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下苍天在上

　　这么来去一折腾没过两个时辰就到了鸡鸣，两人都要赶点进宫，等到日出时人多眼杂难免碰到熟人惹麻烦招是非，索性也不睡了直接起来趁没人时就出去。

　　他念头一动说要带高怀德出去喝汤。这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畅快，半点瞌睡都没有，高怀德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被他拉着穿过了半座城，东转西拐进了一个巷子边的小店。时候还早，店门板子还没全拆，明显是常来往的熟客，赵匡胤也不叩问直接扒开门就往里进。店里果然已经起了灶，一屋子雾气腾腾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食物的味道。店家看见进来的是他立刻用土话招呼，他也用土话招呼回去拉下桌子上的板凳就拽着高怀德坐下了。

　　“这店是西京老客开的，整座城里就数他家熬的杂糊汤正宗，趁天擦黑刚好能赶上头三碗。”

　　他们去的早，灶上刚熬好的东西还没往外倒直接就从锅里舀出来端了上来，看着那只脸大的碗里的糊涂高怀德一手支着脸止不住的笑，却迟迟不动手。

　　“……真的是汤……”

　　“怎么了？”

　　一手捂在脸上笑：“…没什么…”

　　“我知道这东西不中看，你尝尝，不能差。”

　　舀了一点把勺子递到嘴边，小心翼翼啜了一口，又啜了一口。

　　高怀德侧过脸冲他笑了：“我从没尝过这种味道。”

　　“不喜欢？”

　　“怎么会？我当然喜欢。”

　　他喜欢看高怀德笑起来的样子，那双眼睛那么漂亮，总让他不能移开视线。

　　就像生活很难，但有了这样的笑容就没什么难的了。

　　他吃得头也不抬就像是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高怀德胳膊支在桌上脸别到一边憋着笑肩膀直发抖硬是没法再下勺子，旁边伙计不停瞅他看得直发愣。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才从碗里抬起头，刚好对上那个伙计看着他发直的眼神，他扬眉就喝问那个小伙子：“抓来？”

　　小伙计连忙陪笑：“不抓——俺听人讲，能吃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日后军爷肯定飞黄腾达！”

　　他哈哈大笑着把空碗搁回桌上：“去砍儿！吃不踏实黑底儿干活不老美，非得给你嫂子踹下去！”

　　旁边高怀德低着头手遮在脸上强忍半天终于没笑出声，当着人面手上没什么动作，桌子底下他的脚上却到底没逃过狠狠一剁——还真听懂了。

　　“去，再给爷满一碗！”

　　挥手把人打发走了，他笑着跟高怀德打趣：“我还真不想上营里去。”

　　“我也不想……”

　　话是一样的话，原因却明显不一样。高怀德一手拖在脸侧半睡眼朦胧目光空洞的盯着虚空只是发呆，他就起了玩笑的心，顺口逗他道：“要不咱俩跑了吧，南山里找个地方，开上几亩地，每天想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起来，学那个陈抟老祖的样，一辈子睡过去算了。”

　　明显连动脑子细想的气力都没了，高怀德顺着他的话就接了下去：“…挺好的…不过你不会下灶，是不是？”

　　他笑了：“我会，只要你敢吃。”

　　“…我不敢…我也不会…”高怀德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没睡醒： “…估计你也不会种地…咱们都得饿死…还是算了。”

　　他眼睛从高怀德身上一点也移不开，只觉得高怀德这时迷迷糊糊的模样特别惹爱，让他心里一个劲发痒。他眼神朝外一扫看没人过来就要凑过去，高怀德托着脸一动不动神色梦游一样，却在他还没动时就吭声了：“别过来，你嘴上有油……”

　　——他哪儿没睡醒了，瞧这反应快的。

　　又发了一会呆，高怀德托着下巴稍微侧过脸：“你快要误点了，到时候就算我不说什么你也过不了你爹那关。”

　　漫漫人生路，有很多事情是你需要学到的，比如：跟上司上床不是逃班的手段。（不对，我想说的是：不要跟上司上床,还有室友）

　　出了小店后两人分头走了，稍迟些时候高怀德出现在公署时居然跟平常一样神清气爽，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倦态，经过他打招呼时仍然一如既往的清淡客气。

　　他很客气的回了礼，按奈下脸上过火的笑意真是难到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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