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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秋夜孤灯照无眠
第三十四章:秋夜孤灯照无眠
忽然间,他就发现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清秀斯文,皮肤白嫩润泽,脸上还带着一抹金童似的稚气笑容,可身上却散发出了一股幽冷的杀气,令人胆战心惊。
黑矮胖子心生畏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色厉内荏地扬手一指凤吟春,说道:“你,你,你,干什么的?不要多管闲事!”
凤吟春根本不正视他,冷笑一声,眸中寒光乍现,丝丝惊魂:“取你命的,可叹你犯了死罪还不自知。”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还未及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黑矮胖子便已经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凤吟春的职位虽只是一个御前护卫,但他为人旷达,意气纵横,精明果敢,又与崇皇有着兄弟之情,从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且武艺高强,对恶人下手狠辣,所以无论朝野还是江湖,贪官恶霸闻名如见鬼,素有“金童夺魂”之称。今日这个黑矮胖子,若不是胆大包天,竟敢辱及崇皇,凤吟春还真不屑于向他出手。
几个恶奴怯怯地走近,便发现黑矮胖子已经气绝而亡了,身上并不见一丝伤痕。看着尸体愣怔片刻,他们只觉得两腿发软,两眼发直,稍稍回神便惨叫着连爬带滚地四散逃跑了。
凤吟春吹出一声口哨,召来隐于近处的一个暗卫,向他吩咐道:“派人查清此人的底细,天黑前来报。还有,阻止他的家人报官或者来找我们闹,公子要在这里清清静静地住上两天。”
“是。”那暗卫答应一声,人影已倏忽不见。
凤吟春回到客栈的时候,秦惜正在沏茶,贺兰玥正在看书,屋中平静,一切正常,就连两人的神色都毫无不妥之处,好像两人逛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两个人听到他走进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不理人?什么状况?凤吟春决定先发制人,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贺兰玥说道:“公子,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英雄救美差点成了美救英雄不说,最后还一溜烟地逃跑了,你说你也太丢我的人了。”
“看来,你是希望看到我和他们狠狠打一架你才高兴,你不怕我被他们打成肉泥?”贺兰玥终于开口说话了,但眼睛依旧盯着书。
凤吟春一愣,笑道:“怎么会呢,这不还有我呢吗,我会让他们把你打成肉泥吗?不会的。”
“哦,原来你在旁边呀!那真是抱歉了,没让你看到好戏。”贺兰玥道。
“是呀,是呀,你们怎么赔偿我?”
这个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屋中两人对他再次无语。
他忽然看到了桌子上乱成一团的绣线,大叫道:“这怎么了?秦惜你在做什么,敢快把我的衣服补好行不行?”
秦惜望着绣线叹口气,故意说道:“凤大哥,这是被那些恶徒扯坏的,如果你早点出来救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不行,我的衣服必须补好。公子,你把那些线整好,秦惜,你马上补衣服。”
凤吟春从座位上弹起,命令了半天,见两人无动于衷,谁也不理会他,没办法之下,又使出了杀手锏:“你们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还要不要住在这里了?”
于是,他很满意地看见那两人坐在了桌旁,一个很认真地一根根整理着那乱成一团的绣线,一个拿起针线,细心地缝补起了衣服。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件衣服上,嘴角边翘起了一股得意的笑容,心中却生出了丝丝暖意,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衣服,之所以独一无二,并不是因为它是大崇天子亲自动手缝补过的,而是因为为他缝补衣服的两人,一个他待之如兄,一个待他如兄。
夜是深沉的,好静。
小镇的客栈里,摇曳的烛光散发出阴冷的光芒,摆伏不定,好像人的心。
贺兰玥轻轻闭上眼,渴望能入梦,每个夜晚他都难以安眠,睡意朦胧间——
他的母后浑身是血,凄厉地向着他呼喊:“照顾好珏儿,照顾好珏儿。”
他的父皇气若游丝,老泪纵横,艰难地说:“交给你了,大崇的江山,朕的三个孩儿都交给你了。”
手握白绫的丽妃用一种如蛇饮血般的阴毒欢畅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死了,你们一样不会好过,一样不得好死,啊哈哈哈哈——”
刚刚丧母的贺兰珺目光清冽冰冷地看着他:“皇兄当真要护住臣弟吗?你护得住吗?护得住吗?”
死里逃生的贺兰琬扯着他的衣襟,嚎哭道:“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不要琬儿了吗?你不要琬儿了吗?”
愤怒伤心的贺兰珏红着眼睛逼视他:“我是你的弟弟吗?你为何如此偏心,将我捧上去,置于风口浪尖,为你扫平这个天下。然后有朝一日,便将我弃如敝履,置于死地,为你一心护着的仇人之子扫清障碍,你是要我为他人做嫁衣裳么?你真阴毒,真阴毒——”
“不——,不是的——”
床上之人梦魇中心口蓦然一疼,一股腥甜冲上喉咙,直喷出来,落于白衣之上,血色斑斑,触目惊心。
在外间守夜的凤吟春急急跑进,将他扶起,吃惊地叫道:“公子——”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问什么,那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病痛,就连他也不甚清楚,到底是哪种病发作了呢?
贺兰玥睁开眼,唇色沾染上血迹,竟是一抹殷红,映衬着苍白的面色,显得有些妖娆。
他看着凤吟春摇摇头:“别担心,没事的。”
看他没有别的反应,凤吟春才略略放下心来。
随手抹去唇上血渍,贺兰玥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可查到了今日那人的底细?”
凤吟春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已经查到了,那人名叫刁索奎,世代居住金平镇,他的父亲后来做了冰河郡王府的一个低等奴才,他便依仗权势横行乡里,平日里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地方上皆惧怕冰河郡王府的势力,没有人敢得罪他。”
贺兰玥面色一寒:“一个低等奴才的儿子都能如此跋扈,那冰河郡王府又该如何?”
凤吟春神色有些黯然,他本不想此刻告诉他这些的,“公子真的想知道?”
贺兰玥霍然抬头,“此话怎讲?”
凤吟春道:“公子应该知道冰河郡王身份特殊。”
这冰河郡王乃是大崇太祖皇帝所封的异姓王,第一任冰河郡王名叫信智奎,其父信广德本是太祖皇帝微时的至交好友,与太祖皇帝有八拜之谊,后来太祖起事,信广德一直追随左右。在一次战役中,信广德为救太祖,挺身挡箭,被敌人乱箭射死,太祖感念其恩义,便封其独子智奎为冰河郡王,王爵世袭罔替,准其世代居于冰河府,太祖为保信家代代富贵平安,甚至为其颁下了丹书铁券,铁券上刻:“卿恕死罪,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太祖还留有口谕,大崇后继之君若动信家,便是悖祖忘宗,天必惩之。所以,凤吟春才有此言。
贺兰玥语气稍冷:“身份特殊又如何?”
凤吟春正色道:“吟春早前听人说起,这现任冰河郡王信浩和乃是信智奎嫡子,父丧袭爵之后便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不但纵容手下四处搜刮民财、强抢民女,还依仗权势残害百姓、草菅人命,只是他从不动官府中人,所以各级衙门也从不过问他的作为。”
贺兰玥面色愈寒:“此等情状,我如何不知?”
凤吟春沉默片刻,说道:“那信智奎有铁券护身,谁敢招惹?即使天子,又能奈他何?说与公子,也于事无补,不过是徒增您的烦恼而已。”
若丹书铁券尚且无用,还如何取信于天下之人?若轻易毁弃先祖谕旨,还如何立足于今朝,垂训于后世?这擅毁纲常的后果和欺君悖祖的罪名,即便是大崇天子,也是无法承担的。
贺兰玥微咳两声,眸色黯淡,轻轻闭上了眼:“不能任由他如此祸国殃民下去,要想想办法才是,派出暗卫,迅速查证他的罪行,随时来报。”
凤吟春低声道:“是,吟春马上去办。”
“吟春还有一事要告知公子,”凤吟春略略沉吟,说道,“暗卫回报,公子来冰河府想要查访的那个人并不在刘家集,而是在高塘县的上良村居住,境况很是不堪,却不知为何会落到那等境地。”
“等阿沅到来,我们便去上良村。”贺兰玥说道。
“是。夜已深了,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凤吟春伸手,想替他换去那沾有血迹的衣服,却被他抬手制止。
那人轻轻躺下,闭上眼,眼下一片青色,眉头微皱,眉宇间似有阴云笼罩。多少年了,国事家事,劳心劳力,他可曾有过一夜安眠?
凤吟春望着那如雪的容颜,心下黯然,他曾见过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他,潇洒刚毅、高贵威严的他,温润如玉、超凡脱俗的他……,可此刻的他,单薄虚弱、面有忧色,让人的内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悲怆。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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