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35 始毕

　　突利和李世民走在前往始毕可汗的中军大帐的路上，突利还在死心不息地劝他：“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最多等会儿父汗问起你的下落，我替你一力承当就是！”

　　李世民瞟了他一眼，笑道：“突利你真奇怪。你这到底是怕颉利呢？还是不怕他？要说你怕他，你怎么还敢在他已经知道我在你军营之中、还答应了会去见你父汗的情况下还要为我承担私下把我放走的责任？要说你不怕他呢，你怎么又不敢可保我此行安全？”

　　突利给他这一说，一时也答不上话来。

　　李世民又道：“你是始毕可汗的嫡子，按理说以后你是要继承这汗位的，怎么那颉利还敢这般对你无礼？”

　　其实李世民深知突厥之内的汗位继承并不像中原皇朝那样有严格的“立嫡以长”的惯例，而是以实力决定，说白了便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继位。可他仍然这样说，自是有意挑动突利的心思。

　　突利却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些事情本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但我也不当你是外人了。颉利叔父的野心，在我们突厥里已是人尽皆知之事。他经常在父汗面前明里暗里的都说我年纪太少、能力不足，不是能胜任继承汗位之人，言下之意自然是想以他来取代我。颉利也确实是个精明能干之人，突厥之内认同他的人还真的不少。其实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汗位什么的，有亦可，无亦可。只是颉利为人强横霸道、刚愎自用，若他当上了可汗，殆非我突厥之福。你只看他待我如此嚣张，就可以想象他对其他人会是如何的不放在眼内了。”

　　“原来如此。那你父汗的心思到底如何？颉利就算能得到一些人的认同，但只要你父汗不肯，在他有生之年，颉利也拿你没什么办法嘛。”

　　“父汗的心思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想他是知道我对这汗位看得很淡，也不是那么坚持非由我来继承他的位子不可。不过颉利那样的气焰逼人，估量着他也不会很喜欢的。”

　　二人这谈谈说说之间，转眼已来到始毕可汗的大帐之前。

　　突利见已走到此处，知道无法再让李世民脱身，见他那样子也全然的不以自身安危为忧，只得再三的叮嘱他小心在意，自己先进帐去拜见父亲。

　　须臾，另有士卒出来领李世民进去。

　　李世民步入大帐，只见帐内铺着好大一张白虎皮，始毕可汗盘腿坐在上面，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排人，其中就有颉利和突利二人在内。李世民按突厥人的习俗，一手虚按胸前，向那始毕可汗躬身行礼。

　　始毕一双黄澄澄的眼珠盯着李世民，道：“听颉利说，你今天在太原城头向突利射了一箭，这是何故？”

　　“我既在太原城头，自然是太原的守军，当然不欲突利的骑兵进入太原，所以向他射了一箭，以示警意。”

　　“然则你为什么又要把箭头的铁镞去掉？”

　　“突利两年前在长安与我结为香火兄弟。念在这结义之情的份上，我不想伤他。”

　　“刚才突利已经向我交代过两年前的事情。听他说，你就是这太原留守李渊的次子？”

　　“正是。”

　　始毕问到此处，沉默了下来，接下来便只以凌厉的眼神瞪视着李世民。李世民却一直报以温然的微笑，回视着他。

　　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始毕又再开口：“突利没有更进一步地攻入太原内城，其实是领了我的军令不得冒进，并不是因为你射的那一箭，这你又是否知道？”

　　“以兵法而论，突利确实不宜再进一步。他是因为我射了那一箭，或是因为大汗您的军令，又或是因为他当时审时度势知机而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进太原去送死，太原也没有陷落，我们双方各自均无损伤，可喜可贺也。”

　　始毕冷哼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震得帐内“嗡嗡嗡”的一片回音，道：“那你现在来这里呢？怎么你就不晓得要审时度势知机而退，非要进这突厥军营来送死？还是说你是奉了你那留守父亲的愚蠢军令？又或是你本来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突利营帐，试图以你那所谓的香火之情打动他背叛我突厥，却被颉利发现了你的奸计而无法得逞？”

　　“可汗！”李世民也提高了声音，“可汗您这样说，是在侮辱我李氏父子呢？还是在侮辱您自己的儿子？您刚才也说了，突利是因为奉了您的军令才没有进太原内城，并非因我那示以香火之情的一箭。我呢，也看得出突利是知谋善战之人，是因为审时度势知机而退，并非因我射出的一箭。既然如此，我还会抱着可以用香火之情打动他背父叛国之心到这里来吗？要真是如此，看到颉利不巧正在突利营中之时，我怎么不是趁着他俩叔侄相争的混乱之际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反是挺身而出呢？”

　　始毕闻言，向颉利扫了一眼，颉利脸上不由得一红，道：“刚才我去突利营中，只不过是质问他为什么今天给这小子射了一箭就打马回营了。是突利自己心虚，跟我没说几句就撒起泼来，这才跟我吵了架。”

　　李世民察颜观色，推想出始毕并不知道颉利去突利营中找茬的事，这时见突利被颉利那一番避重就轻、把事情全说成是自己有理而错都在他的话气得又是火冒三丈，一跳而起又要跟颉利争吵，忙抢在头里叫道：“突利不过是遵从可汗的军令行事，却被颉利冤枉成是怕了我那一箭，如此蒙冤不白，换作颉利你也会按纳不住、怒气勃发的吧？”

　　始毕虽是不知此事的详情，但他自然深知颉利这个弟弟与突利这个儿子平日的不和，从这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把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喝道：“都给我坐下闭嘴！你们在这外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吵，脸还没丢够吗？”

　　颉利和突利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显然仍是互不服气，但已经不敢再争。

　　始毕暗暗叹了口气，再次紧盯着李世民，道：“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李世民看着突利：“我为突利而来。”

　　“我当然知道你为突利而来，你本来要去的就是突利的营帐嘛。既然你刚才说你不是怀着要以香火之情打动突利背父叛国之心而来，那你找突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世民仍是看着突利：“我……来找突利，就是想跟他……断绝这香火之情的！”

　　此言一出，帐内三人都是一怔。

　　突利霍然而起：“你……你说什么？”

　　李世民仍只是看着突利，眼中似有波光闪动：“今天我射你一支无镞之箭，你认出我在城头之上。虽然你就此退去并非是因我那一箭，但你没有回射我，我便知道，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事，还认着我们之间的香火兄弟之情。所以，我今晚亲身前来，是要还你这香火兄弟的情义。今晚之后……”说到此处，他双眉一扬，目光转作异常的决绝冷峻，“你我恩尽义绝，他朝战场之上再见，你我之间就只有敌我之分，我再射向你的长箭不会折去铁镞，你要杀我也不必手下容情！”

　　突利这时只会一连声地说“不，不，不……”，此外就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李世民仍是一副好像这帐中只有突利一人、他还是在突利帐中跟他私下相会对谈一般，继续只是看着突利说道：“两年前在长安，我就已经看出来了，突利王子是条汉子，是性情中人，是值得我李世民结交的好兄弟！所以，我才顾不上朝廷会怎么看待我与你这样的异族权贵交往。可是，朝廷的猜忌我可以不管，但你现在确确实实就是太原的敌人！我不能为了你背叛父亲，出卖太原；但我也做不出在战场之上向着香火兄弟举起弓箭的事！”

　　后记：

　　1、世民已经在“挑拨离间”突利与颉利的关系鸟～～这里的世民真是好腹黑啊～～

　　2、世民这一句“重要的是，他没进太原去送死，太原也没有陷落，我们双方各自均无损伤，可喜可贺也。”真是很正点吧～～哇哈哈哈哈～～《杨花》那边没法表现世民其实也是一个“语言系”高手，这里就可以尽情让他发挥啦～～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