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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曲奇（十六）
“想什么呢？”走到街道上乐无异本来放开了初七的手，此时见他在发呆又将其抓住，“你的手好凉，说来冬天也没见你戴过手套，要不咱们去商场逛逛买一双？”
“好。”初七点点头，顺势回握住他的手。
临近春节，街道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路两边的商店里也妆点上喜庆的大红色。偶尔会有顽皮的小孩儿点燃一两个爆竹丢到路边，冷不丁吓人一跳。乐小妹今天穿着件漂亮的红色小棉袄，头发扎成两股小辫儿，衬得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格外可爱。
她抓着乐无异的两根手指，眼睛发亮的指着路边卖爆竹的小摊同他撒娇：“哥哥，我想玩这个！给我买吧。”
“乖，先跟着哥哥去买别的东西，这玩意儿回来再买好不？”
“唔可是我现在就想玩儿……”乐小妹小声嘀咕了句，然后眼珠一转，转而去拉初七的衣角，“哥哥小气，初七哥哥帮我买。”
初七极少应付小孩子，此时只得眼神求救于乐无异。青年心领神会的把小姑娘拎了回来，软言哄道：“我又不是不帮你买了，这东西不能在路上玩的，万一炸到了人，当心回去后妈妈把你吊起来搔脚心……”
“骗人！妈妈只会把哥哥吊起来。”
“……好好好，那就算不把你吊起来妈妈也会教训你，这样吧，回去我给你做个新玩具怎么样？”
小姑娘闻言神色犹豫起来，留恋地看了看摊位上花花绿绿的爆竹，问道：“那我现在不买，回来后你还会给我买么？”
“会的会的。”乐无异满口答应，然后牵了自家妹妹带着初七往市中心走。
乐小妹一边小步小步的迈着，一边还念念不忘道：“哥哥待会儿回去别忘了给我买爆竹，还要玩具！”
自从乐无异开始追求初七，原本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乐小妹得到的关注就明显少了许多。这一年来小姑娘因为哥哥总是食言不回家不高兴极了，这会儿免不了担心他在家呆不了多久又要离开。
初七看着他们兄妹俩的互动，默默在心底有了决定。他虽然不善交际在人情世故上少有牵绊，却在与乐无异交往后头一次想主动些。今天是乐无异的家人，说不定到以后还得结识他的朋友，若到了那时候还同现在一般手足无措的，未免又让这人瞧了笑话去。
逛商场的时候他们去的是男装店，乐小妹全程低头玩手指。初七犹豫了一会儿，主动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小姑娘头也不抬的去捉他的手，撒娇似的喊了声“哥哥”，等看清人之后呆了一瞬，然后露出小虎牙继续笑：“初七哥哥。”
初七眼神一动，手指也没那么僵硬，回握住乐小妹的小手，低着头陪她聊天。
这下被冷落的反而是乐无异，他眼瞧着这一大一小把自己无视了个彻底，摸摸鼻子认命的领着他们四处转悠。没过多久乐小妹嚷嚷说口渴，乐无异让她跟着初七，自己去一楼买饮料。
他到一楼商店给乐小妹买了热牛奶，又顺手买了奶茶想给初七。付完钱乐无异准备回去跟他们会合，一转身却在人群里依稀瞧见了自家哥哥的背影。
由于上代人的恩怨，安尼瓦尔几乎不会踏足A市。乐无异往前追了几步，发现那个背影真的是安尼瓦尔，便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来找乐绍成他们的麻烦。
念头生出的一刻，乐无异又摇头否定。这么多年跟安尼瓦尔相处下来，作为弟弟他还是对哥哥有一定了解的，既然他答应过自己就不可能再为难他爸妈才对。但是这个时候安尼瓦尔来A市做什么呢？如果是来找他的话，应该会事先打电话通知他。
乐无异忍不住跟在安尼瓦尔身后，见他一直走到中心广场才停下，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一会儿后，乐无异猛地发觉自己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忙低头给初七发了条短信解释。他发完短信，看见安尼瓦尔还站在那儿。
路上有冷风吹过，安尼瓦尔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皱起眉毛一脸暴躁的样子。
乐无异想了想还是主动走过去，装作偶遇的样子跟他打招呼：“哥，你怎么来A市了？”
安尼瓦尔见到他顿时瞪圆了眼睛：“无异？你不是得过一周才过来么？”
“啊，初七请了假我就提前跟带他过来了，哥你在这儿等人么？”
“我……”
兄弟俩在这儿碰面暗潮汹涌的，突然就有个刚毅的男声插了进来。
“抱歉我来迟了，安尼瓦尔……咦？你弟弟也在啊。”
乐无异回头就见一个穿着厚羽绒服的魁梧男人，对方正用惊讶的眼神瞅着自己。他顿时也跟着惊讶起来：“秦师兄？你怎么也在A市？”
来人正是秦炀，他是乐无异青梅竹马的好友闻人羽的师兄，以前两人也见过面，他还跟着闻人喊他“秦师兄”来着。就乐无异所知，秦炀是C市的武警队队长，没可能在这种临近年关的时候跑来A市。
“我上半年就调到这边来工作了。”秦炀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眼神却飘忽着，一直瞅着安尼瓦尔。
“呃，你和我哥认识？”
秦炀正想说话，便被安尼瓦尔用眼神制止，三人间陷入了沉默。乐无异瞅着他们俩的眼神交流，莫名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他好像从头到尾都在误会哥哥到A市的来意……
想明白后他尴尬的轻咳一声，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脚下就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被安尼瓦尔一把扶住后，乐无异还有些发愣：“怎、怎么了？”
“地震了！”秦炀沉声说着，也顾不得乐无异还在场，伸手就将安尼瓦尔的手臂攥牢。
场面很快的混乱起来，震动还未平息，四处都是人的尖叫声。
度过前几秒的空白瞬间，乐无异猛地挣开安尼瓦尔的手臂，顾不上脚下的摇摇晃晃和身后兄长的喝令声，一股脑就往商场方向跑去。他什么也顾不上想，只觉着心脏一瞬间被狠狠揪起难以喘息，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催促着他一刻不停地逆着人流往危险的地方冲去——初七和小妹还在里面！
地面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却不代表不震动就安全了，人群还是在往空地疏散。乐无异费尽力气拨开人流跑到商场楼下，他举目找寻着，然后被一阵熟悉的哭声拉去了注意力。
乐小妹哭哭啼啼的躲在花坛边抹眼泪，浑身脏兮兮的。乐无异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她抱起，小姑娘一见到哥哥哭得更伤心了。他却依旧心急得不行，连声问妹妹初七去哪儿了。
“呜……初七哥哥受伤了……让一个大姐姐带小妹走……呜呜……我不走，哥哥、初七哥哥还在里面呜……”
她抽抽嗒嗒得说着，听得乐无异心凉了半截，他下意识地就想上楼去找初七，可不能带着妹妹一起冒险，把放她一人在这里又是断断不能的。还好安尼瓦尔紧跟着追了过来，乐无异直接把乐小妹塞给他，顾不上说话便要离开。
安尼瓦尔哪能让他去做傻事，伸手就箍住他的手臂不让。
“放开！哥——初七还在里面！”乐无异急得眼睛都红了起来，死活挣开了兄长的手往商贸楼跑。
跑入商贸楼后里面一楼已经空无一人，货物歪东倒西的凌乱散布着。乐无异克制住心绪让自己尽量理智。地面没再震，他去掏手机的那只手却一直在抖。好不容易将手机抓牢拨了初七的号码，平日里短短的几声嘟音在此刻却让他觉得格外漫长。
好在这通电话最终被接通，他的心稳定下来大半，这时地面却再度开始震动。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
乐无异听着那头没有回音，刚沉下来的心再度剧烈不安起来，声音也因为恐惧变得颤抖：“初七？你在听我说话么？你到底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我没事，你站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听到初七的声音后，乐无异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声，说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我就在一楼这儿……小妹说你受伤了，你还好么？你在哪儿……千万别逞强我去找你……”
“我知道你在一楼大厅中心……无异，别担心，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乐无异几乎是听到回答的一瞬间就回过了头，便见那边安全通道的楼梯上初七扶着扶梯呆在台阶上，左腿弯曲着弓起来像是受伤了，被震动困在那儿。手指一松，原本牢攥着的手机就啪的砸到地上，乐无异没顾得上去捡，只避开地上的杂物飞快地跑到了初七身边。
此时地面渐渐恢复平静，他托起初七的手臂轻易将他背到背上。接着一点多余的话都没说，把人背好就一鼓作气冲出了商场，直奔不远处的中心广场。
跑到地方的时候乐无异才感觉到累，小腿有些抽筋，停下脚步差点就没站稳。不远处的安尼瓦尔眼尖的瞧见自家弟弟回来了连忙迎上去，跟在他身边的是青了一边眼圈帮忙抱着乐小妹的秦炀。
乐无异却顾不上他们，他的嘴唇发白，脸色也很不好，蹲下身想把初七放下来的时候却力竭的摔了一跤。好在摔倒前把初七往自己身前带了一下，这才没压到他。
初七同样狼狈得很。地震刚来时商场里混乱极了，他护着乐小妹在人群里往安全通道走，却尤为倒霉的在经过某处柜台的时候被倒下来的沉重木柜压住了左脚。后来还是等人群散得差不多，自己费力将腿挪出来。他本身就是外科医生，趁着首波地动暂时平息，咬咬牙将砸错位的腿骨接回去，然后便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楼下走。
他咬着唇，费力从乐无异身上挪开坐起来。围过来的安尼瓦尔就将弟弟扶起，刚要说什么便被跟来的秦炀拖走了。
乐无异坐在地上缓慢地平复着呼吸，喉咙里像是卡着团血气，跑缺氧了特别难受。初七看着他这样忍不住心疼，伸手过去触碰他的侧脸，指尖刚挨上手腕就被狠狠攥住。然后青年就半站起，上身倾覆过来紧紧抱住他。
也不管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只顾着发泄他在方才的危机境况下没法宣泄的情绪。
“我刚才快被你吓死了……”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小妹那时候说你还没出来，我想进去找你，又不能把她丢在那儿，还好我哥跟过来了……”
“嗯……我在这儿，没事了。”
“初七……”青年的声音微微哽咽起来，头死死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还好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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