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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皇上私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大江南北,我们只好连夜回到了御驾队伍。说来也快,这话就传到了紫禁城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太皇太后命人八百里加急赶上队伍,下懿旨万要确保皇上安全。这样一来我们再也不能出去玩了。
一切按部就班,上幸盛京,当然就住在清宁宫,然后老者赐酒,将士赏金,连民间的百姓年老的人也是如此,监狱里的罪犯也走运了,曲赦死罪减一等,军流以下释之,御队所经之处都减了来年的租赋,简直忙的不亦乐乎,天天累得我连思乡的时间都没有。本来想着公费旅游一圈,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来。
这夜伺候康熙睡下,我才推着灌了铅的双腿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刚过了宫门前的索伦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中宫的方向渐行渐远,我回头一看,那背影很是熟悉,想来想去一拍额头,那人不正是小德子吗?
好奇心旺盛的我回转身形,蹑手蹑脚的跟在小德子身后。估计路上不是没有人看到我,而是觉得我一个伺候皇上起居的宫女出现在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没人阻拦。眼见小德子和寝宫门前的苏戎低语了两句便闪身进了去,我也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的溜到侧面窗下细细地听起来。
屋内的康熙与小德子正在交谈,但说的什么一概听不见,我半蹲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可就是半句都听不清楚,忽而耳边响起男子的声音:“什么人?鬼鬼祟祟?”
吓得我“咕咚”一声坐在地上,妈妈呀!吓死你大姐我了!
苏戎一副不解的神情看着我,续而皱眉道:“怎么是你?”
“我…”没了下言,这事实在不好解释,和人家说我只是一时好奇估计人家也不会相信。
更要命的郭子潭跟在后面出现了,见到我也是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我想我不用再说话了,他们一定把我当做窃听国家机密的特务人员了。
郭子潭转身进了门,没一会又推门出来:“皇上传丹若儿。”
听见康熙传我,莫名觉得踏实了些,总是觉得凡事一遇到了他便可解决。
见我进来,康熙没有半点惊讶,倒是小德子楞了。我低着头装作很卑顺的样子跪下,康熙低语:“起来吧,没有旁人,不必这么跪来跪去的。”
小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康熙双手垂下立在原地:“皇上,没有其他的事奴才还得赶回去。”
康熙点头:“回去吧,万事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扎”小德子打了个千就要退出去。
康熙又道:“小德子,你深入险地,周遭都是耳目,凡事自己也要小心。”
小德子听闻皇上如此惦记自己的安危心头一热跪倒在地:“万岁爷放心,小德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办好这份差事。”
康熙蹙眉:“这是什么话,朕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这大内的宫女太监还等着你这个总管呢。”
这话是许诺小德子事成之后委任他做个大内总管,小德子也是聪明之人,更何况康熙对他也是真情意切,小德子感激涕零磕了头便退了出去。
我站在一边听,也听出了点眉目,前前后后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出来,南苑遇虎,小德子的失宠,东巡前的那夜小德子又出现在我的屋前,然后盛京再遇,一切的迷雾似乎渐渐散开,不过这康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还是参不透,只是隐约觉得此并非小事,怕是又与撤藩有关吧。想不明白,也不愿想了,那事皇帝的事情,所谓在其位谋其事,咱不当皇帝,也不操皇帝那份心。
我的心里只盘算着康熙若是问我今夜偷听的事情,我是应该如实回禀呢,还是编谎话呢?
康熙屏退了其他人,屋子里只留下我和他,莫名的紧张。
他开口:“出去走走。”
我楞:“是”
随着他从大殿侧门出去,冷风吹起,帮他系好了斗篷,他却拉起我的手朝外走去。他的手很暖,走在这样的夜里,他的温度从手心传来,暖遍了整个身体,我忘记了身份,回握着他的手并肩走在闪闪的星空下。
两个人绕过院落,这里原本是皇太极和博尔济吉特氏的住所地方,北京的坤宁宫和这里的布局差不多,听说是清兵入关之后,特体按照清宁宫的格局对坤宁宫进行了改造呢。
走的有些累了,我便找了个背静的树桩坐下来休息,他也随着我坐下来,两个人仰头看着雪后的夜空,和密布的星辰。我感叹:“空气真好,一点污染都没有,看看那星星,好像伸手就能摘得到呢。”
他望着星空笑而不语。
我歪着头,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免得冷风灌进衣服:“看这星星,挂在天上什么都不用做,多悠哉啊,真羡慕。”
“真的要你什么都不做,你当真愿意?”他笑
我顿了一下也笑了:“不愿意。”
他柔声道:“那你究竟愿意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把脖子缩进领子,让整个脸都埋进獭子毛里:“其实人都是这样,大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拼命的去追,等有一天终于追到了,却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再去追,追来追去,年华老去,回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却一直没有得到,你说是不是很悲催啊?”
“悲催?”
“哦。就是挺惨的意思。”
“那你呢?想没想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转头看着我,眼睛如今夜的朗月,让我想起了梅九。
我低头看着脚下尚未清理干净的积雪,不语。
他不再看这我,深吸了口气:“想没想过自己的归宿。”
我轻笑:“归宿?我不需要归宿,或者说我的归宿就是我自己啊。”
“你根本不是一个清情寡欲的人。”他说
“爱情吗?那倒不是一个人的事了,不过……”我抬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并排立着的两棵古槐:“你看那两棵大树,不攀援,不依附,比肩而立,相互陪伴,那才是爱情,若有来世,我愿像那树一样,和自己的爱人站成永恒。”
“不攀援,不依附…才是爱情…”他喃喃道,似乎在自语。
我叹了口气:“是啊,恋人们是相互拥有,但又相对独立的,这样才有资格谈爱啊。”
他沉思着,片刻:“这便是你心中的情爱?”‘
“是,无论身份,无论地位,无论贫富,年龄,和距离,在爱情面前是平等的。”
“爱情…向那两棵古槐一样?”
我笑而不答,岔开话:“我念首诗给你听。”
“好啊。”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得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不错,不过,这是诗吗?”
我愕然,这是现代诗歌,当然不能和平仄押韵的古诗相提并论,不过怎么和他解释呢,我干笑一声:“就算是诗吧,管他呢,反正我喜欢。”
他的笑很暖:“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我便喜欢。”
我惊诧的看他:“我喜欢,皇上就喜欢?”
“不,是:你喜欢,我便喜欢。”他注视着我的眼。
我想回以微笑,可却僵在那里,许久:“让我们忘了一切,谈一场真正不计较得失的恋爱吧。”
他没有说话,握紧了我的手。
一切就这样开始,那么奇异,又那么自然,像风吹过,没有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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