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2012年10月1日，国庆节。

　　我坐在候机大厅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齐芳更新了齐冰冰百天照片，还配文说：冰冰想爸爸了。我鼻子一酸，不忍再看。周兵自从打电话跟齐芳分手后，换了电话后，开始玩消失。他最终毕业签约的单位是鹿城招商银行，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再见到过他。

　　杨墨买咖啡回来，看我发呆，就笑着问：“想什么呢？”

　　我笑笑：“想起我大学宿舍的同学。未婚先孕，放弃学业，为男友生下小孩。可是最终却惨遭被抛弃的命运。一个人带着小孩生活在福建农村，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杨墨说：“我们能做点儿什么呢？”

　　我耸耸肩没有说话。这就是杨墨的思维，有时候觉得很简单，有时候又觉得其实很直接。商人之间的交易大概都是如此。

　　是，物质的帮助是能解决齐芳一些生活的问题，可是并不能解决她真正的问题。

　　我再次打开微信，却看到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周兵发了一张他跟女友在旅游景区马车前的合影，并配文说：她说要我骑着这辆马车去娶她。

　　我愤怒地在马车下恢复说：没有底线的人还是人吗？两分钟后，周兵删除了那张照片，并悄然退出了朋友圈，就像他悄然加入朋友圈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一个人，从来没在朋友圈出现过，那就是王晴朗。

　　有时候闲着无事，我会在百度搜索栏输入王晴朗的名字搜索网页，翻阅千余条信息，找不到一条有价值的消息。当然这并不代表王晴朗跟其他同学也无任何联系，只是我不知道，就算偶尔有时候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

　　我知道王晴朗跟陈力之间也是电话联络的，王晴朗还主动寄钱给陈力，赞助她考研期间的生活费。

　　有时候偶尔听陈力说起，听到王晴朗的名字我就会选择性耳鸣，假装听不到，然后就真的听不到了。我还知道，王晴朗只身去了美国，他还传过一张在好莱坞明星大道上的照片给陈力，陈力说王晴朗瘦了好多，竟然蓄起了胡子。

　　广播员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墨牵我的手，说：“宝贝，该登机了。”

　　我懵懂跟着杨墨向前走。我和杨墨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一直任他牵着我的手到处走。我享受这种完全放空自己绝对不用思考的感觉。

　　只是这次国庆长假，我选择去海口。我想去看看杨宾妮的家乡，看看杨宾妮从小一直长大的地方，还想去看看她就读过的小学，中学，还有她无数次一个人默默哭泣的街心花园的时光长廊。

　　抵达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后，我给杨宾妮的哥哥杨亦然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带着妈妈一起来酒店吃顿便饭。杨妈妈年轻时肯定是跟杨宾妮一样的美人，从小就热爱唱歌跳舞，现任丈夫也是因为跳舞结缘。再次见面，杨妈妈热泪盈眶，紧紧拥抱我。寒暄过后，我指着杨墨跟您杨妈妈说：“杨妈妈，这是我未婚夫，杨墨。”杨妈妈走过去跟杨墨握手，就又哭了：“若是阿妙还在，我想她也该有你一样的好福气。”杨亦然自始至终都表现出超级的冷静，走进包间对我们微笑点头算是招呼，便自顾在沙发上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席间趁杨妈妈去卫生间，我悄悄把准备好的红包塞到杨妈妈的皮包里。抬起头跟杨亦然四目相对，他轻微地笑了一下，别过头去。我看不透那个微笑的内容，也就心虚地没再说什么。

　　临走告别的时候，杨亦然跟我握手，认真地说：“周小北，你为我妹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多花心思。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你也该有自己全新的开始了。”我心底大惊，还是勉强说：“杨宾妮是我最好的朋友，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是应该的。”杨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小北，要不要去阿姨家里坐坐？”

　　就在那个瞬间，我决定去看看杨妈妈的生活。

　　于是一行四人打车到一条破旧的小车，出租车在路口停下，杨妈妈略带歉意地说：“抱歉，这条街正在修路，出租车没办法进去的。”步行走过大概四五个店铺的样子，在一家照相馆门口停下来。门头的牌匾久经风雨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光明照相馆”的字样。这条街的人流量本来不大，再加上午后时间更是寂寥，杨妈妈打开门上的铁锁，带着我们穿过门店走到后面的一个狭小的套间。地方不大，倒也收拾的干净利索，靠墙放着一张布艺三人沙发，杨阿姨招呼我们坐下后，就忙着到里间烧水去了。我坐下后，看到沙发扶手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处放着两个相框，顺手拿起来看了，竟然是轻纱遮体的杨宾妮。其中一张，就是杨宾妮当时男友王晴朗在网上看到的那一张。我赶紧把相框放回原位，心慌的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房间的空间实在是小，杨亦然走进里间把茶水端过来给我们，就借故离开了。杨妈妈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木凳上坐下，说：“我离异再婚后一直生活在这里，环境太糟不能给阿妙兄妹俩很好的照顾，所以他俩一直跟着爸爸一起生活。阿妙哥哥一直恨我，阿妙走后他才跟我有了一些走动。我作为妈妈，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我自己也一直很懊恼。可是有时候生活就是让你没有办法。”
　　自始至终没有看到阿妙爸爸，我忍不住问：“那阿妙的爸爸呢？”

　　杨妈妈叹气：“两年前出了车祸，虽然抢回了一条命，可是腿断了。不能走，吃喝拉撒都在轮椅上。”

　　“你谁照顾他呢？”

　　“他现在的老婆在照顾他。真的都太不容易了。生活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目光穿过过道能看到门外的路面，很久很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过。我问：“那照相馆的生意还能支撑吗？”

　　杨妈妈叹气：“本来生意就不好，再加上修路。有时候好多天也拦不到一单生意。老赵干脆把摊子丢给我，天天去公园跳舞。”

　　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说，我和杨墨起身告辞。我说：“杨妈妈，有事情尽可以打电话给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

　　“谢谢你。”

　　杨妈妈站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目送我们一步步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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