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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我坐在云希的床上，万分郁闷地同云希说着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先是我被划伤了脸，然后胤祥去找那个刺客报仇被九爷知道了，再之后采薇发现了我女人的事，跟胤祥闹冷战，而前天，皇上派人把胤祥宣入宫中，胤祥就没再回来，只有一个传旨的太监来告诉我们，胤祥被皇上关在养蜂夹道思过，不许家人去探视。现在采薇看我的眼神充满痛恨，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她随时可能冲过来掐死我。云希连连咂嘴：“你完了，采薇定是恨极了你，说不定哪天一冲动就把你大卸八块了。”我气她只会说风凉话，云希也气道：“早就叫你来我这吧！非要拖到现在祸事连连、走投无路了才肯来找我。”我忙摆手：“你快别提这个了，我说一次胤祥就急一次。他才刚被关起来，我这时候来你这，他一定会气死在养蜂夹道里！”云希挑眉：“怎么着，还不来？你想硬撑到什么时候？”我长叹一声靠在软垫上，哀求道：“姐姐，咱还是换个话题吧！”
云希哼了一声，冷笑：“行啊，那咱说点别的。你说你这脸怎么就不见好呢！”
我无语，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话题，至少我已经听得快吐了。
“太缺德了，太缺德了！怎么能往人家脸上划呢！打人还不打脸呢！”云希翻着白眼，嘴里噼里啪啦地抱怨，“我要知道能把你毁成这样，我还不如让他一剑戳死算了！总归就死我一个人，说不定我还就穿回去了……”
“少说这没用的，我能看着你死啊！就是让他把我五官都削下去我也得救你不是？再说了，刀剑无眼，他肯定也不是故意毁我容的。”我摸着脸答道。最近摸脸简直就成了一个新习惯，只要有人看到提到我的脸，我的手都会下意识的盖在伤口上。
“别乱摸！刚上了药！”云希啪地一下打开我的手。
“是是！十四福晋！”我翻了个白眼，突然起了八卦的心，“听说那个毁我容的顾什么……”
“顾阑……”云希撇了撇嘴。
“就是他。”我凑到云希跟前，压低声音说，“之前九爷不是说胤祥去刑部大牢滥用私刑了么，我本来没当回事，胤祥这样好脾气的，便是气急了也不过捶几拳、踹两脚出气了事。直到前儿个皇上把胤祥关起来，我又找常德盛和李卫逼问他们到底下了多狠的手，他们才说实话。也是那顾什么命衰，他们去的那天晚上顾什么刚受了刑，就剩那么一口气，刑部的人怕他死了问不出口供，就叫太医给他治了伤。可这前半夜太医刚给包好伤口，后半夜胤祥就带着人杀过去。结果没打他几下伤口就全崩了，可能还有内伤，一时身上也流血，嘴里也吐血，场面惨极了。胤祥一肚子火还没撒出来，那顾什么就晕过去了，要不是李卫他们拦着，又偷请太医抢救，那个顾什么就算交待了！”
“看不出来啊，小十三下手够黑的！”云希猥琐的笑着。
“哼，我家十三可是很斯文的，都是刑部大牢的人胡来，连累的胤祥背黑锅。他们那根本就是满清十大酷刑轮番来，太没人性了！刑部谁的地盘来着？”我一脑门的火，都是这个管刑部的家伙滥用私刑，才连累的胤祥被皇上冤枉。
“九爷……”云希撅嘴，语气极其无奈。
我还未来的及表示愤怒，外屋的灵秀突然冲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床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哭着使劲磕头。我和云希吓得连忙跳下床扶她，灵秀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我吓得束手无策，云希倒是明白过来，脸色一变和声哄道：“灵秀，你别哭了，你快起来，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再也不说了。”
“主子！灵秀知道顾大哥险些伤了您的性命，还毁了骊姑娘的脸。这些都让灵秀来偿还！”灵秀哭喊着，抓住我的衣摆，“骊姑娘，你拿刀划了我的脸吧！求求你们，放了顾大哥！灵秀愿意替他死！”
“灵秀你快起来！”我和云希一起把她拉起来扶到床上，灵秀扑在枕上放声大哭。哭声很快引来了出去回避的十四。十四破门而入，焦急的低吼：“云希！云希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希蹭的一下蹿起来，拉住要进屋的十四。
“那个太监怎么了？哭丧呢！”
我冷着脸走出去，狠狠剜他一眼。想是记起我之前指着鼻子骂他的凶恶样子，一贯彪悍的十四竟不易察觉的退了半步，放软声线问道：“灵秀这是哭什么呢？”
哭那个刺客！我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灵秀根本就是天地会安插在十四府里的奸细。此念一生，我便隐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刺杀行动之前灵秀为什么不让我在云希的住处逗留，而刺客行刺之时她却又跑来求我救云希。她是奸细，不得不帮助天地会成事，但这些年云希待她好，她又不想云希受害。而今我们抓住的这个刺客与她相熟，甚至是她的心上人，她才会这般痛哭。
我与灵秀也算相熟，现今看见她这样不免心疼，况且那刺客因为我受了这么多折磨，我也心有不忍，便生出一个痴念，想要放他们远走高飞。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对十四道：“十四爷，有事跟您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十四看我神色肃穆，也没多问，说了“书房”二字，转身就走。
我拉了云希的手，示意她一起过来，便跟着十四出了房门。
我看好外面没有人，把门窗关好，但我正对的小窗却留了缝隙，以便我看得到外面的情况。
“哼，你一个太监能有多大的事，值的这么谨慎。”十四挑起玩味的笑。
“攸关社稷的大事。”我没好气地拿话堵他。
十四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我没心思跟他斗气，便开始陈述我的观点。
“天地会这次刺杀没能成功一定还会有下次。但是敌暗我明，防备的再周全也会有漏洞，免不了像上次一样被人牵制陷害。所以，我以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做出一个严肃的开场白。
“你待如何？”十四皱了眉头，开始认真起来。我正与他说事，自是盯着他的脸，他忽的凝重了神色，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帅得让人一时忘了他从前的可恶嘴脸……
我转开眼，唤回自己跑偏的神智，继续道：“派一个内应打入天地会内部。”
“说得轻松！天地会行事隐蔽，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派内应！更何况，他们这种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十四嗤之以鼻，好像听到了一个无聊的冷笑话。
“你可真够笨的，别人找不到，他们自己人还找不到吗？”我咂舌，欲擒故纵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云希茫然的看着我们，十四却很快的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放了顾阑，跟踪他。”
“是，顾阑一定要放，而且还要不露痕迹。”我点头，好吧，这家伙还不算太笨。
“可就算找到天地会，又怎么混进去呢？”云希不解地问。
我指向云希的房间，笑道：“不是还有灵秀了么。”
这次十四凌乱了，云希却恍然大悟：“真有你的啊！”
云希将灵秀和天地会以及顾阑的事详细地讲给十四听。灵秀是天地会的奸细，当初十四私自去避暑山庄，云希不放心随后跟去，便是灵秀安排的马车，但结果车夫是天地会的人，他们将云希绑架，又拿她的孩子要挟她帮他们行刺。灵秀虽然是天地会的人，但与云希相处日久，不忍云希被他们伤害，便倒戈帮助云希下药迷晕了一部分刺客，还偷跑来叫我去救云希，方才解了云希杀身之祸。可好巧不巧，被我们抓住的刺客，正是灵秀心上人。
十四刚开始听闻灵秀是细作差点暴走，在我和云希的合力压制下才勉强冷静下来，听到最后才叹道：“灵秀本性不坏，但她说到底还是一个隐藏的威胁，我绝不能再让她留在你身边。”
“所以我斗胆替灵秀求一个恩典。”我咬牙恳求，“灭了天地会之后，放灵秀和顾阑走吧。”
“那不行，灵秀可以走！顾阑是钦犯！”十四瞪眼。
我知道这事很是为难，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一想到灵秀哭的撕心裂肺的可怜模样就心疼不已，况且顾阑遭了这么多折磨说到底都是被我所害，我实在不忍顾阑因为我丢了性命，便一再向十四恳求：“十四爷，您就当时可怜可怜灵秀，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知道您是通天的手眼，放他们走不是难事。您随便找个死人毁了容，鬼知道那是不是顾阑。就算有人怀疑，您要是一口咬定那就是顾阑，谁还敢多说个不字。”
十四凌厉的眼光扫过来，像是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一遍，随后，淡淡道：“你和云希是好朋友，以后不要给人当太监了，过来跟我吧，也能陪着云希。”
我闻言一囧，什么叫跟他啊，我转头附到云希身边耳语：“他这是要包养我么？”
云希二话不说捶了我一顿，十四看的眼都直了。我脸上对云希嬉笑，心里却明白，十四脾气一上来对云希尚且打骂，我若过来还不知要怎么被他欺负。再说我也是个暴脾气，看见他欺负云希，定会与他冲突，到时候只会让云希两头为难。
我对十四摆出玩世不恭的笑：“十四爷，您家福晋容不下我，恕我不能给您效力了。”
十四撇嘴扶额：“我不过是平白提一句，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我亦正色，接着说道：“我的计划是，帮灵秀劫狱，把顾阑救出来，然后跟他们回天地会。之后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还可以帮他们策划行刺，帮他们躲避几次追杀什么的，等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设一个套，把他们一网打尽。”
“十四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和云希一来都想帮帮灵秀，二来也能为朝廷除掉一个心头大患。不过虽说这法子两全其美，但没有皇上首肯，咱们计划再好也是白费。十四爷要是觉得我说的靠谱，麻烦您跟皇上商量一下。”
十四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他看向我和云希，“派谁去做这个内应？”
“我。”我不假思索，我的整个计划都是从我作为卧底的角度出发的。
不出意料，云希和十四都表示了强烈怀疑。可我知道我是这次行动的最佳人选。
我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的对他们说明：“第一，灵秀跟我比较熟，说话做事不容易露出破绽；第二，当日我救云希的时候，并未杀死顾阑，而且刺的都不是要害；第三……”我伸手抓下帽子，露出光亮的脑门，“第三嘛，因为我是一个假太监，我是个女哒！”
“拜托！这算什么理由！假太监跟当卧底有半毛钱关系么！”云希冲我咆哮着。
我鄙视地看着咆哮的云希，心说你不知道韦小宝那个假太监在天地会混得风生水起最后还功成身退了么！但顾及十四在场，我采取晓之以理的方式解释道：“我就跟他们说，我一个女人为了潜伏在满人皇子身边还不丢名节，就一狠心把头发剃了装太监，我可是为了复国大业不惜牺牲自己的慷慨义士和贞洁烈女！”
云希和十四被我一番雷人言辞震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十四才咳了几声，不情愿地承认：“你考虑的很周到，确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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