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少女撞上爱

　　咖啡馆角落，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窗外的冬寒。两人面对面坐在柔软的卡座里，中间隔着那张不大的木桌，以及那个被顾夜宸放在脚边、略显突兀的黑色行李箱。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重逢拥抱的温热还未完全散去，但顾夜宸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此刻不同寻常的郑重，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刚刚升温的空气中。

　　服务生送来两杯热美式，蒸汽袅袅升起。唐软 soft 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壁，指尖却还有些凉。她看着顾夜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放下杯子时，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行李箱上。

　　“这个，”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是我过去一个月，在那边，除了处理家里那些烂摊子之外，抽空做的……一些东西。”

　　他弯下腰，将行李箱平放在地上，打开密码锁。箱子开启的瞬间，并没有露出衣物或日常用品，而是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置着的——文件、图纸，甚至还有几个包装仔细的硬壳盒子。

　　顾夜宸先拿出最上面一叠装订好的A4纸，推到唐软软面前。封面上是简洁的标题：《关于“竹韵”系列及后续文化IP商业化的初步策划与资源匹配分析》。

　　唐软 soft 愕然，翻开。里面详尽地分析了“竹韵”系列设计的市场定位、潜在合作厂商（附有联系方式与初步接洽意向）、不同渠道推广的优劣势对比、成本与收益的粗略模型，甚至还有一份针对她个人品牌的远期发展规划建议书，时间线拉到了五年后。数据详实，逻辑严密，显然是花了极大心血。

　　“你……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她抬起头，难以置信。他那边不是焦头烂额吗？

　　“晚上，或者谈判间隙。”顾夜宸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睡不着的时候，想想这些，比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让人舒服。”

　　他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个硬壳盒子，一一打开。里面是印刷精美的国外顶尖艺术学院介绍册、课程详细目录、奖学金申请指南，甚至还有几位相关领域知名教授的研究方向和联系方式。不止一所学校，不止一个国家，但每一份资料都做了详细的标记和备注，有些关键信息旁还有他手写的注解。

　　“我母亲提的那个学校，确实很好，但未必最适合你。”顾夜宸指着其中一份资料，“这家在荷兰，设计理念更偏重实验性和社会创新，可能更对你的路子。这家在美国，商业结合得更紧密……这些，都需要你自己看，自己选。”

　　唐软 soft 的视线掠过这些凝聚了他心血的资料，最后落在箱子最底层，那里有一个扁平的、包装得很仔细的方形盒子。

　　顾夜宸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打开。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紧张。

　　“软软，”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我母亲找你说的那些话，陆子昂传错的话，还有我之前自以为是的‘保护’，这些事，让我想了很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习惯规划，习惯掌控，习惯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觉得这样才是对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爱你，就是为你铺平前路，扫清障碍，让你在我的羽翼下安全无忧地做你喜欢的事。”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但我错了，大错特错。你不是需要被摆放在玻璃罩里的藏品，你是应该自由生长、拥有无限可能的树。我那些所谓的‘安排’和‘保护’，不是在帮你，而是在用一种更隐蔽的方式，限制你，甚至……可能会让你失去一些本来属于你的风景和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资料：“这些，不是新的‘安排’。它们只是信息，是工具，是可能性。我把它们搜集、整理、分析出来，摆在你的面前。但要不要用，用哪个，怎么用，决定权完全在你。”

　　他的手指轻轻按在那个未打开的方形盒子上，指节微微泛白。“而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是珠宝，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厚厚一沓……机票行程单、酒店预订确认函、打印的地图攻略，还有几张手写的、看起来像是注意事项的便签。时间跨度从近期到明年夏天，目的地各不相同，但都围绕着那几个他刚刚介绍的学校所在地。

　　“如果你决定出去看看，”顾夜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我想过了，我的时间可以调整。重要的会议和谈判，可以协调时间远程参与或短暂离开。这些，”他指了指那些行程单，“是我初步排的可能有空档的时间。我可以陪你去看学校，去感受当地的环境，去见你想见的教授。我们不需要隔着屏幕‘参与’彼此的成长，我可以切实地，一步一步，陪着你走过去。”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里面没有任何犹豫或算计，只有一片澄澈的坦诚和近乎笨拙的执着：“软软，我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我家里可能还会有风雨，你前行的路上也一定会有坎坷。但我想明白了，我要的，不是等到一切都风平浪静、完美无缺的时候再和你在一起。我要的，就是现在，就是和你一起，去面对所有的不确定，去解决所有的问题，去创造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可能不那么平坦、但绝对真实的未来。”

　　他将那个装满行程计划的盒子，轻轻推向她，如同献上自己全部的心意和未来规划的所有权。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要不要接受这些资料或行程，而是……愿不愿意，让顾夜宸这个人，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地、平等地，参与你接下来人生的每一个重要决定，无论那是去世界的另一端深造，还是留在国内闯荡？无论那是光明坦途，还是荆棘密布？”

　　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咖啡的香气氤氲不散。唐软 soft 坐在那里，看着桌上摊开的世界——他精心准备的商业策划，他搜集的学校资料，他排出的陪伴行程，还有他此刻坦诚炙热、毫无保留的眼神。

　　没有居高临下的给予，没有自以为是的安排，只有平等的分享，全力的支持，和一份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给她、却恳求参与她未来的、近乎虔诚的邀请。

　　泪水毫无预兆地盈满眼眶，不是难过，而是被一种巨大的、名为“被懂得”和“被珍重”的幸福击中。他看懂了她的不安，她的野心，她的骄傲，也看清了自己的问题。他没有逃避，而是用最务实也最浪漫的方式，给出了他的答案和承诺。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碰那些资料或行程单，而是越过了桌面，轻轻覆在了他放在桌边、同样紧绷的手背上。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她看着他骤然亮起的眼眸，泪水滑落，嘴角却高高扬起，用力地、清晰地点头：

　　“愿意。”
　　“顾夜宸，我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了他眼底所有紧绷的枷锁，无边的暖意和释然涌出，几乎将他淹没。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永远锚定在身边。

　　就在这时，顾夜宸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来电，而是一条自动弹出的新闻推送标题，来自一家知名的财经媒体。标题加粗，异常醒目：

　　「惊爆！顾氏集团继承人疑似陷入财务纠纷，或面临巨额索赔？家族内部矛盾浮出水面……」

　　推送只显示了一行，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刚刚建立的温馨屏障。

　　顾夜宸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脸色在瞬间变得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过那行标题，方才所有的温柔和释然被一层冰冷的寒意迅速覆盖。

　　唐软 soft 的心也随之一沉，刚刚落定的喜悦蒙上了阴影。她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握紧了他的手。

　　看来，他们即将共同面对的第一场风雨，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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