知道的，我是个妖。其实，我的本体就是相思子，那这次为何还会中相思子之毒？”小玉说出了自受伤这些时日来心中最大的疑惑。

　　红叶婆婆喃喃道：“相思子……”她自己沉思了半晌，才回答小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体并不是相思子。”

　　“什么？”这下才让小玉真正吃了一惊，“我不是相思子？婆婆，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连自己的本体都不知道？”

　　“这件事我也不能告诉你。”红叶婆婆背转过去，不再看她。

　　小玉觉得犹如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她其实并不相信红叶婆婆的话，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慌乱呢？

　　其实，当时在九重天上，细香园里，自己召唤不出虚鼎中的相思子，从那时，心中就开始疑惑了吧？

　　可是，自己不是相思子，那又是什么呢？那日在长清殿，自己不是炼化了一百株相思子还吸收了它们的灵气吗？

　　小玉心中又悲哀又恐慌，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妖怪，一只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妖怪。

　　红叶婆婆大概是感知到了她的想法，缓缓回过头来，平静的盯着她，目光中竟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感情。

　　“从你刚才来时我就对你说过，如果创造出本不属于六界之内的东西，六界就会乱套。北山玉，你还不明白吗？我说的，就是你啊！”

　　“本不属于六界之内的东西……”小玉的大脑一片混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懂了没有，便呆呆的问了一句：“婆婆，你是说，我就是那个本不属于六界的东西？”

　　红叶婆婆竟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不属于六界，也没什么不好。不如，你就留在这幽冥涧陪我罢！六界也不能耐你何。”

　　“不要！”小玉如梦初醒，这里虽美，但久居山中，不知岁月，只能让人心如死水，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她不想这样。

　　“婆婆，我是个怕死的人，也怕寂寞，我眷恋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太过眷恋，所以我放不下的事情太多，没有办法留在这里陪您，对不起！”

　　“走或留，都是你的自由，不必向我道歉。”红叶婆婆的语声依旧平淡。

　　小玉其实并不相信红叶婆婆这番没来由的话，反而忽然觉得有些同情她，她年纪轻轻，瞧着与自己一般大，却要整日在这山中与静物死水为伴，并自称婆婆。想必是经历了什么极为伤心的事，才会如此般心如死灰吧！

　　“你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不要妄猜别人的心思！”红叶婆婆犀利的目光扫来，及时止住了小玉继续往下想。

　　她暗暗心惊，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啊！可是自己……

　　一想到自己，她的神色瞬间又黯然了下来，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了一个问题：“婆婆，如果有人一直昏迷不醒，气息紊乱，而且是两百年前落下的病根，该怎么办？”

　　红叶婆婆微微思索了一瞬，声音低沉道：“你要问的，可是仙界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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