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

　　小文新筛出一杯酒来，不动声色地放在赵令畤面前。依然浅笑盈盈，只当做随便的样子问：“宗正大人，我不懂酒，不知今日这酒是以前府中的陈酿还是新酿？以前早听闻这安定王府的洞庭春大名，今日却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呢。”

　　“这是我特地从世面上搜到的陈酿。”赵子偁立即抢着回答。“叔父大人自己家里也未必还能找到了。”

　　“可不是，家中已是多年不曾酿新酒了。唉……”赵令畤叹惜。

　　“我曾听说，当年老安定王爷在世时，发明了此酒，宗正大人赠与东坡先生。被东坡先生笑称为‘钓诗钩’，那也是文坛一段佳话。不曾想，今日叔大人倒真承袭伯父的爵位，成了新一代安定郡王。这中间也算是真正的机缘巧合了。果然是犹子犹子啊。”小文也叹惜。
　　（注：“犹子犹子”，前一个“犹子”是专名词，古代指兄弟之子，也就是侄子。这句话，是说侄子就像儿子一样。因为赵令畤是承袭了自己伯父的王位,也不是直系继承人。小文这样说是在影射选嗣。）

　　“这话说得好！”赵子偁说，“我赵氏虽贵为天潢贵胄，但经靖康之难，二帝北狩，只余半壁江山。这是我赵氏之耻，大宋之耻。现在这光复河山的重任落在我们这些赵氏子孙身上，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就如这次选嗣。无论最后是谁家的孩子能承继大统，都是‘犹子犹子’是我赵氏之子，是我大宋之子！都要担负起光复北境，还我二帝之重任。”

　　赵子偁说得慷慨激昂，满场赵氏尽皆附和，一时都似恨不能为赵氏江山拼死一搏。连赵子骕也激动起来，好象全忘了自己刚才别扭。就在这时，小文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知为何,想起了‘新亭对泣’的典故，再想到那东晋的结局，全无激动的心情.倒是觉得和这些人更添了些疏离。冷眼向赵士珸瞟去,却发现赵士珸的注意力并不在现场,顺着他的眼光,小文看到到姚参军又似以往，突然出现在门边。悄悄地向赵士珸打着眼色。

　　赵士珸立刻注意到了，匆匆起身，两人在门边耳语片刻。赵士珸又匆匆返回，对赵令畤略一拱手：“德麟兄，刚才接到报告，有点公务要我和子偁尽快前去处理。恐怕我们就不能陪德麟兄了。尤其是子偁这位主人也要一并借去，实是不好意思。还望德麟兄海涵。好在还有子骕他们这些子侄辈陪你喝酒，小文姑娘陪你谈诗。希望你还能尽兴。”边说边用警告的眼神斜了一眼小文。

　　此时赵令畤的酒已经有点多了。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让他们放心去办事的话，倒是自斟自饮起来。

　　小文知道赵士珸话里的意思，只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赵士珸和赵子偁两人匆匆离去。余下的人继续宴会。

　　酒酣耳热之际，没人注意到小文已经悄悄离开。等到子偁夫人发觉身边不见了小文时，小文早已到了保安门外。

　　保安门就在临安城东南，离三省六部大内都不算远，因东临钱江，水运方便，所以自发形成了贸易码头。

　　天，黑得看不清路，小文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码头，远远看见码头上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全是人。还不等小文靠近，就有人高喝：“什么人。”

　　“赵侍郎赵大人的家人，有衣物送来，江边风大……”

　　“一盏灯笼突兀地举到小文面前。小文被晃得睁不开眼。”

　　“小文！”

　　小文听到几个人的惊呼——赵士珸、赵子偁、还有姚参军。小文轻轻地笑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赵士珸的语气即惊且疑。

　　“我自然有办法。”小文随手把手上的衣物递给赵子偁，“这里发生什么了？”小文向码头上张望。

　　赵士珸叹了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拿小文毫无办法，“就如你猜测的，硝石又运进来了。货源还不知道，当然猜也猜得出来。有意思的是，他们冒的是工部之名，且文书齐全，堂而皇之的来了。好在早有防范，被钱江上巡逻的兵士发现，押了过来。”

　　赵子偁从旁点头，“我们工部肯定没有这批货，文书当然也是假的，亏他们想得出这办法。”

　　“这可真有趣了，那他们打算把这些货交给什么人呢？”

　　“不清楚，在江上查到之后，少不了公文往来，耽误了一些时辰，怕是已打草惊蛇，接货的人不会来了，现在这些硝石只能先交由工部收管。其它事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去查了。只是有点可惜了这次机会。”

　　“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呢？”

　　“交割一下，现在这批货可真属于工部了，他们自行送上门来，我们哪有不收之理。但要先清点一下。那些被抓到的人要送到大理寺。不过，我们也不报什么希望，初步审了一下，这些人好象全是雇用的。”赵士珸说。

　　小文想了一下又问“那么……那些江上巡逻的士兵是如何发现有问题的？”

　　“一来，士兵们早已接到通告，对硝石类的物品格外留意。二来他们用的通关文书没有钤上吕相为工部新刻的军用物资专用大印。”这次回答的是一向不爱说话的姚参军。

　　“现在凡是军中或工部调用物资，全要用新印。但因为这一命令下达还没几日，所以这次专门叫了子偁到这码头上来确认。”赵子珸进一步解释。

　　小文点头，暗暗地赞叹他们行事严密。

　　许多低级官员在码头上忙碌，风冷，边上站岗的士兵都有人免不了瑟缩。衣衫单薄的小文却好象对寒冷浑然不觉。只是冷风吹起小文鬓边的发丝，小文不时用手捋一下。赵士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地张开自己的斗蓬，把小文裹进自己怀里。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动作让小文吓了一跳，也让一旁的赵子偁吸了口冷气。

　　小文的脸悄悄地红了，微微挣扎了一下，但赵士珸的手臂也立刻收紧。小文放弃了挣扎，但心里却迷茫起来。

　　被扣船上的船夫被押下去时，一旦见了官员模样的，就立即下跪高喊老爷饶命、老爷我冤枉。赵士珸赵子偁都没穿官服，倒也没引起他们注意。小文冷眼从旁看去，这些人都是江南的口音，且这样的天气，却一个个裤角宽大，半露着脚腕，明显南人打扮，确实不象做假。只怕不是收买就是被骗。不知为什么，小文心里浮现出“秋先生”几个字。

　　货物清点完毕，离天亮还有些时间，赵子偁要赶回去把赃物入库，姚参军也带着人犯先走了。

　　只留下两个亲随在前面为赵士珸打着灯笼。不知何时，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小文躲在赵士珸的斗蓬里，倒是淋不着雨。只是，短短两天，发生了很多事，现在两人这个样子倒让小文心里有了点羞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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